路任抬手,捏了捏眉心。
时衍问:“你怎么了?”
“觉得,有点奇怪。”
时衍轻轻笑了一下,说:“没关系,你这是婚前恐惧症。”
“婚前恐惧症?”路任觉得这个词汇很陌生,不太理解,“澄净的武道之心,应该无所畏惧。”
盛景挑眉,说道:“怎么,看来还是我们不够强大,才会让你在今天这个时间依旧有这种想法?”
路任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为什么?”
纪骁上前一步,开口说道:“我们几人的实力已经站在了顶点,这是极限了,接下来,只需要安心享受。”
“享受?”
时衍点头:“享受,在过去那么多年,你所没有感受过的,情感抚慰。”
盛景见路任依旧一脸茫然,补了一句:“简单来说,就是好好谈恋爱,就够了。其余的事情,不用操心。”
这句话才落地,路任整个人都从那种迷茫的状态清醒过来。
不对,这不是真实的世界。
这是,他的心魔劫。
意识到这点之后,身边的一切再度变得模糊起来,白雾涌出,笼罩了所有人。
只是,站在他眼前的四人,依旧清晰。
并且,无比真实。
路任意识到了什么,这是心魔劫最后的挑战。
破除眼前的幻境,便能进入路任憧憬许久的宗师境。
他抬起了手,万物剑在掌心成型。破心魔劫的方法很简单,斩杀心魔。
此前,路任不知道他的心魔隐藏在什么地方,便顺其自然地走了下去。现在一切事实都清晰明了,他的心魔,便是站在前面的四位气运之子。
这是顺理成章的。
在无数次的重生中,路任的命运始终是围绕着四位气运之子展开。即使的和小钧签订契约,脱离剧情控制之后。
路任其实还是没有为自己而活,他要做的事情,依旧是帮助气运之子觉醒。
他抬头,看向依旧安静看着他的四人。
路任上前一步,举起了剑。
四人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似乎在等着路任把他们一一斩杀。
万物剑之上,五色光芒流转,带着毁灭一切气息的剑势凝聚起来。
路任扬手,说了一句:“我要是真斩杀了眼前这四人,才落入了比的圈套,陷入永远无法突破的心魔之中。”
话音才落,他反手就把剑捅进自己的丹田之处,剧烈的白光自路任身上爆裂开来,吞噬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
路任醒来的时候,有些迷茫。
他不在中央之地的岩洞之中,而是另一个地方。
这地方,很熟悉。
这是他这一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地方。
小钧的空间。
那小钧在哪里?路任心想自己进来了,那小钧应该是苏醒了。
只是这里面太安静了,除去风吹过树叶,和远处流水声,没有其他任何生命存在的感觉。
路任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他想了想,向着远处的竹楼走了过去。
之前,路任没想过要去竹楼。因为竹楼附近,一直笼罩着蒙蒙白雾,整体看起来是游戏背景图的虚化效果。
路任也不傻,一看就知道,这是生人勿近的意思。这明显是小钧主人的地方,在人家的地方到处乱走太没礼貌了。
只是现在,目所能及的地方都一无所获,路任不想被困在这没有任何生命的奇怪空间。
他会疯掉的。
路任到了白雾边缘,停了下来。
他看着翻涌的白雾,有些犹豫,总觉得这些白雾没那么简单。就在路任犹豫的时候,一缕白雾慢悠悠地凑上前来,在他的脚踝处卷了一下。
“……”
白雾接触的瞬间,一种亲昵且令人安心的情绪传达过来。
路任一怔,问:“小钧,是你吗?”
白雾滚动着,似乎在表达欣喜,随后又猛地向后退去。
通往竹楼的路,就这么敞开在路任面前。他不再犹豫,向着竹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距离近了,路任才发现这竹楼不同寻常的地方,通体碧绿,泛着一种光华流转的生命气息。
路任想起那块小木牌来,猛地明白过来,小钧为什么说他不会离开。
进入这个空间的介质,就是那块黑色小木牌。他没有多想,沿着竹质的楼梯走了上去。
竹楼的门上,在他靠近的时候,泛出五色光泽来。代表五行元素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玄奥的阵法。
超越这个世界的,路任现有知识体系无法理解的东西。
路任盯着看了一会,却发现他能看懂其中运转的原理,只需要……
他抬手,手掌贴了上去,五行真气自掌心吐出。
门上的光芒黯淡下去,恢复成普通竹门的模样。路任再轻轻一推,门打开了。
竹屋很小,一眼就望到了头,一桌一椅一床。
唯一不同寻常的,是窗边的竹床上躺着一个人。
路任走了进去,他看着竹床上的人。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路任觉得很是熟悉。他能看出四位命运之子的影子。
床上的人,身份已经很明确了。
小钧的主人。
路任想起他在心魔劫里确定的事情,四位命运之子或许是一体的,他们来自同一个灵魂。
但事情为何为变成这样,只有眼前这人能解释。
路任有些苦恼,该怎么唤醒眼前的人。从小钧一直以来的努力,这肯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要不,再靠近一点?
路任向前走了一步,自竹床四周,猛地升起一片光芒。依旧是光华流转的五色光芒,遍布了整个竹屋。
他还来不及冒出什么想法,一种和在竹屋外相同的想法就冒了出来。
他知道这些五色光芒代表的意义,这是一个生生不息的小型阵法,运转的生气,没入床上那人的丹田。
路任抬手,掌心冒出的相同的五色光华来。他走向床上那人,弯腰,手掌贴在了对方丹田之处。
源源不绝的生命气息自路任掌心,到了对方的丹田之中。
路任一阵恍惚,这些生命气息,不仅来自于他的丹田真气,还来自于更广阔的地方。
他的神智,猛地落入一种玄奥的空间。
这是……顿悟?
又不像出此前的顿悟。
路任的眼前,已经不是小钧空间内的景象。他看到了中央之地,群山峻岭,天空和大海。
他心念一动,又看到了城市。
从麒麟市到毕方市,从白虎市到玄武市,那些路任生活过的,没生活过的城市,只要他想,就能看到。
路任甚至能看到空气之中浮动着的五行元素,还有更深层次的,名为“道”的东西。他不由自主地沉浸在这奇妙的感觉之中,忘乎所以。
直到,一个声音,唤醒了他。
“路任。”
猛地下坠感把路任拉回现实,他睁开眼睛,对上了宽广如海的眼眸。
“纪,纪骁?”路任对上这双眼睛的时候,下意识这么喊了一句。
可是,他一眨眼,却又觉得他神情之中有凌冽坚毅之意,眉眼深邃,让人觉得严止就在此处。
“不对,严止?”
眼前的人笑了笑,眼睛潋滟出一片光华,这又让路任想起了盛景。
他抬手,捏了下路任的耳垂:“你可以叫我苍珩。”
低沉如大提琴般优雅的声音,和时衍如出一辙。
路任问:“你是小钧的主人?”
他点了点头:“嗯。”
“那四个气运之子,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我的身外化身。”
路任皱眉,不太明白其中的概念。
苍珩轻轻笑了笑,说:“没关系,时间还很长,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看看和这不一样的世界。当然,如果你愿意离开的话。”
路任更加不明白了:“我为什么不愿意离开。”
“不如先说说,你是怎么突破心魔劫的?”
路任也不隐瞒,直接说:“剧情纠正机制,从来就没有完全消失,他一直,潜伏在我的身体内。”
他三言两语,说了在心魔境里经历的一切。面对正主的时候,说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争风吃醋,路任不免有些羞耻。
好在苍珩从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温柔又包容。
“你是怎么在最后关头发现那是一个陷阱的?”
路任说:“我只是听从了本心而已。”
“本心?”
“嗯。”路任点头,“本心告诉我,即便知晓这是心魔,我也不想伤害眼前的几个人。”
然后,他就发现了其中的破绽,这种诡异的恋爱大过一切的行事方式。
如此熟悉。
第132章
路任很快清醒过来,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幻的,这是他的心魔境。路任发现自己差点被心魔迷惑之后,剧情纠正机制并没有放弃,而是设下了第二个陷阱。
它在引诱路任在心魔劫中斩杀四个气运之子,这是古武者突破心魔劫唯一的方法。
路任最初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当万物剑成型落入掌心时。他听到了从心底深处传来抗拒感。
他的剑,不是用来对准他们的。
纪骁盛景时衍严止,是在这个世界里对于路任来说,最重要的人。即使这是心魔,他也无法做到冷酷无情地将几人斩杀在剑下。
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路任便看明白了隐藏在其中的陷阱。这是他的本心告诉自己的,绝对无法去做的底线。
如果只是为了要突破心魔劫而破除底线,这只会形成新的心魔。路任很快找到了离开的方法,剧情纠正机制在他的体内,那便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不过是虚幻的意识世界,只有足够坚定,即使同归于尽了,路任依旧能在现实世界醒来。他不会轻易放弃生命,和最初的他不一样。
才和小钧签订协议的时候,无止境的重生和永远相同的人生道路,让路任觉得了无生趣。危险或者是机遇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是一场豪赌中的砝码而已。
他觉得,周而复始重复着的人生,即使失去也没有什么值得可惜的。不过是陷入永恒的沉睡,或许能得到心灵的安宁。
现在却不一样了,路任能掌握自己的人生,他的一切才刚刚开始。他绝对不会在起点之时就放弃生命。
路任的意志足够坚定,他赢了。剧情纠正机制彻底湮灭,路任能感觉到,虽然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他却能确定,自突破心魔劫的瞬间,这个世界彻底摆脱了剧情纠正机制的掌控。所有人,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路任叙述的时候,很慢,甚至有很多不能确定的地方。他无法用语言表达出自己感受。好在苍珩似乎能能明白,他从头到尾都专注地看着路任。
无需言语交流,路任知道他能明白自己的意识,距离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路任甚至觉得,苍珩是陪伴了自己许久的挚友……或许更多。本该如此,苍珩和四位气运之子是一体的。
路任看着苍珩,许久。
苍珩神色不变,在等着路任接受自己的存在。
过了片刻,路任叹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我只是不明白,剧情纠正机制为什么还在我的意识里,明明上次小钧被寄生之后及时发现了,而且潜龙阁地下那些光茧,他们,不,你也已经全部解决掉了。”
苍珩看了过来,目光柔和:“这个问题,涉及到世界的本质。”
“啊?”路任很是好奇,“是什么?”
没想到,苍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眨了眨眼睛,露出个笑容来。
“不过我们需要做个交易。”
这笑容,和盛景如出一辙。他下意识就有些想揍人的冲动:“有话直说。”
“你有没有想过,在心魔劫的时候,为什么会看到和四人同时结婚的场景?”
“这很重要?”
苍珩:“起码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你答应过,在突破宗师境之后给我一个答复。”
路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在中央之地的时候,四人那些类似告白的话。当时的路任,下意识选择回避。
因为他发现在心底,对四人的感情是几乎一致的。路任解释不通,如果只是友情,好像又多了些什么。
如果是爱情,他怎么可能会对四人拥有同样的感情?
他猛地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借口没了,此时需要直接的回应。
路任有些逃避,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那,那不是的剧情纠正机制干的好事吗?恋爱脑buff什么的。”
路任觉得有理有据,他自己也是相信的,最后的场景完全是剧情纠正机制作祟,和他没有关系。
没想到,他这句话才说出来,就听到了低低的笑声。
路任惊讶抬头,见苍珩捂着眼睛抖动肩膀在笑。
不得不说,从苍珩醒来之时,始终有种游离于外的不真切感。此时的笑声,倒是让路任怒火涌上心头,一拳就挥了过去。
“笑什么笑!”
这一拳,重重砸在了对方的肩膀上,没有留什么力,完全是路任和严止“友好交流”时的模式。
苍珩放下手,收敛了笑容,开口的时候,声音还带着笑意。
“我只是没想到,向来从不退缩的你,在这种时刻,会这样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