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严止甚至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杀意涌上心头,只想把眼前的人撕成碎片。
这是严止绝对无法容忍有人碰触的底线,他知道那个时候主导身体的不是自己。
而是他心里的魔。
所有人都以为严止是因为此前突破时,有走火入魔的趋势,才去佛门宗师那修习佛门心法。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并不是最主要原因。
那天晚上,在路任离开帐篷之后,严止在里面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想起了自己肩上被捅的那一刀是怎么回事,和路任无关,分明是自己在无意识的时候拿着一把匕首潜入了路任的帐篷。
他是抱着杀意来的。
严止惊出一身冷汗,之后又仔仔细细的回想了那几天发生的事情。
他最后得出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结论,那就是他的身体内住着一只魔。这个不明来源的魔会趁他意识不够坚定的时候,操控他的身体。
严止相信这绝对不是他的心魔,而是不知道何时潜入到他身体内部的外来意识。
因为如果是产自他的意识,即使是心魔,也绝对不会对路任产生杀意。
而那天晚上在睡着失去意识之后,严止确定在那段时间,他体内涌动着一种无法自控的杀意。
而这浓烈杀意针对的人,正是路任。
这因为对于路任产生的杀意,严止才毫不犹豫地去找了那位佛门宗师。
佛门悟道这一条路子从来都不在严止的规划之中,但为了清除了体内的那个外来意识,确保路任不被伤害,严止愿意尝试这从未想过的武道之路。
即使佛门宗师说他并不适合修佛,心中有执念,有太多的放不下。严止依旧选择了一个最困难的方法来证明自己,那便是修闭口禅。
严止早在少年时期,就已经规划好了人生的道路。
在突破到宗师境界之后,他要开宗立派,在武道史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名字。
如果修闭口禅,遁入空门之后,这一条他努力奋斗了二十几年的道路就彻底堵死。
严止会成为佛门的苦行僧,而严止的这个名字也不复存在。
但他没有任何犹豫,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思考其中的利弊之后,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对于严止来说,没有什么比路任的生命更加重要。不过是废除以前的道而已,他相信自己,即使走佛门武道,也能够开辟一条属于自己的武道。
严止闭上眼睛,抚了一下掌心的佛珠,再度进入六识空明的修行状态。
这边路任不知严止的心理历程,安静闭目调息。他表面看起来是在调养伤势,实际上却是在调节自己的心情,
刚才做的一切,实在是太令路任觉得羞耻无比。他知道自己有一副好皮囊,可是他也知道,对于武道一途来说,长相是最无用的东西。
路任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需要用到外貌上的优势来达成目的。
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太正常。
路任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严止的方向,发现对方又已经进入了修炼的状态。
他叹了一口气,心中难道对这个从小打到大的死对头生出几分愧疚来,总觉得有些微妙的对不起严止。
毁人武道之路,天打雷劈啊。
可是,在他的再三追问之下,小钧依旧是一口咬死没有其他方法,目前只有这一招才能逼出剧情纠正机制。
路任无可奈何,虽满心愧疚,还是只能按计划继续。
***
第二天,严止小队继续向着蜂巢的方向行进,一路顺利到了边缘地带。
树林中开始零零散散有小群工蜂出现,这些工蜂的战斗力不算太强,他们很快就清理完毕。
只是,小队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严止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队伍中其他三人的状态,见他们脸颊微微有些泛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严止手捏佛珠,沉声静气,发出一声如古钟般悠远的喝声。这是他自佛门心法中领悟出来的一招,可以通过喝声让人凝心静气,心境为之清明。
武蔷三人只觉得神清气爽,心中那些迷茫消失无踪。他们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刚才差点又陷入幻境之中。
严止拨了一颗佛珠,说道:“以你们的修为来说,到这里差不多了,多吞几颗清心丸,在这里狩猎对于你们的心境修炼很有帮助。”
说完这些之后,他又拨了一颗佛珠,看了路任一眼问道:“你还要进去吗?”
路任点头:“嗯,我想到中央地带去看看。”
严止不多问其他,看向队员:“好,你们留在这里,我跟路任进去。”
告别武蔷三人之后,路任二人继续向着中心地带行进。
越到中心地带出现的巨蜂就愈发难以对付,加上这种昆虫类异兽,本来就善于协作悍不畏死,前仆后继无穷无尽地扑向入侵者。
路任和严止经过漫长的搏杀之后,有些疲惫起来。
他们停下前进的步伐,把四周的巨蜂清理干净。
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巨蜂也悉数消失不见,林中再度恢复了一片寂静。
严止看了一下周遭的情况,说:“我们休息一晚,明天继续。”
路任点头:“好。”
这些蜂类异兽,还遵循着生物本能作息,晚上会悉数回到蜂巢之内,翌日日出的时候才会离开。
晚上进入蜂巢,简直就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第115章
白天的战斗太让人疲惫,两人吃过点干粮之后,就开始运转真气打坐修炼。
路任此时也没有去撩拨严止的想法。他始终觉得这种方法不是正道,很是抗拒。
路任觉得,与其贸然去做违背自己本心的事情,不如等到了蜂巢里面,确认严止在其中遭遇了什么之后再决定。
他推测剧情纠正机制,或许就是在这个时间点进入了严止体内。如果能从根本解决问题,也不需……
路任向后靠在树干上,闭目假寐。
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是另一片天地。
路任是被粉笔扔中额头,然后醒了过来。他起身,眨了眨眼睛,很是茫然。
讲台上的老师,怒瞪着他,说:“上课睡觉!你都会了?翻译一下我刚才说的那段!”
路任下意识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衣角被轻轻扯了一下。同桌的少年轻声说了一句:“第六十五页,从第五行开始。”
少年眉目之间清冷如月,表情有些无奈,却又是满满的宠溺。
纪骁?
路任来不及多想,翻开书,按着纪骁示意的段落找到了老师要求翻译的地方。他念完之后,老师点了点头,表情虽然不太好看,也没让路任出去罚站。
下课铃声响起。
路任看向纪骁,问:“你几岁了?”
他总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纪骁微微一愣,摸了摸路任的额头,问:“怎么了?你睡迷糊了。”
与此同时,大量的记忆进入路任的脑海中。
啊,没错。他和纪骁同岁,两人都是高三的学生。他们在高一时相识,纪骁住在混乱的贫民区,一开始并不搭理他。
后来,后来两人也不知为什么,亲近起来,从朋友变成挚友,再到比挚友多上那么一点。
路任眨了眨眼睛,看了一下教室里的人,又问了一句:“怎么没看到牧清童?”
纪骁一愣,问:“牧清童是谁?”
路任被他一问,也呆了呆。
对啊,牧清童是谁?他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名字。
一天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去,下午纪骁要上武道课,路任身体不好,不适合习武,只能上文化课。
放学之后,路任走出校门,看见家里的车停在校门口。
他打开后排的车门,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人坐在里面。
路任又是呆了一下,直到里面那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出来。
“怎么,我闭关几个月,你就连哥哥都不认识了?”
路任回过神来,弯腰坐进车里,说:“我还以为你还得闭关不知道多久呢!”
路荣笑着揉了一把路任的头发:“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我就算拼着走火入魔也得出关啊,对了,爸妈也回来了。”
“爸妈?”路任对于这两个字,竟然涌出一股陌生的感觉。他一时之间,甚至无法把这两个代表最亲密关系的称呼和具体的长相联系起来。
“怎么傻了?他们从北洲赶回来,特地为了你过生日的事情,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好消息。”
一切的事情,都是如此的完美。学校里有足以交心的挚友,父母疼爱,兄弟和睦,连自小带出来的经脉上的问题,也能有望解决。
路任在过完十八岁生日之后,去了北洲,治疗经脉的问题。三年之后,眨眼间就过去了。
路任自飞艇之上下来,在到达口看到了纪骁。三年不见的纪骁已经是古武大师,他站在那里,无需动作,就能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只是,这么一个清冷如山巅之雪的人,却捧着一大束的玫瑰花。
路任一脸懵逼的走了过去,看见纪骁走了上来,他单膝跪下,玫瑰花中间是一枚璀璨的钻戒。
纪骁说:“你以后的人生,完全交给我,我会尽自己一切所能,让你不遭遇任何风雨。”
路任愣了愣,在身后父母和路荣鼓励的目光下,去接那束花。手指碰到花瓣的时候,路任停住了。
他问:“不让我遇到任何危险,那我怎么习武。”
纪骁轻轻笑了笑,看起来很是宠溺,说:“有我在,你无需去面对外面的风雨。”
路任点头,伸手过去,狠狠一把掀翻了那束玫瑰。
他厉声道:“你不是纪骁,纪骁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眼前的一切,如水墨画一样模糊起来,最终眼前只剩下纯粹的黑。
“路任,醒醒,路任。”
路任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眼前那人一头微卷的头发,一双潋滟的桃花眼让人看了就止不住地生出几分好感来。
“怎么,睡傻了?”
路任揉了揉鼻子,说:“啊,盛景啊。”
盛景不满,说:“你对新上任的未婚夫,就这个态度?”
路任大惊失色,像见鬼一样:“你说什么?谁是你未婚夫了。”
盛景眉毛一垮,说:“你可不能不认账。”
说完,他举起了自己的手,无名指上一枚简单的对戒:“这是你刚刚才给我戴上的。”
路任低头,果然看到自己无名指上有同款戒指。他捏了捏眉心,说:“你叫我干什么?”
盛景叹了口气,抬手揽住路任的肩,说:“虽然你身体不好,可也不能把未婚夫一个人扔在宴席上啊,再这么喝下去,我非得醉死不可。”
“就算我出去,也不能干什么啊?”
盛景捏了一下他的耳垂,亲昵说道:“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还能再战八百回合。”
路任见他哭丧着脸,着实可怜,起身说:“走吧。”
推开休息室的门,外面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路任站在盛景身边,看到了很多人,很多熟悉不熟悉的人。
他的父母,被人群围绕着,看起来是所有人的焦点。站在他们身边的,是盛父盛母。
路任环顾四周,问了一句:“我伯父呢?”
盛景不解,问:“你哪来的伯父?”
“路家,家主。”
盛景失笑,说:“我看你是真睡傻了,路家的家主不就是你爸,啊,对,我也该改口了,咱爸。”
路任皱眉,又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个时候,一个和盛景眉眼有七八分相似,比他年长几岁的男人走过来敬酒。
盛景笑道:“哥,你别来添乱啊。”
盛峰不依不挠,说:“我在外面狩猎累死累活,你倒好,直接把重担全扔给我了。”
盛景无奈,自觉理亏,只得喝下了那杯酒。盛峰这才满意,拍了拍盛景的肩膀,说:“你放心吧。”
路任看向盛景,问:“你放弃了武道?”
盛景点头,说:“这不是你要求的吗?而且你身体不好,我更应该时时刻刻陪着你,照顾你。”
路任皱眉,问:“我身体不好,更应该习武,与其这么一辈子,不如搏一把。”
盛景笑了笑,说:“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呢?我们有家庇佑,何必去走武道这一条艰辛的路,一辈子在一起,就这么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过下去,不好吗?”
路任看着他,吐出几个字来:“不好,你不是盛景,盛景从来不会甘于家族的庇护。”
眼前的一切,再度如水波一样荡漾开来,路任才清醒片刻的意识,又沉睡下去。
路任睁开眼睛,看见一张俊美的脸。
他还是觉得睡意浓重,意识模糊,于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过了片刻,身边的人起来,动静很轻。
模糊中,路任觉得有轻柔的触感在自己额头上落下。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觉自己的鼻子被捏住了,随后在一种微微窒息的感觉中被迫醒来过了。
“时衍!你好烦人!”
路任翻身而起,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句。
站在床前的人似乎已经很了解他的脾气,在路任猛地起身的时候就向后退了一步,免得被撞上额头。
到时候,他头痛,路任会更痛,还得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