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没有任何外人在场分离开托盘和桌面的赌场经理,十分肯定地对他点了点头。
桌面上有一根虽然细到和头发丝差不多但还算坚韧的细条,如果启用它的话,就会升起来抵到托盘的底部产生阻力,在托盘旋转速度慢下来之后,只要有这一丝的阻力,就可以想让它停在哪里就停在哪里。
他们平日当然用不着这种东西,但是有备无患。每次需要使用的时候从来没掉过链子。
这是唯一的一次,这根细条没有起到作用。
等赌场经理花费了大力气把托盘完全从桌面上卸下来,又从黑漆漆的桌面上找了很久才找到那小巧到让人忽略的“机关”之后,只摸到了它的断茬。断掉的另一截,他又在桌面上搜寻了很久才找到。
“这么巧……?”李乐安喃喃说道,但连他自己也不信。
而对这行了解得不能更透彻的赌场经理,语气肯定地回复了他:“它不会轻易断掉。”
机关不会轻易断……那么只可能是被人弄断的。可是当时所有人都眼睁睁盯着,那样一个漂亮的小男孩,手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弄断这个机关——他连发现都发现不了。
李乐安眉头皱得很深,他有种预感,要是没办法解决这个便宜侄子的话,那他们就真的不得不面临把半生心血打水漂的命运了。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忽然被一阵吵闹声打断了。
吵闹声刚响起的时候,他和赌场经理对视一眼,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但随后一声沉闷的枪响传过来时,李乐安心脏砰地一跳。
保镖们反应更快,马上往枪声传来的后门冲。
冲过去之前,赌场经理下意识地往监控看了一眼,只见原本属于后门的四个监控摄像头,现在全是雪花。
第47章 遗产
巷子里的不对劲, 是从抽烟的几个保镖开始的。
兰凌均给临清折发完粘粘糊糊的短信,抬头时耳垂上的红意还没褪去,就忽然捕捉到了递烟给其他人的那个赌场保镖一闪而过的眼神。
说是眼神, 并不准确。因为他们都戴着墨镜,根本无法看清墨镜背后的眼神。
但兰凌均天生对危机十分敏感,只不过那保镖很快就把头转了回去,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兰凌均还没来得及分析出来是他看不清视线的不安感带来的错觉, 还是真的有哪里不对劲,巷子尽头就有轻微的轮胎碾压声滑进来。
是他们来时坐的那辆加长林肯。
李以恒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见到车终于来了便高兴起来, 都不用等保镖便自己要伸手去拉车门。
就在他手刚碰上把手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李乐安还没出来,李以恒不知道小叔自己不出来却先让他们在门外这冷风天里等半天是为什么, 他脚都要站麻了。便对一个保镖指着赌场内示意,“你去看看我小叔在里面干嘛, 告诉他车已经来了。”
那个保镖是刚刚被递了烟的,闻言便熄掉烟头抬脚准备往里走, 但他才走出四五步就感觉全身不对劲, 莫名的麻痹感突然从体内袭来。
兰凌均看见那保镖的步伐突然微微顿了一下, 脑袋里崩着危机感的那根弦瞬间飞速飙升到了顶峰。
但一切只在眨眼之间, 那保镖察觉不对劲的同时回身大喊,身体却差点软在地上。
本尼西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扔掉烟头,额头上忽然贴上了一个冰冷的管状物。那刚刚在给他递烟的赌场保镖正面色冰冷地用枪指着他。
加长林肯的车内轻轻“滴答”一声, 车门处开了一条缝隙。
兰凌均来不及思考 , 迅速伸手试图把就在车门边的李以恒拽回来。
但李以恒离车门离得太近, 兰凌均这会儿就算是有八只手也已经来不及。车门刚一 滑开,长长的枪管就已经抵住了李以恒。李以恒眼睛瞪得极大,试图要跑, 但车内伸出几只手臂将他拽上了车。
本尼西奥见到自家小少爷被人绑架目眦欲裂,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穷途末路似的野兽般的怒吼,掏枪想要抢上前来把人抢回去。但盯着他的那个“赌场保镖”枪头往下一压利落地开抢,本尼西奥的右手手臂瞬间飞出血花,枪在剧痛中脱手。
这一系列的变故实际上只在那几秒内就全部发生了。
来不及拉回李以恒,兰凌均早已经察觉到身边安静得不对劲,他一转头,果然看见詹杰已经被另一个赌场保镖的枪抵住了。
枪是这个科技发达的世界的产物,兰凌均看过不少电视剧,所以对它的速度和杀伤力很清楚。
现在两个赌场保镖分别控制着詹杰和本尼西奥,另一个吸过那“烟”的保镖看上去也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李以恒被人拖着上了加长林肯,刚刚还张扬桀骜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睛里泪光朦胧,张嘴想喊却被人捂住了嘴。因为他几乎看不清眼前情形的不配合,导致现在还堵在加长林肯的车门口。
兰凌均没有把握从枪口救人,但他现在离开的话没人能分心拦得了他。然而看着已经被绑上车的大概才十□□岁的李以恒,还有被人抵住后脑勺的詹杰,兰凌均犹豫了一下。
“唔……”李以恒的声音从捂着他嘴的手里模模糊糊传出来,或许是被吓到了他已经忘了对准他的枪口,在车门口拼命挣扎挣动。或许是因为求生欲望太强,他的腿使劲扒着车门车门无法合拢。
几个保镖都已经被控制住了,他的视线扫来扫去只能看向兰凌均。
车上的人好像是被他挣烦了,一根枪管从侧面抵住他的太阳穴,几句兰凌均听不懂的十分暴躁的英文从车厢里传出来。虽然听不懂,但是看着眼前的情形傻子都猜得出来,他们是嫌李以恒挣得太烦了,决定干脆了结了他。
被枪管抵在太阳穴时,李以恒才终于清醒了,眼神里透出绝望的神色。
而兰凌均的迟疑也给了人可趁之机,控制着詹杰的那个保镖忽然叽里咕噜对着车里人说了一句话,李以恒这时候还有余力去分辨,他说的是:“这个好像也是李家的继承人,他们刚找回来的。”
李以恒愣了一下,然后就彻底被人拖进了车厢,车上又下来两个彪形大汉抓住兰凌均。
在迟疑到让那个“赌场保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兰凌均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当绑匪抓住了他的胳膊的时候,他没有反抗。
因为兰凌均比李以恒皮肤更白皙更单薄,外表在这些西方人眼里像才十几岁的少年,圆圆的黑葡萄似的眼睛看上去很无害。
他没有反抗,而是直接被绑匪拖走,这在绑匪的眼里就像被吓傻了一样。
詹杰惊恐地看着那些人又折返来绑走了兰凌均,想去救人,却因为抵住后脑勺的枪管不能脱身。
绑匪把兰凌均也带上车门塞进车后面,然后迅速关上了车门,加长林肯启动着,速度飞快,几秒就消失在了这条小巷。
李乐安带着的人只差一步,等他们绕过面积宽大的赌场出来的时候,只看见一片狼籍。
十数只枪齐刷刷地指着两个“赌场保镖”,这会儿情形逆转,他们连思考都没有,就将枪口放下。
几个真正的赌场保镖上前,狠狠踢打在他们的下腹部,下了狠手,痛得他们一下子就跪在地上。
就在这时,李乐安的手机收到了第一条短信:「两个小朋友刚出门就想家了,他们最后要怎么回家,就看你们李家怎么做了。」
李乐安紧咬着牙齿,甚至能听到用力过度而发出的摩擦声。他看死人一样地看着那混进赌场的叛徒,眼睛血红,嘴里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一样,“让他们走。”
没人敢有异议,现在这个局面,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不得不让那两人离开这条小巷。
而在这时,还在谈判桌上面无表情和对方商榷着利润分割的临清折,接到了詹杰的电话。
电话才听了几秒钟,临清折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如同凝结了一层寒冰一样,让人望而生畏。这场即将达成双方都满意共识的谈判匆匆被中止。
第48章 遗产
车窗被黑布蒙住, 昏暗的车厢里,因为塞了不少人所以显得闷热拥挤。
两人上车没多久就被绑匪强硬地蒙上了眼睛,双上也用塑料绑带绑在身后。身上的手机、钱和卡都被搜了出来。
一时之间从天堂落到地狱, 巨大的恐慌袭击了李以恒的心脏。他虽然是李家人,从小却都是被伯伯姑姑叔叔娇惯着长大,从来没有直面过这种事。
即使被蒙上了眼睛,他的眼泪也很快就浸湿了蒙布, 嘴唇无意识地发着抖。
这在这些穷凶极恶的绑匪眼里早已司空见惯,无聊的时候就嘲弄两句, 诸如“李家的继承人胆子就这么一点?”
相比之下, 他们绑来的另一个,据说也是李家刚找回来的另一个继承人, 看上去就要平静得多。
被蒙布遮住眼睛之前,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平静地注视了绑他的人一眼, 从被绑好之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待在那里,安静得仿佛那里根本没有人、绑匪忍不住时时回头确认人还在。
但是那样看起来娇贵柔弱的外表, 居然没哭, 只可能有一个原因——就是被吓傻了。
从汽车驶离赌场之后, 其中一个粗声粗气的绑匪好像在和什么人打电话, 还发生过小小的争论。
这时候兰凌均才发现,学会一门外语有多重要。
有心让李以恒帮他翻译那些人说的鬼语,但是一来李以恒现在情绪激动崩溃, 完全不能镇定下来, 而来车厢太狭窄了, 肯定要被绑匪发现。
兰凌均只能半蒙半猜,车辆突然□□、两人都往右倒去,或许那通电话和这些绑匪的逃跑路线有关系。
本来被绑架之前是最好的时机, 可惜李以恒詹杰和其他两个保镖都被控制住了,如今上了绑匪的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车辆行驶了大概半个小时后突然停下,然后绑匪们唧唧歪歪一阵,把两个人强硬地拽下了车。那边似乎有人接应,两个人被装进了另一辆车的车厢。
这一天就这样频繁更换车辆,足足有五个多小时候他们才终于被绑到目的地。
几个绑匪将他们拽下车,兰凌均闻见了空气中有草和麦子的气味,他们似乎在麦田之中,脚下的路也磕磕绊绊,由松软的泥土和石块组成。
五小时的折磨,李以恒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强力忍着但是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发着抖:“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
其中一个绑匪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差点跌在石头上,幸好兰凌均手快地扯住了他的胳膊。
“不想死的话就快往前走!”绑匪凶神恶煞道。
两人被挟持着在麦田中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才听到前方有铁门碰撞的声音。
几个陌生的声音冲他们而来,口音非常重,语速又快。
他们好像和带他们来的这几个绑匪完成了交接,将兰凌均和李以恒带到了室内。
脚下的地板变得平整,耳边有铁门开合的摩擦声,麦子的香气依然浓厚,这应该是在麦田中的一个建筑。
进了门脚步不停,就有人拽着他们上了楼梯,折返两截楼梯上到二楼,朝某个方向走了大概十多米,然后他们就被推进了一扇门内。
推他们进门的绑匪话也没说,便直接“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听着铁门撞击的余音消退,兰凌均又屏住呼吸听了好一会儿,才能完全确定旁边除了李以恒粗粗的呼吸声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的呼吸声。
他慢慢后退坐在墙角,然后把眼睛上的蒙布搓掉,久未见过光的眼睛一下子阳光刺了一下。
这是一间大概只有十个平的狭窄的屋子,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没褥子的铁架子床和一件大概一个半平米的连门也被拆掉的卫生间。
蒙布摘掉的同时,兰凌均已经对这个房间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他顺着阳光微微抬头,然后就看见一个闪耀着诡异红灯的半圆形物体在天花板上,好像某种注视着他们的怪兽的眼睛。
这东西兰凌均见过无数次,是监控摄像头。
他没想到绑匪会在这里安监控,此刻一举一动都落在了监控摄像头里,幸好还没有来得及跟李以恒说话。
兰凌均当机立断反本色出演,发挥了他进娱乐圈之后磨练得日益精纯的演技,惶恐害怕地四处张望,圆溜溜的眼睛还浸着眼泪,看上去就是一只被迫害的小兔子,楚楚可怜。
既然他都已经摘掉蒙布了,在这个逻辑下兰凌均笨拙地帮李以恒眼睛上的蒙布也给蹭掉,阳光刺得李以恒狠狠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同样慌张错乱地到处张望。
阳光是透过墙壁高处的一扇小窗透进来,窗户很小,只能钻一只橘猫的大小,何况窗户上还有铁栅栏,显然无法从窗户逃离。
这狭窄的窗户和天花板上24小时监视着他们的摄像头一起,一下子让李以恒陷入了绝望之中。
但李以恒身上好歹还留着他爷爷李继元的血,三十多年前这座城市还不如现在这样安稳法治,比现在混乱得多。
五个多小时的颠簸,再多的绝望和慌张也都被习惯了,反而是现在虽然被关住,周围却没有绑匪盯着——如果监控摄像头不算的话。
李以恒强压着害怕和不安,努力平复心情,反而安慰起了兰凌均:“别怕,他们既然把我们关起来了,应该不会要我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