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你也别泡太久啊!”
“好嘞,我知道,我知道……就稍微缓缓这酒劲的……”他摆摆手,表示自己还没醉到那个程度,“看你们刚才紧张的。我站起来的时候就只是没站稳嘛,你们还两个人一块儿扶我,搞得老头子像是不会走路了一样……”
陆云泽瞅着自家老顽童一样的姥爷,只能无奈。
他自己毛巾还挂在脖子上,头发也没完全干。左右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贺邵承去洗澡,贺邵承就拿起了那条毛巾,重新搭在了么儿的头上。
虽然也喝了四瓶啤酒,但他是真的不醉。
“回房间?”
“嗯。”陆云泽小声嘟囔,“我已经把行李箱收拾好了……药都收进了衣柜。我和你说啊,今晚咱们就别闹腾了,我怕姥爷发现。”
贺邵承走进了卧室,将门带上,之后便低头在么儿白嫩又泛着点水汽的面孔上啄了一下,“好,我来帮你擦头发。”
陆云泽吸了吸鼻子,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他头发软,擦起来也不能用力,否则睡完午觉就得顶着一头鸡窝起床。贺邵承也十分仔细,拿着毛巾顺着发丝的纹路在擦拭,感受到手心这一块的毛巾湿了,还会换一块干的地方继续给他擦。
陆云泽坐在那儿,舒服得有些困了。
因为贺邵承还顺带在给他按摩头皮呢。
其实时间也不早了,他们差不多十一点到的家,这会儿都马上要下午三点。他打了个哈欠,接着就往后靠了靠。板凳没有靠背,他直接贴在了贺邵承的身上,热乎又结实。贺邵承低笑了一声,就用自己的身体撑着么儿,然后再抚一抚他软绵的头发。
“困了就睡一会儿。”
“嗯……我本来还想今天下午就去电信局,把拨号上网的事情办一办。”陆云泽已经眯起了眼睛,嗓音也软绵绵的,“但算了,也不要那么着急,今天就歇一歇好了。反正公司里还有他们呢……”
贺邵承低下头,又啄了啄自己的么儿。
他虽然不醉,但毕竟是喝了酒的,还喝了四瓶下去,此时亲吻都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陆云泽也侧过头和他接吻,仿佛是自己也喝了一样,唇齿之中满是那股麦芽香气。不过他们也没接吻多久,因为浴室里的曾姥爷出来了。
贺邵承咬了咬么儿的唇珠,“你上床吧,我等会儿也过来歇一歇。”
“嗯?”陆云泽眨眨眼,这才想起来他刚才是喝了四瓶呢。
四瓶的啤酒灌下去,哪能不跑厕所呢?
贺邵承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双手也用肥皂洗过,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气。曾国强当然是睡觉,他们两个也一样,拉上窗帘之后就上了床。这张床还是当初的床垫,一直没换,连床单都是老人家爱用的那种富贵花开款。贺邵承已经许久没睡过这样的床单了,略微皱了皱眉,但还是躺了上去。
枕头套也是牡丹花开。
陆云泽已经躺下了,也不挑剔,蹭了蹭之后就抱住了贺邵承的胳膊:“睡觉睡觉,咱们晚上再去外面走走,估计县城里又变了很多……”
“嗯。”贺邵承伸手过去抱住了自己的么儿,也跟着一起闭上了眼睛。
虽然卧室没锁门,但曾姥爷从没自己擅自进来过,所以他们两个也不介意抱着睡觉。家里头安静了下来,连汽水儿都趴到了隔壁屋里去,团成一个团在那边打瞌睡,只是时不时的要甩一下耳朵。
一切似乎和三四年前没什么变化。
曾国强喝多了,哪能一时半会儿就起来,因此第一个起床的还是贺邵承,差不多睡了一个小时。他下楼烧了一壶水,给么儿和姥爷分别倒了一杯茶,放在边上慢慢的凉,自己则就着热水喝了一杯,再去院子里在阳光下打了一套操。
虽然如今手里有云端公司要管,很多时候都是坐在办公室里忙碌,但贺邵承并非是一整天都坐着的办公族,骨子里还是对武打充满了兴趣。练完了操,他又对着院子里的墙壁练了十几下踢腿,小腿直接踢在水泥柱子上都神色不变。
中午吃得太好,晚上再弄大菜也吃不下,因而就只煮了点粥。
曾老头身体不错,没糖尿病也没高血压,所以夏天就经常能喝点粥或者稀饭。他煮了一锅大麦粥,撒下去一点小苏打,整个锅里的颜色就变成了褐红色,是他们当地很传统的一种吃法。
粥在边上放凉,每个人喝下去一碗,也不要什么荤菜,这样刚刚好饱了。听说外孙和小贺要出去散步,老头子便挥挥手,也不打算跟着。
“你们去吧,我还有点累呢,就看看电视。外头太闷热了,夏天,没意思。”
贺邵承笑了笑,“好,我也就和么儿出去稍微走一圈,过会儿就回来。”
陆云泽已经换好了鞋,反正现在天都黑了,他就只穿着短袖t恤和短裤,也不像白天那样怕晒。和姥爷说过之后,他就推开门走到了院子里去。
“哇,还真的热。”
“嗯,毕竟夏天来了。”贺邵承关了门,和他一起往外面走,“不过有风的话就能清爽很多。走,你想往哪个方向去?”
“去一中看看吧。姥爷不是资助了一笔钱,又让一中装修了一下么?”陆云泽说的一中就是他们平县第一中学,“听说有栋楼上挂了曾老头辣酱的商标?”
“嗯,好像是的。”贺邵承跟着低笑了起来,一个简笔画的老头挂在学校教学楼的墙壁上,也是怎么想都怎么觉得好笑,“那我们去看看,刚好消消食。”
一阵风吹过来,带着点凉意,终于让陆云泽舒服了。
他们东看看西看看,这个城市似乎变了很多,但似乎还是像过去那样。在学校门口,陆云泽果然看到了教学楼墙上的“曾老头”,笑得几乎站不稳,靠在贺邵承的肩膀上呢。
“要是带相机过来就好了,我真想把姥爷拉过来,让他站在学校门口,和墙上的‘曾老头’合个影。”
“姥爷自己也挺不想挂的,么儿,你就别欺负他了。”贺邵承轻轻的拉住了他的手,“那边有摊子,好像有地瓜干,去看看?”
陆云泽眨眨眼,果然对吃的更感兴趣,注意力很快就被分走了。
贺邵承随身带了点零钱,他也就没客气,直接买了六包地瓜干,六包葵花籽,六包花生。虽然每一包也不多,但拎起来也是沉沉的一袋子,估计能吃好一段时间。
回了家,贺邵承再去冲把澡,三个人坐在客厅里吃点水果喝点茶,稍微聊聊天就到了该睡觉的点。曾国强毕竟年纪大了,特别要早睡,熬夜那是根本做不到。
“姥爷得睡了,困了。”他打了个哈欠,自己一边晃一边往卧室走,“么儿啊,明早姥爷出去买早饭给你们啊。”
“嗯,明早的事明早再说。姥爷你睡吧。”陆云泽也上楼了,他倒是还挺精神,嘴里还咬着一根地瓜干呢。
贺邵承从他手里也拿了一根,放入口中缓缓咀嚼。
相对于超市里各种各样时髦的零食,地瓜干实在是很不起眼,还很有乡土气。但膨化食品中添加的各种调味剂却怎么也无法复刻出这样简单清爽的味道。淡淡的甜意在口腔弥漫开,贺邵承凝视着么儿那动着的唇瓣,忽然觉得这股甜味很像他每次亲吻对方时感觉到的那股甜。
“我们也回房间?”陆云泽又吃了一根,终于把袋子扎起来了,“不能吃了不能再吃了,我去刷牙……”
“别刷。”贺邵承伸手搂住了么儿的腰,低哑地阻止了他。
陆云泽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但接着就被拉近了卧室里。
卧室的房门被关上,他怔了怔,地瓜干还拎着呢,贺邵承的吻就已经落了下来。
好在贺邵承也只是先品尝一下他的嘴唇,并没有完全以接吻的动作,只是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珠。
“果然……”他沙哑地呢喃着,眼眸里也泛起了只有陆云泽看得懂的幽暗,“么儿,好甜。”
“唔……”
陆云泽很没出息的在卧室里被抱着亲了。
贺邵承比他高了太多,抱他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站着接吻实在是太奇怪,他想了想,还是坐在了床上,随便贺邵承怎么折腾。不过今天他们也没煮药,隔壁又有曾姥爷,很显然彼此都没打算进行最后一步。贺邵承心里也明白,只是啄着么儿软绵的面孔,在品尝尽了那份甜美之后,再去吮一吮他柔嫩的耳垂。
陆云泽瞧着他,忽然觉得贺邵承这样忍着也挺辛苦的。
还是年轻的小伙子呢。
他抿了抿唇,最终主动要了一碗奶油蘑菇汤喝。
而贺邵承则是礼尚往来,在睡前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己的么儿,像是舔舐幼崽的大虎,时不时地低下头,在么儿那张泛着粉的面孔上落下一吻。
虽然回平县当然会休息,但毕竟云端那里事务繁多,第二天一早,在和王毅伟通过电话后,贺邵承就驱车去电信局,办理了拨号上网业务。
平县这边毕竟没上海基础设施发达,办理上网业务还要增加一点线路等等,所有的人工费用都要求用户承担,加起来绝对是一个高昂的数字。但贺邵承也不在意那点钱,只要求尽快把网线连过来。
与此同时,曾姥爷在家里头终于收到了来自李婶的电话,告知了她家大姑娘结婚的日子。
李婶家自从进了曾老头辣酱厂,一家子的生活也是蒸蒸日上,走出去绝对是平县有头有脸的人家了。因为当初进厂早,她手里分到的股份也相对来说比较多,每年靠分红都过得美滋滋的。
她们家大姑娘本来就聪明,是高中生,之后又读了个自考的大学,虽然不算什么重点,但也是很体面的姑娘家了。家里条件又好,自己又长得漂亮,还读过书,这样的姑娘哪家不要呢?来找李婶做媒的人简直不要太多,但大姑娘就是看中了一个普通的初中物理老师,谈了三年恋爱,最终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也挺不错,我看过那个小年轻,虽然家庭条件普通一点,但也是真的疼她。”曾姥爷对于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结婚,也是乐见其成,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要我说,早就好把结婚的日子定下来了。但你李婶就是紧张,找人算来算去,算到现在才定!”
“就提前一个星期通知?这也太晚了。”陆云泽失笑,“我以为结婚这种事,都得提前一个月呢。”
“是啊,不过到时候全厂子都放假一天好了。”曾国强笑眯了眼睛,“么儿,你也和小贺过去长长见识,这结婚的规矩啊……多得很呢!”
他心想自己外孙虽然目前还在读书,肯定要读了大学之后再谈恋爱什么,但早点去看看这婚礼是怎么弄的也好,以后不至于傻不愣登。但陆云泽听姥爷这么一说,心里却是一虚,忽然不敢继续聊这个话题了。
虽然说自己是肯定这辈子都要和贺邵承在一块儿……就算结婚,结婚对象也只会有贺邵承一个人……
但,但和姥爷坦白这种事,他是真的不敢。
贺邵承办好手续回来,刚进门脱了皮鞋,陆云泽就凑到了他的身边,把要参加婚礼的事情说了。
“嗯……这不是好事吗?”
陆云泽抿抿唇,轻声和他嘟囔:“是好事,但对我们来说就不一定了……咱们两个也都成年了,你知道农村这里结婚多早么?原先好多十八岁不到就先定亲的……”
“怎么会?”贺邵承把顺手买的几个小菜放在了桌上,“法定结婚年龄不是女20男22么?”
“你也说了是法定,农村这里根本就不着急办证的……哎,说远了说远了。”陆云泽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们家姥爷正在后院的躺椅上躺着听收音机呢,应该不会察觉这边的动静,“我是担心……姥爷也开始问,我们两个以后结婚的事。”
贺邵承垂下了眸,神色也跟着认真了一点。
这确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因为是敬重的老人,反而让他不敢直接坦白了。对方是那样的和蔼,那样的慈爱,如果被曾姥爷知道自己对么儿都做了什么……
心口重重的一跳,贺邵承抿紧了唇,不吭声了。
“不过,唉,其实……咱们两个都这样大了,还睡在一块儿,说不定已经够奇怪的了。”陆云泽把菜拿去了厨房,将那一袋子活虾倒进水槽里,还都是籽虾呢,“咱们家又不是没有空的房间……但姥爷也一直没提。”
“会不会……姥爷已经看出来了?”贺邵承低声询问。
“我也想过,但又觉得不像。”他摇了摇头,“可能咱们家姥爷真的不多想吧……”
总之很多事情提前担心了也没有用,两个人在厨房里都紧张了一会儿,接着便开始像往常一样准备午餐了。一斤河虾,肚子里都是鼓鼓囊囊的籽,如果曾姥爷还能喝酒,那这道菜绝对是下酒的利器。烧虾子也方便,进锅之后再加两片生姜,两段小葱,一小把盐就行了,别的什么都不用添,吃的就是那股原滋原味。
曾国强果然美滋滋的,又开了一瓶冰啤酒。
不过他刚坐下,就嗅到了厨房里传来的淡淡中药味,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瞧向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小贺:“哎,小贺,你这是在煮什么呢……?”
“煎中药。”贺邵承也不遮掩,反而很坦然地说了,“我最近肠胃有点不舒服,去中医院给开了点药。昨天喝酒喝多了,今天想想还是煎一贴。”
曾国强还是头一次听小贺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