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的人一愣,回道:“御前带刀侍卫。”
温宪想了想,觉得 这官职太危险又太累,“可有什么清闲点的?”
官员想了想道:“那便只有御前掌事太监了。”
闻言温宪眼睛一亮,是啦,要想把 人放到眼前,这倒是个不错的职位,虽然名头不太好听,但也不是非要汪畏之净身,只是给他一个能呆在身边的头衔。
“好!”,他一 拍手,对着一旁的官员道:“去,找一套掌事太监的衣服来,送到寝殿内!”
文武百官脸色齐变,他们明面上虽不说,但暗地里都知道 宪帝寝殿内藏了人,现在看来,宪帝是想将人带到明面上来了!
有贤良的大臣劝谏,温宪却置若罔闻,他意已决,挑选衣袍便宣布退朝 。
群臣无奈也只得不了了之,今日的温宪很忙,不但要忙自己的登基大典,还要忙与穆国长公主的婚事。
但只要一想到日后天天都 能将汪畏之带在身边,便心情好了不少。
大典如期举行,温宪在众人追捧下踏上升龙阶,阶梯下文武百官下跪齐齐叩拜,一时间当真是 风光无限,在温王朝历史上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于此同时,穆国长公主在百官见证下踏上阶梯,那上面等着她的是她的王,是他将要 奉献一生的男人。
抬头望去,那个男人一身红金华服,头戴金冠,面若冠玉,正笑看着他,那狭长的桃花眼微眯,面颊上荡起一抹无害 的酒窝,似能将人心荡出柔柔的涟漪来,好一副良人模样。
走上前,将自己的手交到温宪手中,男人低沉的声音道:“从今往后,你便 是朕的皇后。”
于是长公主的心被揉碎了。
百官齐贺,举国欢呼,这是温王朝最大的圣典,是他们最喜庆的日子。
而温宪寝殿 内,一群人急匆匆走过来,为首一人低垂着头,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件华贵服饰,只是细看过去,便能从上面的花纹分辨出它所 代表的身份。
寝殿门口有侍卫把手,来人递上温宪交付下来的令牌,其中一个侍卫推开门,他是温宪的心腹之手,手中还捏着一把钥匙 。
一群人鱼贯而入,进去时汪畏之只是靠着床角而坐,他又瘦了不少,宽敞的大衣也无法遮盖他嶙峋的骨肉,面颊微微凹陷,而那种坏 死的腿因萎缩而变得细长。
为首捧着衣服的人走上前,恭敬的道:“汪大人,皇上命我们来替你更衣。”
汪畏之转头看过去,苍白 的脸上有些憔悴,他突然开口了,声音粗哑难听,“温宪呢?他今日怎么没过来,是在醉香鸭酒楼等我吗?”
侍从们面面相觑,敢这么 直呼宪帝的名字,侍从们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温宪的贴身侍卫开口了,“汪大人有时不太清醒,你们替他更衣吧。”
说罢他走上前 ,用钥匙将铁链解开,便剩个光秃秃的圆环嵌在汪畏之脖颈上。
侍从闻言赶紧上前,汪畏之视线落到那太监服上,有一瞬间怔愣,倒是 显得十分乖巧,随即问道道:“只要我穿了你们会带我去见他吗?”
侍从配合着忙不跌点头,汪畏之便闭了嘴任由他们折腾。
待穿 戴整齐,侍从领着汪畏之出门,起初汪畏之还有些不敢,他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那方寸之地,但随着侍从们的吩咐,他还是踏了出去。
一群人往升龙殿的方向行去,也不知路过哪一间宫殿,汪畏之突然停了脚步,他的视线落在哪道被永远封禁起来的大门上,朱红翠瓦间已落 满了灰,一个老者正在门前扫着落叶。
撇过头,他的神色有些淡然,再往前就是升龙殿了,遥遥看去,能看见升龙阶下那个隐秘的角落 。
那隐秘的一角里静静躺着一口井,再往前便是当日撞见温宪沈雁飞沈重三人密谈的地方,也是在哪里,他被温帝派人带走,成为了他 凄惨一生最重要的转折点。
汪畏之突然就笑了......
这头阶梯之上,温宪与长公主相敬如宾,在百官见证下完成神圣的和亲仪式。
琴瑟和鸣,百鸟朝凤!
代表着祝福的长鸣钟被敲响,恢弘的声音响彻整个宫内,有侍从上前在温宪耳旁低语。
高大的男人不由 双眼微亮看向汪畏之来的方向,可等了好久,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终于,温宪等的不赖烦了,在沉澈恢弘的钟声里抛下自己的皇后迈步而 下。
百官窃窃私语,却无一人敢言,不知为何,温宪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将要消逝。
他不由又快走几步,待 走下升龙阶后,他终于看见了那个想见的人,于是笑了笑,心安理得的想要上前将人带到身边。
只是很快,那笑容便凝固了,你知道一 个瘸子跑起来能有多快吗?温宪那一刻似乎觉得汪畏之是在用生命奔跑。
他的眼睛是那么亮,像是见到希望的光,只是这光并不是奔向 他的。
他看见汪畏之没有一丝犹豫,动作一气呵成,就这么在他眼前奔向升龙阶下那口井,纵身坠了下去!
“咚!”,第二声长鸣 钟被敲响,恢弘的声音盘旋在这座深宫之上,温宪只觉头晕目眩,有人上前搀扶住他。
他却将人狠狠推开,跌跌撞撞来到那口井前,往 下望去,只剩一圈圈涟漪荡起,将倒映着的他的脸撞碎。
“挖!给我挖!把他给我挖出来!”,他听见自己在大声嘶吼。
汪畏之在 跳下去前,一句话都没有对他说,行动间不见一丝犹豫,那么决绝,他是真的想死.........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那口井的水终于被 抽完挖开,在此之前温宪便一直守在井边,直到有人上前禀报道:“皇上,井内并未发现汪大人的尸体,属下在井下发现一处密道......”
随着他的话,温宪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渐渐亮了起来,“不管他在哪儿,找到他!!”
*
来年入了冬,边境的达洛小镇来了个瘸 子,他不但是个瘸子,更是个哑巴,天寒地冻的日子,一瘸一拐的走在路上,浑身上下破破烂烂,这瘸子看上去十分年轻,但却有一头斑驳 的白发。
左手手腕间一只镶着珍珠玛瑙的金环,死死扣在他手腕上,看上去与他整个人格格不入。
他眼神迷茫,漫无目的又瘦骨嶙 峋,有好心人上前询问,可这人只是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行去,似乎没有目的。
达洛小镇的百姓们便得出一个结论,这瘸子不仅哑,还是 个傻子。
行云客栈的老板,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只是素来性格泼辣,小镇上有心求娶她的人不少,但真有胆踏上门的却寥寥无几。
傻瘸子在这小镇徘徊数日,终于,在路过行运客栈时坚持不住,直挺挺倒在门前。
他腹部有些凹瘪,双颊深陷,看上去像个快要饿死 的人,铺天盖地的雪花洋洋洒洒的往下落,在他身上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霜。
他双瞳无神的看着昏暗的天空,浓密的乌云笼罩,就像他 永远灰暗的人生,他深深叹了口气,呼出的热气将落在嘴角旁的雪花融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客栈,深陷的脸颊露出一丝笑意。
他侧 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金环,费力的伸手摸上去,金环太小了,嵌在他手腕上严丝合缝。
他眼中有一丝恼意,奋力想要将它从自己身上摘除 ,可已经被烙进过去的人生中,如何才能剔除呢?尽管如何费力都是枉然罢了,他力竭,仰躺在街道上,四周很安静,他甚至能听见冰雪消 融的声音。
罢了,就随他去吧,把这些所有记忆带到地底,奈何桥上,一碗黄汤,只是人间太苦,下辈子别在来了。
他安详的闭上 眼,感觉手脚慢慢变的僵硬......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死了.....
另外退一下基友的预收
《诡刃》by宴时陈谢
陆怯是大楚 送去敌国的质子,时隔四年,昔日的少年成了从敌国而来的逃犯,背负枷锁,重回故土。
众人怨之,买定离手赌起了陆怯的生死。
第一次。
有人看见江北王同陆怯在江上泛舟,众人抚掌大笑:“背叛大楚之人不得好死,江北王定是去为名除害,要将这逆贼淹入水中 !”
不料入夜传来了,江北王独自一人跳入水中,后者在岸上笑的不亦乐乎。
第二次。
江北王带了一队人马围堵在陆怯府前, 众人看了甚是感动:“江北王此番前去定是要让这逆贼束手就擒!”
众人等了又等,就见江北王同逆贼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 打的难舍难分。
第三次。
江北王面如冷霜闯进陆怯府中,众人看了大快人心:“江北王与这人积怨已久,这次去了定是要这逆贼狗 命!”
谁知次日,江北王出来时神清气爽,陆怯依旧活的好好的,只是走路姿势略有异样罢了。
众人怒,摔桌而起:不赌了!
【有毛病攻x神经病受】
第86章 断情
行运客栈的老板娘却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她坐在窗边, 看着那个生命慢慢流逝的人,眼睛溢出一 滴晶莹的泪珠,“唉!”
她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支了把伞, 走到冻僵的傻瘸子身边等待。
又过了半个时辰, 躺在地上的人彻底变 成了硬梆梆的冰棍, 她蹲下身,附在冰冷的尸体旁温柔的说了声,“走吧。”
在回身时,他身后一瘸一拐的跟了个青面游魂,老板娘支 着伞等他, 在进门前用手拂了拂他肩头不存在的雪花。
行运客栈内很暖和, 可孤零零的游魂没有一丝感觉, 他坐在大堂中央的椅子上, 对面坐着老板娘, 女人将一碗汤汁放到他面前。
“你是行运客栈的第八千一百二十四个客人, 进入这里的人都是心愿未了之人。”
她将面前那碗汤汁往前递了递,“喝了它,前尘往事皆成空, 你可以进入轮回在世为人,或者, 你可以献出一样珍贵的东西, 回到过去重来 一世。”
青面鬼魂低头看着面前的汤汁, 前尘往事皆成空吗?如果真能忘记这一切的话......
他慢慢伸出手,在手指快要接触到汤 碗时停住了。
随后将嵌着金环的手伸到老板娘面前,他到底是不甘心的,他还想再见一眼他的家人, 就算是他们背叛他,以及那个不讨 喜的女人,她也想在见一见,那些人好像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中成了微不可查的尘埃,如果他有机会在见一面的话,就算失去真心又何妨呢? 反正那玩意儿早已分文不值。
况且,他更像见一见那个人,他的太子殿下,他还有好多遗憾没有弥补。
老板娘叹了口气,果然,每 一个心愿未了的人,选择都如出一辙,她将那碗从来没卖出去过的汤收了回来,伸手握上金环。
“真心只有一颗,你确定要交换吗?”
青面鬼魂点点头,老板娘不在说话,她握着金环的手发出亮光,白光过后金环彻底消失,只在他手腕脖颈上浮现一圈淡淡的颜色。
青面鬼魂的身后划开一道白色的裂缝,老板娘看见他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眼神清明,神情松快,初见时那张肝肠寸断,心里衰竭的样子全然 消失。
他转身迈进白光中,笼罩着光芒,老板娘似乎听见鬼魂幽幽的说了句话:无情无爱,逍遥自在。
她把那颗热呼呼的真心举到 面前看了一眼,随后走入里间,那里面一片空洞的黑,其间悬浮着许多巨大的柜子,她走进其中一个,打开盒屉,将那颗真心放进去锁起来 ,取过笔墨写下汪畏之三个字,转身贴了上去......
一切结束,行运客栈便彻底消失,一同消失的似乎还有小镇上人们关于它的记忆。
只剩一间破旧的房屋前,逐渐被白雪覆盖的僵硬尸体。
但很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行人,为首之人雍容华贵,他骑着马行到那尸 体前,久久没有动作。
他没有下马,也没有说话,跟随而来的人便大气都不敢出。
温宪只觉浑身冷的可怕,就连行动间都带出一丝 麻木感,良久后他突然大笑着指着那具尸体骂道:“汪畏之你他。妈。的就这么软弱无能?你是不是忘记过我说过什么?”
“你若是在 逃,我便要了你在乎的那些人的命。”
“你听见没有!想要阻止我,那就起来,只要你起来我就放过他们。”
温宪的斥责在面对汪 畏之僵硬的尸体后渐渐变成哀求。
“只要你起来,我就既往不咎放过他们好不好。”
可那具冰冷的尸体如何能给予温宪一丁点儿反 应?原本没在井内找到汪畏之尸体时的那种欣喜若狂,在这一刻化作燎原的野火焚烧着他的心。
死了?怎么就死了呢?明明前段日子还 好好的。
他跌坐在汪畏之的尸体边,不敢碰他,因为太冷了,会让他一起被冰封掉。
跟随着的人便跟着跪在他身后。
不知过了 多长时日,温宪终于站起身,他神色恢复了平静,不在看汪畏之的尸体,“是你先抛弃我的,是你不要我的。”
他强迫自己回头吩咐, “带上他的尸体,回京后就葬到后面山头吧,先叛逃的人不用立碑。”
这一年冬季,似乎格外冷,温宪坐在寝殿之中,他身后没有侍从 ,身边摆了一个烧的正旺的火盆。
距找到汪畏之尸体已过去三日,这三日他一直呆在寝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