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宋国有难关我屁事你要带我来这裡!”
“有!马不会无故迁徙,牧马不是一朝一夕可改路线,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没有人愿意明恍恍挑战强大的周国!”
“这跟我有什麽关係有什麽关係到底有啥关係?”我太激动了,口水都喷到他脸上。
“宋国南边就是潇国,是柳翠翠种药草的地界,那裡除了有黑心红花,还有你回家的路!”
我放开他了,这下是真放开他了!
不是因为他有那麽一丢丢心思想帮我找回家的路,是因为至少他愿意说出我在想的,我想要的!
难道他不该也这样想?他就不想回家?他就不怕这裡天高地远没法律没保障没有妈吗?
他就这麽不想回家吗我怎麽就真这麽认为他呢!!!
桌上有他随身携带的竹製水壶,裡头有碳酸泉水,我整壶拿起来喝,心裡竟然有想哭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我说:“跟你翻脸翻得早了哈,不过,我不会说对不起的。”
“我懂,你不必。”
“我为什麽会昏倒?"
“我刚来时也这样,过些日子就好了。过程中,你身上这角色的记忆会慢慢回来。"
“武功什麽时候可以回来?”
“我不知道!我跟柳翠翠,不熟。”
我天!“你俩到底搞什麽?”
“不是我们,是他。”
“他叫你截他的镖?”
“他叫我来接他,我顺便截了镖。”
你……你个死小子!到底哪句话是真的?真想掐死你!要不看你眼睛大大挺机灵可爱,想事情时候认真得像个老教授,好像什麽事都有办法解释、都有转圜馀地、都让我想停下来看看你到底想干麻,我还真就掐你了!
“你确定你俩不是……欠钱?"
“没有特殊原因,他不会找我,我认为这是一种刻意的结盟。这,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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溽暑时节,宋国境外郊道来了两个古物商人。他们共同押着一辆骡车,穿着周国大褂不束腰,戴着繁複的盘头缀红宝。这身打扮让人看不出他们到底是哪来的。他们是隆钦月和胡鹏,吴县县衙当差的。
线报指出,这时节漱石山庄庄主柳翠翠会从潇国边境北上,取道宋国去周国京城。境外郊道上的隆钦月和胡鹏在等待柳翠翠他爹柳天仁的踪迹。
过去数年,朝廷已经开始严密监控柳家医馆,想要对拥有多年经验开發使用芬铎这种止痛汉药的柳天仁进行更多掌控。
就在这时,柳翠翠主动提出希望朝廷接管黑心红花,进行研究。
朝廷释出善意希望迎柳天仁,芬铎最初创始人,到京城主持研究祭酒,开启逐步监管黑心红花的时代。
柳家当然不会轻易上京,这种事弄不好成人质,满盘皆输还可能丢了脑袋。柳天仁就算可以交出芬铎秘方,却也无法掌握黑心红花的货源。
此时,柳天仁或许得到消息,前来密会柳翠翠的可能性非常高。
隆、胡二人为此特来打探。
两个宋国商人打扮、游手好閒的公子哥找上隆、胡二人搭讪。一边挑选骡车裡的古物,一边嚷嚷着讨价还价。
附近牧马商队来来往往,几个正在路边休憩的马商老哥过来凑热闹,被两个宋国公子哥挑挑拣拣又尖酸刻薄的漫天杀价逗得开怀大笑。
这一笑,他们说出了一项惊天消息!
马商们说,锄郎就要经过宋京大街!
锄郎有数道好药可以医治和预防马的眼疾和皮肤病。
每年夏末,锄郎的马队经过宋国北方官道,都会在郊道上和他们交易马药。同时会有几天市集,供马商交易牧马工具、鞍辔蹄铁等。入夜,营火成堆,大家唱歌、跳舞、喝酒,互相交流家乡故事。
那是一年一度的盛事。马商大哥们都在期待锄郎到来。
应四亭、抱文渊乔装的宋国公子哥一听消息,马上掉头回驻宋京大街。他们认为马商口中的锄郎,应该就是柳翠翠。
既然是一年一度盛事,柳翠翠途经并非偶然。若不是柳翠翠本人放出消息他将押着大批黑心红花前往周京城落实接管计画,宋国君王也不会高调出动人马相迎。另外还有一批来自远方潇国的队伍也缓缓逼近宋都。
隆钦月、胡鹏两人在郊道上周旋一会,就赶着骡车一路改装回到吴县。他们回衙首桩说的就是,柳翠翠托应、抱两人传来消息,要路杰林公告明媒正娶柳翠翠!
路杰林知道,这可能是柳翠翠陷入危机的求救,他赶紧隻身策马前往宋国京城。
柳翠翠一身娉婷女装在宋国京城第一酒馆会见宋国君主特使。酒馆被围得水泄不通,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麽。他们两人都有不少贴身随扈。
柳翠翠出了第一酒馆刚上官道不久,就遇到两方人马。正确说,是三方。
一方显然是周君王的恭迎侍卫。对着柳翠翠的马队正面喊话,说好听是要迎柳翠翠进宫;实际上可能是强迫随行,以便监视。
另一队人马是潇国王子亲卫。他们浩浩荡荡举着白旗穿行周王侍卫队和柳翠翠马队之间。因为潇国亲卫有正式官旗随行,形同国家使节,轻装出巡的周国侍卫不敢得罪。
两方人马对峙一天一夜,互相拿出老罈家乡趣闻解闷,避免冲突發生。
第三方人马就是跟踪柳翠翠,埋伏官道外野草丛的应四亭、抱文渊。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伺机放走柳翠翠。
大明的县衙虽然授命于周君王,但大明知道柳家医馆和路家捕头间错纵複杂的关係。他不愿柳翠翠不明不白就到京城受困或送死,毕竟天威难测。他和路杰林想法一样,查清楚一些疑点,做好万全准备,再做打算。
柳翠翠的马队裡有一名贵客,据说叫木槿。随行在马队中,受到柳翠翠悉心保护。但没什人真正见过他。
混乱间,应该是木槿放出十箱烟火阵,点燃将要黎明的夜空。那是锄郎到来的信号。
附近马商开始群聚过来。
一个官道上的临时马市就此形成。
为什麽宋国军队没有出面管制官道上的马市,想必在第一酒馆中的会谈已经有了默契。
热络的商会加上马商爽朗的处世氛围,让周国侍卫不敢妄动。
柳翠翠趁乱将一包东西投向周国侍卫长。侍卫长查阅完毕,很快扬鞭带队离开官道,朝东方周都城方向奔去。
潇国王子亲卫眼看周国侍卫队离去,收起白旗,开始炆炆乱阵打散马市。他们的马鞍夹袋有种奇香,根据应、抱两人说法,是种花蜜清芬。他们打开马鞍夹袋,慢慢穿流马商之间。
马商见马群渐不安分,向锄郎队伍交易马药后,开始纷纷撤离。
等马市散去,柳翠翠突然扬鞭飙驰!潇国王子亲卫开始穷追!
应四亭、抱文渊二人策马接应,帮忙断后。
一行人进到吴县外北山口下封路,柳翠翠四面张望后,突然向上跃起马背,在空中旋转一阵,便像泄了气一样掉下来。
此时,路杰林刚好奔到北山口官道看到这幕,从小墩上直接带马跃出接住柳翠翠!
随后,偕同应、抱二人,一路飞奔回到吴县。
没有追上来的潇国王子亲卫,究竟和柳翠翠剩下的押镖队伍和那位神秘的木槿做了什麽交易,又或者达成过什麽协议,没有人知道。
但是,木槿一行人,再没有回到漱石山庄。
柳翠翠所押镖物究竟是给了宋国特使?周君王侍卫?还是潇国王子亲卫?他又为什麽要安排这趟镖旅,还大肆放出消息?
路杰林于吴县公告,和柳翠翠打赌押镖一行成败,结果柳翠翠赔了夫人又折兵,亲信、马队滞留宋国。只好依赌约委身嫁予路杰林,以重修两家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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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他说完,喝下我给他留的最后一杯气泡矿泉水。
“所以,我才是那镖?"
“我不知道还有什麽比你更有价值。你的马队是马商口中的锄郎队伍,不是运黑心红花要去周都吗?把什麽东西丢给周君王侍卫?你身上是成团的谜,我不截你截谁呢!"
“你把我截去藏哪了?"
“就你住的小竹轩,等到成亲日,再扶空棺从已经人去楼空的漱石山庄出發,来到漉菽园,准备将你入殓。"
难怪月眉姊看到我要掉水盆!难怪有口棺材停在灶房等着被烧!
“一个多月!我身体半点没腐坏?"
“没有,你完好如初,像睡着了。我当初也是,谷婆说,我睡了好长一觉。醒来,我暗暗费了一番功夫学习整个环境,了解局势,才改变了漉菽园。"
难怪谷婆担心路杰林又昏倒,现在漉菽园的先进製流、改革研發,恐怕是园裡所有成员都不想失去的!
“好好,我再问你,所以,大部分的潇国人、宋国人、周朝廷都认为漱石山庄庄主柳翠翠是个女人对吗?有多少人知道他同时还是柳翠衫?"
“这有差别吗,他俩是同一人,他是一个……喜欢扮女装的男人。"
我根本就不想再说下去,他说的究竟是不是都真的,恐怕他自己也无法确定。
我也知道接下来这学究最想做的就是追根究底、找出问题答案、问出更多问题,顺便还要维持一下几国和平之类的。
我好累,是吃太饱吗?小桌上可以吃的全空了!
这时他竟然问:“你觉得,我的案情分析有道理吗?”
“嗯,挺混乱。”
“你就没有什麽要问我的?”
“你想我问什麽?”
“你,你不好奇……”
“一点也不。”
门外有人敲着。他有点失望,起身应门。
早先那个天真烂漫的官驿小童用清朗的声音说:“总捕头大人,副总捕头就职训练已经安排妥当,在北山口西北边界,由总捕头您监训。遵照总捕头您的指示,明天辰时正式开训。"
“好的,谢谢小哥。"
他不是总捕头还有谁是?这还要训练个鬼?这裡不是官驿还能是哪?
“总捕头大人!"说着,小童从身后拿出一竹盅,解释道:“这是漉菽园宛心姑娘特别做给副总捕头的。"
“宛心姐姐人呢?"
“半刻钟前,随胡鹏大哥掉马头回吴县了!小的告退。"
他提着竹盅到我面前,打开,是我喜爱的翠玉豆腐羹。
浅嚐,当然还是温热的。
☆、杨柄豆枝扇
北山口接近乾燥草原,山口处陡峭,岔路蜿蜒。
出山后地势平缓,少有村落,深入西北边境,原应是千顷豆田。
这裡午后阳光刺眼,彷如夏日晨光。
路杰林领着满脸幸福洋溢的柳翠衫漫步出了官驿。这官驿不过一厅二室加个灶房,诺大马厩供长途跋涉公差、使者换马添粮。
这时节没有其他过客,灶房薪柴堆上了樑顶。平时烧豆浆、煮豆渣稀饭供过客食用,也能维持官驿整年开销。
官驿外,出了郊道转小路,路杰林倾身小声说:“你贴这脸大鬍子真好看!"
“要不是给宛心姊姊面子我现在就揍你!"
“你在这儿可是个名人,突然活过来总要遮掩些,我没记错的话,你在这一带颇有渊源,小心为妙!"路杰林声音压得极低,更加温柔、磁性。。
“你带我去哪呀究竟?"柳翠衫觉得这样低声说话还挺有趣,刻意保持。
“明天才开训,今天先逛逛,田野实察,我们本行!"
不能不说,听到我们本行、田野实查这几个字,柳翠衫心裡暖烘烘的。好像不管身在何地、所处何事,只要两人能够一起研究、發掘、讨论、推断,一切就都像自然山川一样静默,像书本理论一样无害。
一切就像在实验室裡冒险、激辩,出了实验室还能大摇大摆各自回家。
回家,如今是个令人担忧的问题。至少,还有昔日同窗并肩。
柳翠衫快步跟上。一脚绊在老根撑起的土堆拐了一下,没跌倒。却引起他查看浮土树根的兴趣。
“这不是树根,是藤!你看!"柳翠衫拨开被老藤鬆动的土,顺着藤身摸索,移开更多土块。
“藤类多喜欢水气充足的环境,继续顺着藤的方向找找,应该会有细流或山涧。"
“这段藤竟然长土裡去了!是空气裡水气不够?"柳翠衫问。
“可不是,顺藤尾过去,那,这方向,就是往宋国地界。那边比这裡更乾燥,这些藤先进到土裡,也有可能回头长。它们是很强韧的,会往有水的方向去。"
“回头长!那一堆藤蔓来回交错,不就像植物界的蜘蛛网了嘛!"
“嗯,你说的对!"路杰林轻敲一下柳翠衫的头,说:“这样长,可以帮植株本身留住更多水,或是土裡的养分。"
“那这裡,是水不够还是养分不够?"
路杰林站起身,环顾北山口老林,说:“这个林相有点单纯,没有太多树种。记不记得薛教授说过,複杂的林相能孕育多元物种,这样水土復育,周而復始,便能维持一个地貌更长久时间,也就是生态稳定。单纯的林相,土质养分不够,虫蚁不来,林相更趋简单。没有生物体的有机残骸,土裡相对少了氮,就多了矿物质,这样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