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的是将军。”柳父道:“父子分离,又以为天人永隔,将军是怎么度过这么多年?”
柳父说到这里,隐约明白将军为什么没有派人寻找自己,问清楚这件事。
不光是怕他连累自己,可能也有怕自己会自责请求将军责罚,亦或是将军也怕控制不住情绪迁怒自己。
“熬呗。”赵玉江感叹。
他把这些年的事学给柳父,没有一点隐瞒,连怎么发现少爷还活着的事也说了。
“说起来,还要感谢少爷的夫郎。”赵玉江笑道:“没有他认识王管事,贱卖给他大棚的种植方法,要求适当的庇护柳家的事,将军还不知道少爷活着。”
赵玉江想想,一切真是机缘巧合,若是没有夏阳,没有王管事有心帮衬,就不会提到柳父和柳景文。
“也是阴差阳错。”柳父也感慨。
但与赵玉江的不同,他是知道自己一直不敢让人知道柳景文的事,以至于连府城一趟也不敢轻易踏入。
自然也不知道将军还活着的事。
他们就这么生生错过近二十年。
主要也是因为王氏的身份,是柳父不敢触碰的存在。
“若将军的妾室,不是知府的庶女,我也不用这么顾忌。”柳父道:“当时只想着她要害少爷,就把人救下偷偷带走,恐怕让她发现还活着的事。”
“你做的没错。”赵玉江道。
他们首要的都是保护少爷安危,对于知府这个庞然大物自然是躲的远远的,柳父做的没有错。
“少爷的眼睛好了?”赵玉江突然想起这件事,眼里全是笑容,略显神秘的道:“你可知少爷生父是谁?”
“谁?”柳父问道。
他也好奇多年,暗中做过猜测,知道一定不是普通人,也是柳父一直隐藏柳景文的原因之一。
不知道这个生父,是不是会善待柳景文,若是被发现会是个什么结果,这些事一直在他心里纠结。
“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赵玉江想到忠亲王的身份,不适合大庭广众之下说。
柳父看看四周,发现很多道目光,隐隐带着好奇的看着他们,也觉得在这里不适合说这些。
赵玉江找来时,他正在地里干活,因为生他的气,也没把人请家里去,就是找一处离人远一点的地方说话。
“你等一下。”柳父道。
他往自己家的地里走几步,扬声喊道:“老大,你们兄弟过来。”
“哎。”柳老大应了一声,“知道了,爹。”
他和柳老二出了田地,向柳父他们走过去,心里也好奇找自己爹的人是谁?
赵玉江一身锦袍玉带,骑着马还有几个跟在后面的随从,一看就是非富则贵。
“爹。”柳老大和柳老二喊了一声柳父,就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等待柳父的指示。
“这是爹的多年好友。”柳父道:“给你们赵叔见礼。”
“赵叔。”柳家兄弟向赵玉江行礼问安。
“好好。”赵玉江“哈哈”大笑,“有几分你们爹的风采,一样的强悍有力,是条好汉子。”
他们兄弟长的像柳父,连魁梧的身材也与当年柳父年轻时一样,赵玉江看着他们相似的面容想到从前。
“若是从军也是一员猛将。”赵玉江道:“你们的锦绣前程来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混在泥地里。”
他说着掏出一个小盒子,交给柳父道:“这是当年将军给你安家用的,让我交给你。”
柳父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想起将军走的匆忙,派人告诉自己书房里留了东西给自己,让拿回去安家。
“我知道。”柳父道:“当年将军离开匆忙,派人告诉过我,只是家里生活可以又没时间回去,就一直放在书房里没拿。”
后来出了事,他带着柳景文没回将军府就跑回柳家村,这个盒子自然与他无缘,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他手里。
“我与你们赵叔去办点事。”柳父看着两个儿子,说道:“你们不用找我,办完事自然回家。”
“是。”柳老大应了一声。
他心里疑惑柳父做什么去,但是不敢问,只能点头称是,“爹若是外出,给家里捎个信。”
“哈哈哈。”赵玉江大笑,拍拍柳老大肩膀道:“放心,你爹不会走远,我一定安全的把他送回来。”
“走,我们喝几杯去。”赵玉江招呼柳父,并没有要求见柳景文,“这么多年,我们好好叙叙旧。”
“嗯。”柳父点头。
他有些事没问明白,也不会把人带到柳景文那里,柳父想着还是要给这个养了多年的儿子一个交代。
但等到他听到柳景文的身份,又听说将军大婚的时候,再也忍不住拉着赵玉江急匆匆奔向柳景文家里。
这个时候,柳父哪还有喝酒的心思。
他恨不得大喊大叫,发泄这么多年的委屈,还有心里的憋闷,却是梗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有眼泪不停的往下流,终于熬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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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砰砰砰。”
“开门。”柳父一边敲门,一边喊道:“景文,开门。”
“爹。”柳景文快步出来,赶在夏阳前面打开大门,“您怎么了?”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柳父,就见他眼眶通红,一脸激动又忍耐的模样,心里一沉知道事情不小。
“进来说。”柳景文让开门口位置,对随后跟来的夏阳摆摆手,示意没事,“爹,您别吓着阳哥儿。”
他知道柳父现在情绪不稳,柳景文为了让他控制把夏阳抬了出来,突然爆发宣泄并不是好事。
“不用担心。”柳父看看夏阳,明白儿子的意思,深呼吸几口让自己心情平静一些,“我们进去再说。”
这时柳景文才看到柳父身后的赵玉江,他没有问是谁,只是点头招呼一下,让两个人进来,“好。”
夏阳没有说话,跟在柳景文身边一起进去,知道柳父这副神情一定有事,他带来的那个人可能是关键。
“小秀才。”夏阳握住柳景文的手,对他笑笑没有说话,但是手上的力度却是在向他传递信息。
那是他的绝对支持,还有站在柳景文身边的决心。
“无妨。”柳景文笑道:“任何人和事,都不会影响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
“嗯。”夏阳点头。
柳景文说这话的意思,他明白。
柳景文是告诉自己,凡事不会对他有影响,因为对他最重要的是自己和孩子。
“景文。”柳父深呼吸一口气,指着赵玉江道:“这是你赵叔,爹的军中好友是生死弟兄。”
他经过来的这一路,再有柳景文的提醒,心绪已经有些平稳,只是还有些激动,语气带着欣喜。
“赵叔。”柳景文向赵玉江行礼。
这个人他知道,柳父从府城回来就说过他,也是从他嘴里知道生自己的阿爹还活着的消息。
“不敢,不敢。”赵玉江急忙起身闪躲,“少爷,属下可不敢受您的礼。”
这毕竟不是柳父亲儿子,他不能端架子受礼当做自己晚辈,赵玉江可是知道柳景文的真实身份。
“您是爹的好友,自然受得。”柳景文道。
他坚持行礼,赵玉江无奈的看看柳父,见他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不动,只能摇头道:“属下应该对少爷叩拜,只是怕您一时不能接受。”
“咦?”夏阳在一旁眨眨眼,对于赵玉江那声少爷,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后面这句明显有点意思。
“在爹的面前,不讲那些俗礼。”柳景文淡淡的说道。
“哈哈哈。”柳父放声大笑,看见赵玉江拘谨的模样,心里闷气出了不少,问道:“怎么样?我这儿子教的好吧?”
“好好好。”赵玉江打心眼里佩服,看着柳景文的目光带着欣赏,“不骄不躁,沉得住气,不是一般年轻人可比。”
可不是,柳父已经告诉他,柳景文知道自己身世,赵玉江称呼他少爷,柳景文应该能猜到自己的身份。
但他依然坚持行礼,以柳父这方面来论规矩,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毕竟他和柳父都是将军的下属。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柳景文做的是前者,对于自己那声少爷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就像无关紧要的一句话。
仅仅只是一个称呼,如同名字一样。
“当然。”柳父最骄傲这件事,“人与人之间,无关身份只讲缘分,也看心性品行如何。”
他告诉柳景文身世之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柳景文与他疏远或是以另一种态度对自己,但是柳景文并没有。
甚至比以往更亲近,依然真心把自己当爹来看,这让柳父感动更是把柳景文当做自己真正的儿子看待。
以往的那点尊敬,当做主子来看的心思全部淡去,柳父再没想过尊卑的问题。
哪怕是知道将军还活着,柳父也知道,柳景文会敬自己为父。
柳景文静静的看着他们,没有出言问询,耐心的听着柳父和赵玉江谈话,默默等着他们自己说明来意。
他确实也不急,认为该来的总会来,不是能强求的事,自己只要安静的等着就好。
果然,柳父没让他等多久。
就把赵玉江的来意说了一遍,并把他阿爹的事情详细的一点不落的全部告诉柳景文。
“景文。”柳父又有些激动,脸上全是欣喜,“你生父是亲王,以后不用再担心身世问题,也不用替将军担心。”
一切都过去了,再不会担惊受怕。
柳父这么多年心结打开,积郁的闷气还有各种纠结全部消失。
剩下的只有释怀,还有替柳景文高兴的心情。
“嗯。”柳景文嘴角含笑,为生自己的阿爹高兴,“阿爹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为他高兴!”
他这个反应令人意外,除了柳父对柳景文已经习惯,夏阳和赵玉江看着柳景文的反应,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送走柳父和赵玉江,夏阳问道:“小秀才,你不希望他们来吗?”
“亲生父母来找你。”夏阳道:“证明他们还是爱你,心里真正有你,你一点也不高兴激动?”
“高兴,也激动。”柳景文道:“怎么了?”
“没看出来。”夏阳不解的摸摸脑袋,怎么感觉怪怪的,“看你淡淡的不在意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不想认他们呢。”
“我是哭还是笑?”柳景文被夏阳问得哭笑不得,“我已经是有孩子的阿父,难道还要失态大喊大叫,或是迫不及待的跑去见他们?”
“他们来找我,我就认。”柳景文道:“不来,我也不强求,没有太多的期盼,也不期待有什么改变。”
“我感觉现在很好。”柳景文说着,拉住夏阳的手,“有你和孩子,我还需要什么呢?其他不过是锦上添花。”
“也对。”夏阳点头,明白柳景文的意思,“你其实认他们,是不想他们失望,毕竟是你的生身父母,养恩和生恩一样大,也是你应该尽的责任。”
“对。”柳景文在夏阳说完这些话,眼里全是笑意,温柔的说道:“我心里现在对他们的是责任,至于其他的需要以后再看。”
“我知道了。”夏阳心里一叹。
他明白柳景文的想法,不奢求太多,只为自己该尽的责任,就不会抱有太多希望,也不会对这陌生的父母失望。
夏阳和柳景文的想法,其实出乎意料的一致,他们只希望一起携手相伴好好生活。
该做的事和该尽的责任,他们不会落下,但仅此而已。
他们还做不到对于陌生的人妥协,或是寄托什么希望,亲情也是需要经营,要双方一起付出。
只是他们还是忽略了人性,还有骨血的牵绊,是多么强大的一件事。
……
半个月后。
“将军。”柳父指着前面的院子,“这里就是。”
楚钰文看着青砖红瓦,盖的相当气派的农家院子,眼里全是迫不及待,但又近乡情怯的站在原地。
“去吧。”忠亲王伸手搂住他肩膀,安慰道:“那是我们儿子,你怀胎生下的儿子。”
“嗯。”楚钰文点头,无论如何他都要见到自己儿子,“我一定请求他原谅。”
他迈步走向眼前的院子,一墙之隔就是他心心念念十多年的儿子,楚钰文脚步沉重心里却是充满期盼。
透过敞开的院门,楚钰文看见院子里坐着一个身影,那人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制衣裳。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梢,层层叠叠绿叶落下的淡黄色光线,落在他眼角透出几分缱绻温柔。
青年认真的缝制,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脸上一片温和,好像对手里的衣衫倾尽全部心力。
静寂的小院,给人一种岁月静好。
青年的态度和手里的针线,又营造出温馨幸福的氛围。
楚钰文不想去破坏,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青年,绝美的面容还有温和中又透出一种清淡疏离。
这就是他的儿子,楚钰文一眼就认出来,还有种亲切在他心中缭绕,让他欣喜又难过。
柳景文穿针引线缝制衣裳,突然感觉头上映下一片阴影,他抬眼望去,正对上一双蓄满泪水红肿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