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里有主人家种的青菜,还养了鸡鸭,租下来的时候已经跟主人家说好,他们可以动里面吃的东西,等退房的时候清算就行。
主家也不怕他们跑,因为他们付的押金很多,就是把东西吃完了就走,主家也还是能赚不少的。
秦姨和蓝叔很快做好晚饭,沈文青和秦勉一桌,其他下人一桌。
吃饭的时候,秦勉时不时打量沈文青,好几次欲言又止。
沈文青问他,他就摇摇头,说等一下再说。
沈文青闻言,也就不再多问,安安分分地吃饭。
饭后,秦勉把沈文青拉到后院,严肃着一张脸道:“沈文青,我跟你说,别喜欢我,你会后悔的。”
“为何?”沈文青不解地看着他。
秦勉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难受,但他还是狠下心说:“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娘是做什么的,等你知道了,你就后悔曾经有过想娶我的想法。”
“你不就是凶了点,喜欢打人了点么,这个不算事,我很抗揍的。”沈文青老神在在道,“至于你娘是做什么的,你是你,你娘是你娘,我为何要后悔?”
秦勉见他一点也不在意,不由有些气急,深吸了口气,一咬牙,直接道:“我娘是怡红院的头牌,我十三岁之前,压根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我也是怡红院长大的,这下你知道了吧!”
说完他转身,没再看沈文青。
那种震惊又鄙夷的眼神,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不想再多看一遍。
沈文青却一点都不意外,走过去拉着他的手,温声道:“我知道,我叔叔跟我说过,但我觉得,你是你,你娘是你娘,而且我叔叔也说了,你娘会到那种地方,是有苦衷的,你不必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在哪里。”
秦勉愣住了,片刻后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沈文青叹了口气,握着他手更了些,继续道:“叔叔虽然没告诉我你是哪里的人,但跟我说了一些你以前的事,还跟我说了,若是我介意,就放手别烦你,我想了一晚上,觉得还是不想错过。”
秦勉眨了眨眼,眼睛遏制不住地变得模糊。
沈文青听到他细细的抽泣,有点想抱着他安慰,又觉得这样会太唐突,拉着人家的手已经有些过分了,就站在原地没动,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秦勉吸了吸鼻子,没说话,直接夺回自己的手,转身跑回房去了。
沈文青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长长吁了口气,慢慢跟着走了回去。
回到前院,秦姨就走过来问:“沈大夫,你和我们家公子说了什么,他怎么哭了?”
沈大夫该不会欺负自家公子了吧?
“没事,他会想通的。”沈文青其实有点把握不准秦勉的情绪,但怕秦姨多想,就还是笑了笑道,“秦姨,我熬份甜粥,你一会儿给你家公子端过去吧。”
秦姨心道这才刚吃完晚饭,怎么就到夜宵了,我家公子会不会吃坏肚子?
但看着沈文青认真的模样,到底没拒绝,大不了一会儿让自家公子少吃点。
沈文青虽然曾在神仙谷做学徒,但那时候也是有小厮伺候的,因此他并不需要做什么粗活,顶多就是煎一下.药,煮粥他是不会的,好在煮粥并不难,在秦姨的指导下,他煮出了一锅有模有样的甜粥。
沈文青怕秦勉不好意思,煮完粥就回房去了。
秦姨端着粥敲响了秦勉的房门。
秦勉是练过武的,如今暂住的房间离厨房又不是很远,他自然是听到了沈文青的话。
明明他该开心的,但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曾经的种种,越发觉得委屈,甚至贪心地埋怨沈文青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点强人所难,甚至有些不可理喻,但就是禁不住这样想。
好在他向来懂得如何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在秦姨敲门之前,他就调整好了心情。
开门的时候,他已经看不出来是哭过的样子了。
不过还是有些异样的,他难得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把粥喝了。
粥很甜,甜到发腻,但他却意外觉得很好吃。
第二天,秦勉再见沈文青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躲,但他很快就把这个苗头压了下去。
他轻咳了一声,说道:“呆子,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你再等等我吧,一年后给你答复。”
他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放得下江翼,若是心里装着江翼,却跟沈文青在一起,伤害的是沈文青。
这样的人,该好好护着,哪能伤害呢?
沈文青原本没敢抱什么希望,闻言不由得眼神一亮,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我等着绵绵了!”
“我先说好,我不敢保证一年之后会答应你,你……别抱太大希望。”秦勉抿了抿唇道。
这人傻兮兮的,要是不说明白,说不得就当成另一种意思了。
沈文青被泼了一盆凉水,也不在意,笑着道:“我知道,但有希望就很好了。”
少年人总是意气风发,加上出身好,沈文青觉得自己有无限的自信,让秦勉在一年后眼里只有自己。
秦勉被他的反应噎了一下,想刺他几句,但看着他眼中溢满的笑,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今年彩石镇的龙须花开得很好,沈文青收购到了一批质量很好的龙须花,同时年份足够的龙须草也收获了不少,他还带着护卫到彩石镇附近的山林里走了一圈,得到了不少珍贵药材。
半个月的彩石镇之行,可算是收获满满。
当然,最令沈文青开心的,秦勉跟自己相处时,越发自在了,不怎么再闹别扭了。
秦勉在沈文青无微不至的关怀和调养下,身体也好了许多。
“可惜彩石镇没有百年人参,要不然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好了。”沈文青再次给秦勉把脉,开心他身体好转不少的同时,也有些遗憾。
“百年人参哪里是这么好得的?现在这样挺好的。”秦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这两年都习惯了病痛缠身,现在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他挺满足的。
沈文青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心里却下定决心要好好找。
一年时间一晃而过。
十五六岁的少年仿佛有着耗不尽的精力,每日给病人看病,还不忘来秦家看心上人。
秦勉嘴上不说,却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喜欢跟沈文青相处,有时候一天到晚就等着沈文青来,看到他就高兴,看不到他就失望,他已经一连好几个月,如果不是刻意想起,都不记得江翼这个人了。
然而等快到约定好的一年之期的时候,沈文青却好几天不见人影。
秦勉在难过恼怒之余,也忍不住担心,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秦姨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道:“沈大夫听说隔壁芙蓉县有人挖出来一株百年人参,专门到哪儿去准备花重金买回来呢,公子放心吧,沈大夫心里可都想着你呢,哪儿会这么容易变心?”
秦勉听了,嘴角忍不住上扬。
是啊,沈文青那么好,他也该学着信他才是。
沈文青去芙蓉县去了八天,第八天傍晚才风尘仆仆地回到陌水县。
回到陌水县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小厮去跟家里人报平安,然后马不停蹄地去了秦家。
秦勉这几天除了偶尔去仁心堂看看沈文青有没有回来,其余时间都在家里呆着,沈文青回来的时候,他正在家里百无聊赖地看话本,听到小厮通报说沈文青来了,连忙放下书冲了出去。
等见到人,他又连忙顿住脚步,故意板着脸道:“你来干什么!”
“抱歉,绵绵,我没能找到百年人参。”沈文青叹了口气,有些失落道。
“傻子!”秦勉怒瞪了他一眼,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他冲过去抱住这个他这些天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抱怨道,“找什么百年人参,离开那么久就不知道让人报个信吗!”害的他好几天都没睡着觉。
沈文青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我不对,让绵绵担心了。”
“谁担心你了!”秦勉口是心非道。
沈文青都习惯他这个样子了,伸手回抱着他,笑道:“无论如何,都是我的不对,绵绵要打要骂尽管来,不用省力气,我扛得住。”
“你这人有毛病啊!”秦勉伸手用力掐了一把他的腰,“喜欢人家打你!”
“不是喜欢别人打我,是喜欢绵绵任何样子。”沈文青无师自通地说起来情话。
这一年来,他虽然一直都在找各种借口来见秦勉,跟秦勉相处,但嘴上还是没有把了门的,怕秦勉不高兴,就没说情话,现在秦勉的行为告诉他,对方心里也是有他的,当然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秦勉从小没少听情话,很小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听人家对他娘亲和怡红院的姑娘们说,长大了就有人对他说,含蓄的露.骨的都有。
他以为自己对这些话要麻木了,可现在听沈文青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却不禁红了脸。
不过他秦勉向来不是扭捏的人,既然知道自己已经把这人放在心上了,也没矫情,直接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若是日后我被我发现你变心了,我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沈文青丝毫不怕,“放心,我不会给绵绵这个机会的!”
相互交心的两个人在原地浓情蜜意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周围都没人了。
沈文青意外看到墙角有个人在偷看,不觉有点不好意思。
秦勉一旦确定却是放开了很多,从前都是沈文青主动,现在角色却是反过来了。
见沈文青脸有点红,忍不住笑着挑起他的下巴,打趣道:“这位爷,别这么害羞呀!”
“绵绵别闹!”沈文青抓着他的手,有些无奈道,语气里却充满了宠溺。
秦勉听得心里痒痒的,却没打算听话,直接上嘴亲了他一口。
沈文青一直以为秦勉就是个棉花刺猬,看着浑身刺,实际上摸起来却是软绵绵的,没想到两人心意相通后,他会这么主动,一时脸更红了。
“哎,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像被无赖调戏的小娘子呢!”秦勉又亲了他的一下,笑眯眯道。
沈文青虽不迂腐,却有些不能忍心上人说自己像个小娘子,一咬牙,干脆赶客为主,直接把这人的嘴给堵住了,看他还敢不敢乱说话。
秦勉当然是敢的,他有什么不敢说的?
跟秦勉在一起后,沈文青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有这么个人,他会在喜欢你的时候完全向你敞开,让你无奈之时,越陷越深,再也放不开。
两人在院子里卿卿我我了许久才放开,秦勉问起他百年人参是怎么回事。
从前他并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现在有可能过一辈子的人,他就希望自己的身子能好好的,好跟心爱之人长长久久,最好还能为他生几个孩子。
沈文青就跟他说了起来。
原来芙蓉县的确有人挖出了品质极好的野山参,但并不是百年的,而是八十年份的,采药人为了得到高价钱才放出风声夸大了,说是百年人参。
“我原想着,既然有人能从山里挖出八十年份的人参,说不准那里还真有百年份的,便带几个人跟着采药人上山去找,但并没有找到,最后只能花银子把那株八十年份的人参买回来。”
沈文青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惜了。”
“没事,我又不是马上要死了,慢慢找总是能找到的。”秦勉安慰道,“再说这八十年跟一百年也差不了多少,总还有些用处。”
“人参百年便是一个坎,八十年份跟百年份,差得远了。”沈文青道,“你这病,只有百年人参才可以,不过八十年份的也算凑活,吃了也可以延年益寿,慢慢养,以后找到百年人参就好了。”
“嗯,你医术那么好,肯定医好我的。”秦勉笑道。
沈文青看着他眼神里的信任,觉得自己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沈文青一直觉得,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该娶他为妻,吊着人家不娶的,是人渣行为。
当天回家,他就直接跟父母说起了自己要娶秦勉为妻的事。
沈东林和沈夫人一直期待着儿子能娶个跟他大嫂一样端庄温雅的女子或者哥儿回来,秦勉不管是身世还是性格,都不是他们满意的类型,而且他们嘴上不说,实际上却是觉得秦勉的样貌太过出挑,容易让儿子迷了神智,还觉得秦勉不会一直跟儿子在一起。
可是哪想到,他们平日里看似什么都不太在意的儿子,这次却意外地坚持。
秦勉也不是普通的哥儿,他们私下见他希望他离开沈文青,却发现自己压根压不住这个哥儿。
几人就这么对峙了将近一年,最后沈东林和沈夫人在沈东海的劝说下,还是松了口,两人迅速定了亲。
沈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沈文青兄弟多,家里其实出不了多少聘礼,好在沈文青这两年治好了不少人身患疑难杂症的人,在陌水县乃至附近县城的声望都越来越大,给富贵人家看诊的机会多了,赚钱也就多了。
更别说,他还兼顾了药材买卖的生意,足够他给秦勉曾经许诺的十里红妆了。
下定当天,六十四抬聘礼从沈家出发,饶了好几条街,最终送到了秦家,引得县中不少哥儿少女对秦勉羡慕嫉妒恨,恨不得自己变成秦勉,享受这份宠爱才好。
八月初八下定,十月初三成亲,这是原本定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