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的坏孩子?”陈舟站在巷子口,微微皱了皱眉,任凭任何人本事再高,也无法打造一个只有美好没有恶意的乌托邦。
“嘿!”坏孩子们被吓了一跳,其实他们心里也知道欺负小石头是不好的行为,怕被大人知道。
熊孩子王喊一声:“快跑!”一点老大的气派都没有,丢下小弟们就跑了。
巷子是四通八达的,这些孩子从里面跑了,嗖嗖嗖,一群孩子就不见了人影。
陈舟走到小石头身边,小石头正把他的菜叶子一点一点的捡回来,好好的放在菜篮子里,这是他和爷爷一天的口粮,不能丢。
小石头提着菜篮子,他抬起头,有些怯生生道:“谢谢爷爷。”
然后哒哒哒跑起来跑走了,但走到巷子口,还是回头看了陌生爷爷一眼。
陈舟远远的跟着他,如果是没有遇上也就罢了,既然遇上了,不帮一把,于心不忍。
小石头太小了,明明是一段不长的路程,他走了两刻钟时间才拐入一条有些破烂的巷子里。
住在这条巷子里的人家都是特别不好的人家,要么特别穷,要么就是一些烂赌鬼,还有就是住着四五户妇人,她们是做暗娼生意的。
在这条巷子最末尾,有一处破破烂烂的宅子,这就是小石头和他爷爷的家。
破房破门,门上破好大一个洞,但关键是这木门还挺沉,小石头压根推不开,他是直接从门洞里钻进去的,然后再把篮子提进去。
他趴在门内,好奇的看向越走越近的陌生爷爷,虽然爷爷说了,这世上坏人很多,尤其是不能相信陌生人,但刚才这个爷爷帮他赶走了大熊那群小孩子,叔叔肯定是好人吧?
小石头拿不准,赶紧提着菜篮子往里面跑:“爷爷,爷爷,我回来了。”
“回来了啊?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情?”石头爷爷在想是不是又碰到大熊那群熊孩子了,他们总是欺负孙子。
他腿脚不那么坏的时候,他也和大熊他们的父母说过,但他们父母每天也很忙,压根也管不了孩子,反正外面有人告状,做父母的就狠狠的揍孩子一顿,但只管得了几天,没多久他们又故态复萌,想着反正是被父亲打一顿,他们从小石头身上还回来就好啦。
“爷爷,大熊、小熊、大柱子他们欺负我,还打翻了我的菜篮子。”小石头委屈说道,但下一刻他扬起笑脸,笑嘻嘻道:“但好心爷爷赶走了坏大熊。”
石头爷爷还以为是哪个路过的好心人,结果孙子又快乐道:“爷爷,好心爷爷一直跟在我后面呢。”
石头爷爷提着心,连忙把孙子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生怕孙子有哪里不对劲?
“好心爷爷帮了你,是好心爷爷好心,但石头千万要记得爷爷的话,不能相信陌生人。”
这里本就是烂房,石头和石头爷爷住的那间房也只有一半是好的,另外一半屋顶还破了一个大洞呢!
石头嘟嘟嘴:“我知道的爷爷。”
石头爷爷这段时间正犯病,一双腿沉重得像灌了浆,压根抬起不来,更别说走路了。
幸好他犯病前,存够了足够三个月的米粮,每天让孙子去菜市场捡点菜叶子,就足够他们爷孙过完这三个月。
这样的日子苦吗?是挺苦的,若是三十年前,他意气风发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肯定过不了这样的苦日子,他肯定会自我了断。
但现在,他却觉得还不错,至少他还活着,还有一个孙子。
但他很担忧,他这旧疾难治,且也没法治,因为没钱,他想多撑几年,至少等孙子长到十岁以后,有了一定的谋生能力,他就算不能放心,但也不会死不瞑目。
现在,他这旧疾复发得越来越严重了,他只怕撑不了那么久,留下才五岁半的孙子一个人,他一定会死不瞑目。
这一刻,他很后悔,是不是他以前杀的人太多,所以报应来了呢?
但他杀的人都是该杀之人,怎么会有家破人亡的报应呢?
这时候,陈舟突然出声道:“小石头,你爷爷说得对,千万不能相信陌生人。”
石头爷爷登时就被吓了一跳,但当看清来人后,他整个人神色恍惚道:“东方先生?”
陈舟挑了挑眉,这是东方固的旧友?他连忙搜寻了一下东方固的记忆,没找到石头爷爷啊。
石头爷爷热泪盈眶道:“东方先生,您没有见过我,您盛名在外,我以前隔着重重人群见过您。”
陈舟表示了解了,石头爷爷在东方固的人生路上连路人都算不上,因为路人好歹打过照面啊,他是背景板。
“我叫夏侯一,这是我孙子夏侯磊,又叫小石头。”
陈舟点了点头,他仔细看了看夏侯一和夏侯磊的面相,攫取了他们未来的人生线,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最有可能的一条线就是夏侯一将会在五天后死亡,夏侯磊彻底没有了爷爷,彻底沦落为孤儿,被这条巷子里的那些暗娼抚养着,但他也没有长大,八岁那年,那几个暗娼接待了一个穷凶极恶的恶人,他把整个巷子里的人都给杀了,夏侯磊自然也不例外。
但要说夏侯一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那倒是没有,他还特别爱打抱不平,除暴安良,他是赏金猎人,靠给官府抓逃脱在外的犯人过活,他妻子和儿子儿媳妇的死亡是属于报复,是他杀的一个通缉犯的女儿做了富商老爷的宠妾,借着富商老爷的势力整垮了夏侯一一家,他儿媳妇怀二胎难产而亡,儿子再去找大夫的路上被人杀了,凶手未知,他妻子受到的打击太大,没有撑到多久,也撒手人寰了。
夏侯一知道肯定是有人在报复他,但他现在这种情况,压根不敢提报仇雪恨这事儿,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着养大孙子。
“把你手伸出来,我看看你的情况。”陈舟是打算只好夏侯一,让夏侯一好好的养大孙子夏侯磊,至于报仇的事情,那就不归他管了。
夏侯一瞬间热泪盈眶:“谢谢先生。”
不说他几年前见过的先生是什么样子,单单先生现在是名满天下的皇家学校校长,他居然一点架子都没有,多么平易近人。
陈舟把脉过后,就知道夏侯一是什么情况了,他修炼了一种功法,乃是金属性的,练到极致能把自己的胳膊大腿变成了金手臂金大腿,刀枪不入那种。
但他以往过于求成,没有沉下心来清除隐患,又因为家里的变故,走火入魔过,于是就导致金元素堆积在下半身,这三年时间,他每年的春季都会犯病,但入了夏就好些了,只是一年比一年差,今年大概就再也收不住了。
陈舟拿出一枚丹药,说道:“服下去,两只脚露出来,除掉鞋袜。”
夏侯一先吞了丹药,而后用两只手把陈舟的大腿从床上往外挪,他横着坐在床上,双脚露在外面。
陈舟来到床的另一边,床虽然宽,但四周并没有床帐,整个房间空荡荡的。
他两手点在夏侯一的肩甲处,一丝灵力从肩胛处的穴位流窜进去,顺着奇经八脉流窜到下-身。
还没有完全堵住,经脉和血管也只是堵了一半,但就是这样也让他难过得很。
灵力流窜到脚底,刺破了脚底,瞬间鲜血淋漓,但还夹着一些金灿灿的颗粒及血管里的血污。
夏侯一两眼发热,小石头看得惊奇不已,他小小的心里有了一个愿望,他也想学东方先生爷爷这样的本事。
屋子里的血腥味和恶臭味越来越浓,但夏侯一和小石头祖孙却越来越高兴,夏侯一是觉得自己的旧疾能好了,他不会丢下小石头一个人离开了。
小石头是觉得东方先生爷爷在给爷爷治病,这些臭的东西都是坏东西,是破坏爷爷身体健康的罪魁祸首,它们流干净才好呢!
一刻钟后,陈舟收功,夏侯一又能动弹了,且感觉到全身说不出的轻松自在,这是他二十年前才有的这般感觉。
夏侯一从床上下来,双膝跪地,重重磕头:“多谢东方先生的救命之恩,夏侯一身无长物,无法报答先生,以后但凡先生召唤,远隔重山,夏侯一也会来听凭先生吩咐。”
小石头和爷爷一起下跪磕头,陈舟摆了摆手:“好,你别放在心上,我是看小石头天赋不错,以后有机会,送到皇家学校读书吧。”
只要夏侯一好起来,挣钱就不是那么难了,他这天赋,去码头扛包,那一天也能挣许多银子啊。
夏侯一坚定道:“我会的,我会攒钱,送小石头考皇家学校。”
皇家学校也不是不收普通学生,就是要求有点高,对学生的天赋、毅力等等都有十分严格的审核。
但没办法,交不起昂贵的学费,那么考进去,就是唯一的一条路了。
再次抬起头,屋子里哪还有人?小石头微微惊讶道:“爷爷,东方爷爷走了?”
他没看到他离开后,他也没有听到脚步声,怎么离开的呢?
夏侯一摸了摸孙子的脑袋,一时心中百感交集,他眼中还有波光闪烁。
“小石头,是东方先生,先生是皇家学校的校长,你以后要好好读书,以后考进皇家学校,你就能再次见到先生了。”
“东方先生是爷爷的救命恩人,以后要对先生尊敬和爱戴,要把他当做爷爷一般敬重。”
小石头认真点头道:“爷爷,我记下啦。我会好好读书的,我也会考进皇家学校。”
离开小巷子后,陈舟也没有放在心上,就真的是日行一善。
落落突然说道:【爸爸,你知道小石头在原来的人生线里是什么情况吗?】
陈舟挑了挑眉:【知道啊,小石头没有活过八岁。】
【小石头死后,灵魂去了冥界呢?】落落语气有些轻快,仿佛发现了一桩好玩的事情一样。
【冥界那边啊,那我当然不知道。】废话,要渗入此方世界的冥界,那消耗可不算小,他也没必要去冥界溜达一圈。
陈舟又说:【我觉得小石头活着的时候,过得这么惨,死了后,只怕会成为厉鬼,冥界鬼差大概会很头疼?】
落落嘿嘿笑道:【爸爸猜得真准,小石头死后化为厉鬼,在冥界可厉害了,最关键的是,他并没有失去理智,他借此在冥界飞黄腾达啦。】
陈舟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错,也算是风水轮流转的意思吧?但戾气不消,哪怕是做了鬼王,也很危险,按照他那样发展下去,不太妙啊。】
闲聊了几句,走到了一片人声鼎沸的街道,但这条街都是住宅区,没有坊市,不该这么喧闹的。
“咦?”陈舟挑了挑眉,居然是湛泰河前妻李夫人娘家,当然李夫人现在也住在李家。
但现在李家中门大开,门上和匾额上到处挂着白幡和白绸,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很明显李家有人死了。
略微驻足听了片刻,就知道是谁死了,赫然是李夫人。
现在这边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居多,大概是李家和湛泰河撕破脸皮,李家仗着有个小外孙向着他们的原因,从未停止过向世人宣告大外孙湛旭的不孝顺,连亲娘病了,也从未来看过一眼。
湛泰河已经从左相位置卸任,他担了闲职太傅一职,在皇家学校谋了一个老师一职,开了一门选修课,每个月也就三堂课,十分的清闲。
走远了后,陈舟和徒弟联系了一下,告知他李夫人去世的消息,问问他要不要告诉湛旭?或者湛旭是不是已经提前知道了?
东方葵悄悄后退几步,落在最后面,说道:“师父,我们已经知道了,湛阳和湛晴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湛旭,湛旭不会去送行,湛阳与他闹得不是很愉快。”
“行吧,你们多安慰安慰他。”挂了通话,东方葵灵机一动,他们知道湛旭不需要他们安慰,因为湛旭虽然有点心烦意乱,但他并未受到影响。
但有人不知道啊,比如秦瑶香。
今天,东方葵他们还在鹿山派,因为掌门人韩文龙的让位仪式在三天后,所以他们将在鹿山派呆好几天呢。
他把他的馊主意给大家一说,大家眼睛冒光,齐齐点头答应了。
于是,入夜后,他们纷纷早早回房间休息,湛旭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也没有多想。
在房间里呆到半夜,大约还是做不到心如静水,湛旭悄悄出门去夜游了。
而其实大家一直留意着他的动静,他一出门,秦瑶珈就开始猛戳秦瑶香,一脸担忧又无奈的语气。
“瑶香,湛旭刚才出去了,还不让我们跟。”
秦瑶香眨了眨眼:“他出去了就出去了呗,有什么不对之处吗?”
秦瑶珈惴惴不安的表情,咬了咬唇,说道:“有点事情,可能心情不好,又不想让我们看到他那副沮丧失落的样子……”
秦瑶香皱眉道:“什么事情?不能讲?”
秦瑶珈迟疑半晌,说道:“湛旭的家世你应该有所了解吧?今天给了他一半生命的那个女人去世了。”
秦瑶香眉头紧锁:“这样啊,那怎么心里头也会有点不好受吧?”
秦瑶珈深深叹口气:“岂止是不好受,又爱又恨的感觉吧?”
但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恨,恨得对立面就是爱,秦瑶香挂了通话后,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是这句话。
最后,她还是坐不住,打算去看看那个小可怜。
她以前不知道湛旭是丢她一身滑虫和草叶的坏小孩,导致她现在对滑虫都有很深的心理阴影,但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她大人有大量,肯定也不能揪着小时候的事情不放,那就只能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