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钦解释道:“因为人死后,只有两种结果,一,肉|体化为死物,精神倏逝,不可逆转;二,肉|体依旧会化为死物,但精神会实体化,变成另一种不同于人类的存在。”
钟未凌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变成什么,变成鬼吗?”
看见谢之钦点头,钟未凌嘴角抽了下,后背凉飕飕的。
谢之钦见状,温声道:“其实鬼没那么可怕,而且鬼不是神话传说里的阴灵,那种阴灵根本不存在,大家看到的不过都是精神倏逝过程中产生的灵力波动。真正的鬼,其实跟人差不多,只是体质特殊,情绪会实体化。而且,鬼界中大部分都是天生的鬼,只有极少数,才是人死后化成的。除此之外,鬼界之人并非青面獠牙,奇丑无比,他们其实相貌比普通人要好看不少。”
钟未凌狐疑:“你好像很了解鬼这种东西。”
“……”谢之钦垂下眼,拘谨道,“也不是很了解,就是略有耳闻。”
“是吗?”钟未凌负手打量着他,我咋觉得,你不是略有耳闻,你都快成百科全书了呢。
谢之钦没回答这个问题,小声道:“总之,那些死者,尤其是已经被敛葬的,除非变成鬼,否则不可能再以实体出现在人世间。”
钟未凌没再跟他抬杠,因为说实话,虽然自己看过原文,可原文对鬼界的介绍少之又少,而且压根没提到樾陵城这个地方,故而谢之钦作为书里的角色,绝对比自己更了解这个世界。
“信你就是了。”钟未凌说完,继续往前走了。
黄昏时刻的樾陵城,有种别样的味道。
夕阳自山巅陨落,橘红色的朦胧光边貌似出现了重影,完全隐去的那一刻,钟未凌好像感觉整座城的景色像湖中心荡漾开的水波一样,皱了。
可等钟未凌揉揉眼,再看去,又是一派如常,并没什么异样。
错觉?
钟未凌回头,眯细眼,看着长街上渐行渐稀的行人:“谢之钦,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谢之钦茫然:“没有啊。”
是吗?可他怎么闻到了一股腐臭的味道……钟未凌揉了下鼻头:“应该是我闻错了。”
两人逛累了,找了处茶馆,一边吃点心,一边听台上的说书人说书。
惊堂木定音,说书人讲完一个风月段子,又无缝衔接上了另一个,只是主人公有点耳熟。
“三年前,镜海中央升起一座小岛,一名仙人带着众弟子于岛上落脚,见此岛灵气十足,便取名,问仙。”说书人语调抑扬顿挫。
钟未凌翻了个白眼,单手支头喝了口茶:“确定是灵气十足,不是鸟不拉屎?”
修真界哪个不知,问仙岛地势奇葩,整座岛上草木贫瘠,就连修建宗门房屋所用的材料都要开船到外面去运,哪里来的灵气。
谢之钦给钟未凌细心剥着瓜子,闻声,温柔笑了笑。
钟未凌看他:“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
谢之钦把剥好的一碟瓜子推到钟未凌面前:“对。”
钟未凌高傲往嘴里放了几颗瓜子,继续听说书人胡扯。
“自从这问仙岛出现以后,周遭各地终于太平了,邪祟不出,百姓安康。”说书人赞叹道,“不得不说,这梁岛主着实乃真仙也!”
调子猛地拔高后,倏地停顿,台下众人很配合的鼓起掌。
说书人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喝了口茶,清清嗓子,拍了下惊堂木:“接下来,咱们要讲的就是问仙岛
岛主仙魔大典惊鸿一瞥,痴情魔君钟未凌真心暗许的故事。”
“噗——”钟未凌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什么鬼?!”
此时此刻,周遭掌声更加热烈了,甚至有人惊呼起来。
“早先便听闻魔君喜好男色,男宠无数,夜御百男,没想到竟然还惦记上了咱们梁岛主!难不成真如传闻所言,只要是个男人,他就喜欢吗?”说完,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指不定真是这样,没听说么,魔君之前吵吵着喜欢云都那个小弟子,还说非他不找别的道侣,可昨日你们猜怎么着?”另一人道。
周遭人的注意全被他吸引了过去。
“他昨天跟云都那个聋子联姻了!”那人一脸油腻道,“前一日勾搭云都弟子,第二天就跟小师叔订了婚约,这魔君,也当真是放浪到天下独此一份了。”
“听说那个姓谢的可厉害了,十七岁就到了元婴大圆满,号称天下第一剑,若是被他知道你在这里骂他聋子,指不定就把你削了。”有人打趣道。
油腻男毫不在意,切了声:“他确实十七岁就到了元婴大圆满,前无古人,可他如今三十四了,还是元婴大圆满,一点进步都没有。反观咱们梁岛主,今年不过二十四岁,听问仙岛驻扎在咱们城中的仙师说,后日,梁岛主便能突破金丹,进入元婴境界,且预计今年不过冬,便能直接一步化神!成为当下修真界最年轻,也是最独一无二的化神仙人!”
众人纷纷感叹:“不愧是梁岛主,果然不凡!”
油腻男喟然一声:“也是委屈梁岛主了,被云都那帮小肚鸡肠的坏人压迫了这么久,终于能出口气了。”
钟未凌懵逼,这里的人是都被梁枭洗了脑么,明明修真界各地都不太看得起梁枭,反倒这樾陵城,把梁枭都捧到了真仙的位置,甚至颠倒黑白,说云都小肚鸡肠,这是活在梦里吗?
而且,钟未凌嘟哝道:“不到一年的时间便从元婴到化神,当化神境界是闹着玩儿的吗?牛皮吹这么大,竟然还有这么多人信。”
真是洗脑包吃多了。
说书人敲了敲惊堂木,示意台下几名插嘴的男人安静:“是你们说书,还是我说书?要不你们上来讲?”
几名男人打趣道:“哪能跟您比,您继续。”
说书人咳嗽了一声,继续道:“今年的仙魔大典,在云都举行,就是众所周知的那个日渐衰败,道心不正的云都。据说仙魔大典入场,魔君钟未凌早早便在观典席等候,就在他无聊之际,一道翩然仙影映入了视野。钟未凌不禁移目看去,瞧清那人样貌的刹那,便被那人身上无与伦比的谪仙气度给折服了,一见倾心。”
钟未凌握着茶杯:“?!!!”
什么鬼?
就梁枭那普通到炸的路人脸,再加上一个踮着脚,头尖都不一定能够到自己视平线的身高,哪里来的谪仙气度?过于接地气还差不多!
还神他妈一见倾心,当本座眼瞎吗?
虽然因为原主名声不好,修真界各处一直流传着他与不同人的艳情往事,可真现场听到,还真是如鲠在喉。钟未凌烦躁喝了口茶,起身:“喝多了,我要去茅房一趟,等我回来我们就走。”
说完,钟未凌就气呼呼走了。
谢之钦看了眼钟未凌的背影,一个人乖巧坐在位子上,继续认真听人说书。
说书人绘声绘色,所说内容越来越扯淡,尺度也越来越大:“梁岛主洁身自好,自然不会回应魔君的情谊,饶是魔君百般勾引,梁岛主也一直坚持着自我。”
谢之钦嘴角微微勾着,虽然戴着面具,但是能看出,这人面具下应该是一副笑脸。
当然,前提是没看见他手背上爆出的青筋的话。
“可是!”说书人拔高音调,“碍不住魔君用邪门歪道啊。”说书人一脸痛心疾首的将右拳砸在左手掌心。
下面人焦急催促:“赶紧说啊,后面怎么了?”
说书人摇摇头:“梁岛主千算万算,也万万没料到,魔君会在他酒里下药,当夜,还故意穿了身薄纱,亵裤都没穿,便偷偷摸进了梁岛主的房间。”说书人啧了声,“魔君此人虽生性浪荡,但皮相还算不错,细窄的腰身在昏暗的烛火下若隐若现,若非梁岛主定力强,就真被他迷惑了。梁岛主劝他,说魔君即将与云都邃明联姻,此举着实不妥。可魔君并不在意,拉开衣摆,露出雪白光滑的大腿……”
说书人突然止住,众人不解:“正是兴起,你怎么不说了?”
“对啊对啊,说啊!”“赶紧的,呐,再多给你点赏钱!”
就在大家催促时,惊恐的表情逐渐爬到了说书人脸上,喉结滑动了一个来回后,他下意识后退,可腿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众人见状,方才察觉不对,缓缓扭头,只看见一个带着青鬼面具的人,手握一把银剑,朝这边走来。
走到茶馆大堂正中央,谢之钦顿步,戾气蒙了双眼,右手平抬,虚空一握,说书人就像收线的风筝一样,倏地凌空收至谢之钦面前,脖颈死死卡在谢之钦右手虎口。
“你、你谁啊?我招你惹你了?”说书人艰难道,气息喘不上来,整张脸憋成了紫红的猪肝色。
围观之人也想质问谢之钦为何突然动手,但看见谢之钦银剑剑锋上缭绕的黑气,迅速缄口,有几人还想趁机溜出去,怕惹祸上身。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原本大开的茶馆们倏地关上了,窗户也被完全封死。
众人陷入了慌乱,惊恐的围成一团,往墙角躲,互相推搡,“你你你特么总往外挤我作甚,你想害死我吗?”“明明是你在挤我!那人明显是疯了,万一我站在最外面,他一剑先砍死我怎么办?”
就在众人争相往里躲时,说书人最后一口气卡在嗓子眼,眼见要真的被憋死了。
谢之钦突然松开手,把他扔到了地上,眼神阴冷道:“我不喜欢你说的故事。”
话音落地时,说书台下燃起一圈幽蓝色的火焰,刹那间,木头烧焦的气味儿弥漫在茶馆之中。
说书人吓得脸庞爬到一张桌子下边,顾不得已经尿湿的裤子,哆嗦磕头:“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如果再让我听到你编排钟未凌一句,我就割掉你的舌头。”谢之钦蔑然看着那人。
说书人连忙道:“不敢了,我发誓,我若是再编排魔君一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谢之钦目光冷漠的从那人手上踩了过去,缓步走到那群像蝼蚁一样瑟缩的人面前,看着方才大放厥词,说钟未凌放荡的那几人阴恻恻一笑。
油腻男强行斗胆,切了声:“笑什么笑,别以为你会点法术就了不起,吓唬谁呢,梁岛主若是知道你在此地闹事,你就等死吧!戴面具的丑八怪!”
他这么一说,另外几人也蜜汁自信:“刚才你闹事的时候,我已
经给驻扎在这里的问仙岛仙师发过信号了,他们马上就到,你识相最好赶紧滚,不然等他们过来,弄不死你!”
“对!丑八怪,赶紧滚!等梁岛主来了,把你裤子吓掉!”
谢之钦眼睛一眯,森然笑了声:“梁枭?看他一眼,我都觉得脏,他若是来了,我指不定会让他加入你们,一起做被扒光衣服在街上乱跑的疯子,应该很刺激。”
说完,谢之钦就转身缓步走了,离开茶馆的那一刻,转腕挥剑,一道掺杂着黑气的剑光削掉了茶馆屋顶,继而轰然一声,原本精致的茶楼全塌了。
过路行人心揪了一下,不少人赶紧进去查看。
所幸,除了说书人脖颈上出现紫黑淤痕外,其余并没人受伤。只是从废墟里跑出了三个浑身衣服被烧的衣不蔽体的男人,瞬间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咦~好恶心,这三个人是变态吗?就算是晚上,也穿件衣服再出来吧。”
“妈的,这是哪里来的野人?有脑疾?”
“大街上搞这个,该不会是采花大盗吧?赶紧去禀报问仙岛的仙师,把他们抓起来!”
不少人为了看热闹,都挤到了谢之钦前面,慢慢的,谢之钦竟然被排斥到了人群外围。
便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什么情况?茶楼怎么塌了?”钟未凌懵逼看着那一片废墟,他只是去解决了一下个人问题,怎么就成这德行了?而且,“那些人挤挤攘攘在看什么?还在笑,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钟未凌刚拨开人群,准备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马上瞄到那三个被扒光的男人时,谢之钦突然从他身后拉住了他,后背贴上谢之钦的胸口,冰凉的手搭在他双眼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别看,不好看。”谢之钦的声音还是像之前一样温柔,但钟未凌却莫名听出了一种占有欲。
钟未凌被谢之钦扳着肩,转过身,抬眼不解:“到底怎么了?”
谢之钦茫然摇头:“不知,不过很晚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说完,也没等钟未凌答应,就拉着钟未凌的手,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钟未凌偷看了身边的谢之钦一眼,之前谢之钦拉他手,都是因为人多,怕他被挤到,怕他走丢,一而一到人少的地方,就会主动放开他。
现在街上的人都去看热闹了,并没什么人,所以,他现在拉自己的手是什么意思?
难道……钟未凌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好的想法,难道他不打算做君子,想主动出击,撩自己了?
不过这个想法刚出现,就被钟未凌排除了。
谢之钦这呆头呆脑的样子,知道什么是主动出击,知道什么是撩吗?
能知道就出鬼了,钟未凌忍不住叹了口气。
谢之钦扭头不解:“阿凌你为何叹气?不开心吗?”
钟未凌摇头:“没有。”
只是庆幸,我暂时还不喜欢你,不然岂不是要跟你清汤寡水一辈子?
不不不,清汤寡水的亲热都是奢望,只怕自己会因为他这超级过分的相敬如宾行为,把那方面憋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