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上下颠倒的同时,稻草人身上多出了跟死者一样的伤口,而那些身死的修士却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一个个闭着眼睛的人慢慢坐起,随后茫然地看着四周,似乎不知自己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陈生手中剩下的稻草人身子在死者起身之后消失,若是这时有人从空中看去会发现,整个望京都笼罩在一个双头蛇的法阵中。
不过因稻草人消失,这个阵法也在逐渐转暗。
四周的人见此大惊失色,心中畏惧多过疑惑。
陈生则是不慌不忙,只说:“今年不太平,谁知道来此的三魔走没走,谁又知道她们还要做什么。”
他说到这里擦了擦手,沉稳严肃的模样一如往常,像是不知对面的人心中惊惧一样。
陈生接着说:“我因放心不下,所以前两日在望京布下了双身阵法,此阵可抵挡外敌,在此阵中,伤损不足一日者,可使用稻草人转替,只不过此阵特殊,一生只可用一次。”
陈生说到这里背着一只手,气定神闲地问郭子:“如今身死之人已活,掌教还有什么话要说?”话音落下,他环视四周,语气冷漠:“还有,我说曲清池由我来抓,谁有意见来此上前。”
方才还在窃窃私语人们瞬时没了声音。众人面面相窥,谁也不敢妄动。
强悍如尊者,可尊者却做不到陈生能做到的事情。
乾渊尊等人之前从未听说过这种阵法,也无人能做到将伤害与死亡转替给其他事物之举。
在场见到这一幕的人心里七上八下,再看陈生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陈生之能,远超尊者。
他到底是谁?!
乾渊尊心中惊骇,几经犹豫方才上前,舍了小友的称呼,无比尊敬地问:“敢问阁下究竟是何方大能?”
陈生侧目,垂下眼帘并未言语。
他与乾渊尊拜了个礼,之后越过众人,在四周探究的目光中,带着身后的人回到陈府。
街上的修士在陈生走后,对着陈生远去的背影沉思许久,纷纷都在想陈生到底是什么人物。
而今日之后,望京再也没有一人敢在陈生面前放肆说闹。
陈生回到陈府,与郭齐佑和莫严分开,转身来到房中。
一只白净的手拿着异香不散的蛋壳,在他回来之后扭头看向他,又看了看他身后,坐姿多少端正了些。
“回来了。”曲清池穿着陈生的里衣,身上带着沐浴过后的清爽气息。
陈生眯着眼睛,打量着对方惬意的姿势忽然有些恼火:“你回来的倒是比我快。”
曲清池点头,不紧不慢地说:“外边没有什么大事,我就先回来了。”
陈生正想说他一句,这时却发现他拿回了盏目。陈生见桌子上的剑柄朝外,心中清楚曲清池怕是动了杀心,为此紧张地问他:“你是不是准备要出去?”
曲清池点了点头,与他说:“外面有人说我杀了很多人。”
陈生点头。
曲清池无奈道:“我觉得有些委屈,所以我想,”他将手放在剑柄上,心平气和道:“既然罪名都有了,不如坐实吧。”
他慢条斯理地说:“我现在觉得委屈是因为我没做过他们却让我担了这个名。所以我想,我要是真的做了,我肯定不会觉得委屈,也能成全他们,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陈生:“……”
不知道喜从何来。陈生一脸难言,他缓了缓,艰难地说:“那样不好。”
曲清池说:“嗯,不好才对,坏人本就该做坏事。”
陈生听到这句话,拉过椅子坐在曲清池的身边,想了一下才说:“可我喜欢好人。”
曲清池有些为难地皱起眉,他先是沉吟片刻,随后语气温柔的劝慰陈生:“那你克服一下。”
陈生一时语塞,许久之后才找回声音:“你就不能改一改你的性子吗?”
曲清池给自己倒了杯水,不紧不慢地说:“我生来就是恶人。”
陈生眯起眼睛看着他,转念想起一件事,也学他倒了杯水,不紧不慢地说:“那可难办了,我本来觉得你最近性子好了不少,还想着与你变得亲近一些……”
没等陈生说完,曲清池从善如流:“你性子太急了,我方才话还未说完。”曲清池脸皮其厚无比,脸不红心不跳的接着说:“我虽然生来就是恶人,却也有向善的念头。”
陈生眯起眼睛看了他许久,终于忍不住笑了。
第157章 反击
曲清池改口的速度过快,气得陈生笑了起来。
陈生笑过之后有意跟对方算算总账,敲了敲桌面,说:“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曲清池想了一下,因作恶太多,一时不知陈生说的是哪一桩哪一件,故而问陈生:“你指的是什么?”
陈生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背着我没与我说过的事。”
曲清池诚然道:“那可太多了,为了避免说了不该说的,你还是直接问好了。”
他坦诚又无耻的态度让陈生目瞪口呆,陈生先是气了一下,接着懒得同他绕弯子直接问他:“化龙是怎么回事?”
曲清池奇怪地看了陈生一眼:“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他姿势放松了一些,抬手给陈生倒了杯茶,意味不明地说:“因为一些原因我的身体没了,而我跟日桥同族,身骨相似,大战之后过于虚弱的我只能并入盏目之中,寄宿在日桥的龙骨里修养。可不知是不是我寄宿的时间长了,我的元神逐渐与日桥的剑身融合,为了阻断融合,我离开了盏目,把与盏目融合的那部分分离出来,顺便找了河蛟,占了河蛟的身体。”
陈生听到这里愣了一下,转而想到他曾经说萧疏是剑灵的话,疑惑地说:“所以,萧疏就是你与剑身融合的一部分?”
“没错。”
他这说法让陈生更茫然了。
按照道理来说,当初日桥铸剑,本体成为剑身,元神成为剑灵,神剑从头到尾都是日桥所化,支撑盏目的只可能是日桥,就算期间日桥消散投胎转世,曲清池应该也无法顶替日桥与神剑融合。
陈生想不通这点,有意要问萧疏的脸又是怎么一回事。可曲清池似乎不想他继续问下去,特意伸出手掐了掐他的脸,止住他的声音。
其实陈生在很久之前就发现了,曲清池从不回避过往,却特别不喜欢陈生提到过去,因此曲清池很少主动与陈生说他正在做的事情。
陈生了解这点,只得压下心中疑惑,随后瞥了曲清池一眼,拿起曲清池的长剑收起,免得曲清池出去惹事生非。
见此曲清池挑了挑眉,未曾言语。
等陈生放好了剑,曲清池忽地拍了一下桌子。陈生回过头,瞧见曲清池歪着头单手撑着下巴,眼中带笑地看向自己。
有种不妙的感觉。
太过了解曲清池,陈生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曲清池目光不变,懒洋洋地问陈生:“你没什么想说的了?”
陈生确实没什么想说的了。
这时曲清池又说:“可我有想说的。”
“可我不想听。”
不想看到曲清池带着深意的黑眸,陈生浑身不自在的走了过去,他撩起曲清池脸侧的头发,把手中的头发左右交错,挡住了曲清池深邃的眼眸。
然而被他挡住眼睛的男人却露出一个浅笑,白皙的手臂突然用力抱住陈生的腰,大手扣住陈生的腰部,将陈生拉了过来。
心脏骤停,陈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心中多出被狼咬住的畏惧,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悸动。
等陈生一靠近,曲清池将脸贴上去,把脸埋入陈生的腰腹,闷声说:“我换皮了。”
陈生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曲清池张开嘴隔着布料咬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曲清池的这个动作暗示性很强。
被曲清池咬过的皮肉不痛反而很痒。
此刻他们的距离过近,曲清池说话时的轻震和呼吸穿过温热的衣物,清楚的留在皮肤上,慢慢地点起红色的火光……
陈生抿着嘴唇,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但耳朵却开始慢慢红了起来。
曲清池看陈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得寸进尺地说:“你我之间意外过多,我想,在意外来临之前,不留遗憾总比留下遗憾要好。”
本是在害羞的陈生听到这里忽地冷下脸,他不知道曲清池是不是故意的,只觉得刚才那点暧昧气氛全都毁在了对方手里,当即气到把曲清池扔出房外。
末了陈生还不忘说一句:“什么不爱听说什么!”
陈生这句话音量不小,就是故意说给曲清池听。
门外的曲清池听得清清楚楚,却爽朗一声,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等到晚间,曲清池爬到陈生的床上,一只大手搭在陈生腰间,将鼻子埋在陈生的勃颈上,故意朝陈生哈气。
温热的呼吸打上来只叫人人心烦。
陈生翻来覆去,因为睡不着干脆推了推对方,将自己的发现讲给了对方听。
曲清池双目紧闭,漫不经心的人掐着陈生的腰,在听到有第三方势力时,完全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陈生见此颇为意外,当即推开他从床上坐起身,追问着:“瞧你这样子,你心里有数了?”
曲清池眼睛睁都不睁一下,只懒洋洋地说:“玄司来此是听了末夭的指引,末夭有一双能够看到未来之事的眼睛,末夭既然能叫玄司来此,自然不会只做这一个安排。”
陈生听到这里心中惊惧,“你的意思是……剩下的第三方势力是末夭的人?可如果今日来的真的是末夭的人,他为何不让玄司直接将眼睛交给自己的手下?”
“谁知道呢?”曲清池听到这里眼睛睁开一条缝,目露精光,冷静道:“我曾以为过去是秋月春风,如今看来却是命与仇谋。”
曲清池说完这句也坐了起来,他沉吟片刻,看着陈生说:“云馜改朝换代必是有所企图,为此我要去次京中。你若要上京告御状,就和我一起走。”
陈生正有此意,点头说好。两人闲谈几句,之后逐渐没了声音。
“怎么……”
沙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房中安静的氛围。
此刻纱幔飘动,人影交错,光线转暗,被褥上拉出几道意味不明的褶皱……
当曲清池有意深探并为此靠过来时,陈生想着他惹自己不快的说法,故而抬起手臂挡了一下,让他的吻只落在手臂上。
然而他这人不要脸,竟是顺着伸出了舌头……
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陈生躺在床上,将手擦了又擦,总觉得自己像是忘了点东西。
陈生想了许久,直到看到地上的衣物才想起玄司给的玉简和书籍,为此他急忙爬下床,没想到抖了一下衣物,先是掉出来了一只奶狗。
老实说……要是不是端肖雪掉了出来,陈生根本不会想起来端肖雪还在。
此刻陈生表情复杂,他先是抱起奶狗,见端肖雪还在沉睡,就把端肖雪放在了曲清池的脚下。
曲清池瞥了端肖雪一眼,在陈生转身的那一刻慢吞吞地抬起脚。
陈生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立刻喊了一声别闹。
曲清池听见笑了一笑,却还是抬脚将奶狗踢开。
陈生为此瞪了曲清池一眼,然而这一眼过后,陈生后知后觉的想到端肖雪昨日一直在此。而回忆着昨夜曾有的画面,陈生的脸突然爆红,气急败坏地指着曲清池:“你!”
迎着陈生责问的目光,曲清池不慌不忙地点头,慵懒地靠在床上,声音低沉道:“我故意的。”
然后他抬起头,美目半眯,红唇微张,意有所指地点了点耳朵,告诉了陈生此举为何。
这小心眼的……
明白了曲清池的意思,陈生当下轻咳一声,为了保全自身不再多言,也不再理会可怜的端肖雪。
他抱起衣服里的玉简和书籍,特别的好奇里面都是什么内容。可顾念着曲清池还在,他到底是没有当着对方的面打开,避免触及过去让对方感触过多。
为此他想了许久,忽然计上心头,与曲清池说:“上次入京我来去匆匆,未曾好好看看周遭景色,回来之后心中多有遗憾。为此,此次前往,我想同你一路走一路欣赏沿途美景,你觉得如何?”
曲清池看向陈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是看透陈生心中所想,为此并未答话。
陈生倒是不管不顾,只说:“而如今宗门在找你,为了避免旁人察觉,你就扮作陈六的模样跟我一起行车入京怎么样?”
他这话说的没有道理。
如今曲清池上京是为了查云馜,而曲清池与天上的虚泽不死不休,为此曲清池此行本就该争分夺秒抢占先机,不应该有浪费时间的行径。
这事若放在常人身上肯定会想此举不妥,弃了车架快速入京才是正确的选择。可陈生和曲清池都不是常人,曲清池只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陈生。
陈生心中一喜,准备看完玄司给的玉简就弃了车架,因此这次入京他带的东西不多。
一只狗,
一个郭齐佑,
一个曲清池。
为了保险起见,把年鱼带上,顺便请了家中的婆婆。
等着一切打量妥当,陈生派人知会了宁徽一声,转身去看了一下薛离。
薛离一听说他们要上京,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吵闹着也要跟去,不过陈生想着京中处境不明,就没有带薛离和莫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