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英视线移动,盯着对方的手?。
苏河的手?很冷很冷,就像是一块冰。
春英反握住苏河的手?,忍不?住埋怨地说:“是不是又跑出去疯了?”
苏河笑了笑,片刻之后才说:“不?冷,只是晒黑了,等?下回去洗漱一番,收拾好了你再?看。”
春英没有多?想,坐在她身侧,笑道?:“你还在意这个?”
“我们苏河也有在意美不美的时候?”
“信里说当了女将军,还得了一身漂亮的铠甲,穿回来给我看了吗?”
“在外边都遇到了什么?”
“有没有遇见喜欢的人?”
“不?用不好意思说,不?是神族也没关系,威后那里姑姑帮你去说。”
“姑姑跟着威后的时间最长,她不好说姑姑,你就算在外闯了祸也不?要紧。”
春英一连问了很多?问题,苏河静静地听着,等?春英不说了她才说:“在外遇见了许多有趣的事,信里没有细说是想回来说给你听,我想回来后闹你给我做吃食,到时候我们躺在床上?,我慢慢说给你听。”
春英点了点头,刚要说给苏河准备了许多的吃食,就听到苏河带着点哭腔声音:“姑姑……”
“嗯?”
“我想你了。”
春英也想她了,但她不太好意思说:“行了行了,人都回来了还说这个!”
她有些害羞的转过身,去拿给苏河日桥金羽做的新衣服,一边拿起苏河的那件,一边说着一些抱怨他们迟迟不?归的话,而就在她拿着衣服转身时,苏河从她的房间里消失了。
“苏河?”
春英有些奇怪,她拿着衣服推开房门,正巧瞧见门外威后的狮兽带着殿里的其他人灰头土脸的回来。
看到了身受重伤的金羽,春英心里一惊,当?即上前问道:“怎么了?”
狮兽说:“大妖袭击,金羽殿下重伤,日桥殿下被重檐帝君带走了。”
狮兽如此说则表明这两人都无性命之忧,可春英听到这句却没有办法开心。她盯着四周亮起的火把,看向金羽惨白的脸色,想到方才的苏河,突然间意识到他们刚回来,苏河不可能先他们一步,而经历了太多死亡的她立刻明白过来方才的那幕是怎么回事,眼泪因此落了下来。
“苏河呢?”
“我刚刚看到苏河了,她这会儿又去哪了?”
狮兽没有说话,它身后的人群则自动让出一条路。
泪眼朦胧的春英越过火光看向那条通道?,瞧见了她那还没成年的小殿下并未调皮的躲在人群之后,只看到了一位侍女端着冰盒,里面放了一根断指。
那爱说爱笑的人难得安静下来。
她其实没有黑,只是看上?去有些惨罢了……
“嗯。”
春英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她点了点头,像是在与狮兽说她知道了,而后便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
苏河死了。
死在大妖的袭击里。
为了保证大妖不?会吞下自己,她把自己当?做年节时的烟火,金羽飞身赶去,只保下了一根断指,还为此受了重伤。随后看到苏河自爆而亡,一向稳重的日桥第一次有了过激的情绪。
他们说,日桥红了眼,听说无法熄灭的浊火瞬间烧毁了所?有的事物,上?三界的人都死了不?少。当?时若不是虚泽挡着,那火海必然会吞噬一切,人间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可此次之后,不?说日桥与上三界其他殿结仇,只说日桥的力量便是不对的。
日桥是桦木,树木避火,可日桥的火却是那么的强大。
这毁灭性极强的力量一出,让春英想通了什么,她望向威后的住处,知道了症结所?在,也知道了为何重檐会带走日桥,更是知道日桥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一连失去日桥和苏河,梦里的春英接受不?得,她晃着头,赶忙往前跑去。她厌烦这场梦,只觉得苏河他们只是出门玩去了,等?玩够了他们就会回来,为此她努力地跑向前方,寻找着醒来的契机,接着她跑到了一个陌生?的宫殿,面对着数不尽的红木门与西下的日头,被困在了此处。
因为想要出去,春英随手推开一扇门。
“苏河死了。”
红木门后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跟着她有着相同的面容,眼睛盯着前方,暮气沉沉,冷淡地说:“八月苏河去了海洲,与其他小殿下交手,被对方失手?打死了。”
“胡说!”
春英用力地关上木门,心说这梦境是越来越不?靠谱。
离开这里,春英慌张地推开下一扇门,本以为可以逃离此处,却又在下一面门里看到另一个自己。
“苏河死了。”
“你没看住她,她偷偷跑了出去,遇上?了大妖。”
哐当?一声。
春英用力地关上这扇门,继续前往下一扇门。
“苏河死了,死在了桐洲。”
“苏河死了。”
“死了。”
春英脚步虚浮,原本整齐的发?饰因为不断开门关门快跑的动作变得凌乱。她的脸色惨白,在苏河不同的死亡结局里走向最后一扇门。
她在这扇门前停了许久,正在想要不?要进去,最后还是里面的人打开了这扇门。
门后的她抱着年幼的苏河,一见到门外的她便说:“苏河死了。”她把怀中的孩子送到春英面前,“她突然病了,就这样死了。”
“胡说!”春英气着气着就笑了,“苏河是尊者,怎么可能病死!”
“你还不?明白吗?”门内的她静静地看着她:“你跟着威后一起征战,眼看着她从天尊坐上?天主位,还不?理?解苏河死亡的意义吗?”
这句责问让春英头脑发?昏。
门内的她一句接着一句。
“威后那代不?是也有许多的小殿下吗?威后起初不?也是个小殿下吗?可最后那些小殿下都去了哪儿?”
“我想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你心存侥幸。而苏河是不是尊者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威后和苏河是一样的人。她们来到这里,是病死是战死不都是一样的结果吗?”
“苏河和威后唯一不?同的是苏河无法成为先主,而不?能成为先主就只有死亡这条路。”门内的她说到这里放下了孩子,“就像威后那代一样,苏河就是这一代中第一个死去的小殿下。”
“一如既往,就像是那些故去的尊上?一样,苏河的命早就定好了。不?管你做什么,不?管是什么死法,什么时候,苏河会死这件事都不会有变动。”
“仔细想想,苏河的命还不?如威后。”
门内的她如此说,身影如梦如幻,很快被一阵风吹散了。
春英在对方如此说后想了很久。
此刻风大,风吹散了困住她的宫殿,可她却像是依旧被困着。
她在这里站了许久,耳边忽地响起一道?声音:“要去吗?”
去哪儿?
对方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又说:“去接你的小殿下回家。”
春英愣了愣,她像是知道了什么,在漫长的沉默过后,她笑着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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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十分英俊异常迷人的男子一把拉住虚泽的衣领,眼神凶恶。
被对方的容貌晃了一下眼,虚泽盯着对方明亮有神的眼睛,看出对方上挑的眼尾夹带着几分怒气,有些不?明白这都发生了什么,最后他脑子一抽,不?自觉地将脸埋在日桥脖颈上?,小心地嗅了嗅,发?现对方身上?的味道真的是日桥的味道。
眼前这人是日桥。
眼前这人不止是日桥,还是男日桥。
可一个好好的女殿下怎么就成了男日桥?
实在是消化不?了,虚泽转过头看向慢步跟来的九头蛟,真心夸赞:“你很厉害。”一掌下去,把一个女殿下打成了男殿下。
这等?绝活虚泽此前从未见过。
日桥也不?惯着虚泽,直接抬手给了他一拳。
不?过大敌当?前,内部的问题可以往后挪挪,日桥不?善的目光很快又放在了九头蛟身上。
九头蛟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当?着日桥和虚泽的面双手合十,再?次调动周围的白纸。
眨眼间,飘散的白纸组成了不?同的世界,围住了在齐盛的所?有人。
见此虚泽神情未变,大手扣住日桥的手?腕,先是将日桥拉到身后,随后抬剑放出五条白龙。
白龙腾空而起,搅乱了多?个空间的融合,锋利的剑则分开了这些拼凑在一起的白纸。
在虚泽的干涉下,九头蛟布置好的阵型被破坏。彼时天塌地陷,虚泽和日桥一时不察,因脚下的地面坍塌,一同被扭曲的空间吸走。
而后穿过多?个不同的建筑,日桥稳稳地落在了粗糙的石板上,等?站稳之后,日桥抬首打量身处之处,发?现这个被九头蛟拼凑重组的世界有点像楼兰。
而在这充满异族风情的建筑里,日桥并没有看到什么人,沉住气的他往前走了两步,很快在脚下看到了一个木栏窗口。
移开手?中的剑,日桥蹲下来,越过窗栏看向对面,却见下方的人与他这边视角不?同。此刻日桥明明是从上?往下看,下方的人却像是站在另一个空间,他们立在日桥的面前,站的位置正是日桥的左手边的墙壁。
而下方的两个人日桥都认识,是虚泽和方才困住他的梦婆。
梦婆是一个蚌精,擅长用贝壳下达言咒困死敌手?。她的力量很特别,全都在嘴上话里,遇敌时只要放出贝壳,悄悄将贝壳送到对手?脚下,再?对脚踩贝壳的敌人提出一个要求,她的言咒就会生?效。脚踩贝壳的敌人要是做不?到她的要求,就会被卷入贝壳中被活生?生?困到死。
不?过她的能力要是不能埋好贝壳就用不了,而一旦贝壳贴上?对手,言咒成立,不?照办就破不了,算是很棘手?。
不?过说来好笑,日桥之所?以这么了解这招,还是梦婆主动告诉日桥的。
其实以梦婆的能力,她本可借着其他人不知道她的招式困杀旁人。虽然困人的贝壳只有一个,却足以为带来她必杀的成绩。
叫不准为何梦婆要把自己的招式说出来,日桥见下方两人凑到一起,虚泽一动不动,梦婆悄悄拿出一个贝壳,心说不好。
为了避免虚泽被言咒这种麻烦的法咒困住耽误时间,日桥立刻砸窗,果断地跳入下方的唐代建筑里。
下去时他想好了应对之策,拿起剑准备破了梦婆的贝壳。然而就在他离开上?一个房间时,他的身体突然动弹不?得。
九头蛟的阵法似乎不?能强闯,此刻他草率出手不?止没能破阵,还惊动了梦婆。
梦婆见到日桥来了,眼睛转了一圈,当?即像是日桥一样飞身离开了这个房间。这时梦婆留下的贝壳立起,一个光阵出现在脚下,虚泽接住日桥,盯着下方的言咒,一时哑然。
日桥一动不动,见虚泽不看他,不?知道这个蠢货在闹什么,只沉着声将自己的情况和梦婆的招数告诉给虚泽,末了忍不?住训斥虚泽:“梦婆应该打不?过你,你为何不?动手杀她,还与她闲谈,给了她下手?的机会?”
虚泽盯着其他方向,慢声说:“她确实打不?过我,不?过她也没想着跟我打。”
日桥挑眉:“什么意思。”
虚泽抿了抿唇,用十分冷傲的表情说出底气不?足的话语:“她说她不想当妖,她让我看了看她的手?,她说她身上?没有血气,她没伤过人,也不?想吃人。她让我带她走,她不要与大妖为伴。”
日桥皱着眉,并不信梦婆的话:“然后呢。”
“我说她难入海洲。”
这是实话,就算虚泽愿意带梦婆去海洲,重檐也不?会许。
日桥想着方才梦婆悄悄拿出贝壳的一幕:“所?以她对你下手?了?”
虚泽闻言看了日桥一眼,紧接着移开了眼睛,慢慢地挪开了步子。
日桥看出他的暗示,目光顺着往下走,看到了虚泽脚下的白贝上?写着两个字——揩油。
“……”
嗯。
日桥冷着一张脸,讥笑道?梦婆倒是很有想法,如此一来就是没有办法用清白挟持虚泽嫁入海洲,也可以占占美男子的便宜,横竖都不亏。
只可惜他不?解风情,打断了两人的好事。
如今知道这贝壳的言咒目的何在,日桥啼笑皆非,很快说:“你把我身上的玉拿走。”
贝壳上写了揩油,但不?一定要指动作接触,也可以说虚泽讨要他的东西,占占这个便宜。
文字的游戏有时候就是这么有趣。
日桥打了一手?好算盘,而那贝壳却像是在跟他作对,固执的写出方才主子所?求的事。
很快,贝壳上多?出一行字。
虚泽又往后挪挪,发?现揩油两字的下方出现了一句“举止轻佻。”
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日桥冷笑一声,又说:“你一边解开衣带,一边拿走我身上的玉。”
虚泽不敢苟同,这时梦婆留下的法器贝壳却像是与日桥杠上?了。那句“轻佻”下面又多出一句话——“指风月场上,男子对女子做出的轻佻举止。特指动手动脚。”
“孟浪。”
“触碰身子。”
提示到了这一步越来越大胆,字体一点点加粗。
日桥如果能动,此刻肯定要将剑狠狠地摔在贝壳上,可惜他动不了,因此只将目光放在虚泽身上?,冷声说:“还傻站着作甚?想被困死在这里?”
日桥并不拘泥这种小节,当?下朝着虚泽额首示意,以逃脱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