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尊者看出端倪,提前解释来意,怕结亲不成反结仇。
不知怎么就成了一家人。
壮汉和女子一头雾水,只觉得老妇笑容奸诈不怀好意,根本不想跟她做一家人。
狱卒扶着墙,目瞪口呆地看着互斗的戏码忽然变成了认亲大戏,心下无语的小声骂了一句有病。
总觉得他们脑子不是很好,狱卒懒得再看这三人,他扶着墙走了两步,扭过头就看到之前放的那位白衣郎君又走了回来。
不知为何,瞧见他狱卒膝盖有点痛。在不知什么情绪的驱使下,狱卒后退了一步,紧张地看着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莫严为难地说:“我身上没有入城文书。”
这相当于没有户籍的黑户,所以客栈不会收。
狱卒大吃一惊:“你没有入城文书你怎么入的城?”
因妖魔作乱,地方只得建起围墙,城墙上有重兵看守,又有除魔符成笼符。要想进城,只能拿出入城文书过来检查,等核查完毕守城人才会放行。
莫严说:“就,飞进来的。”
狱卒忍住骂人的冲动,又说:“你没有入城文书你还敢回来,你回来做什么!”
莫严乖巧地说:“我没有地方住,今夜可以在此留宿吗?”
“……”
没听说过来牢房过夜的。
狱卒气得都要笑了,他刚想要说什么,忽然听见沙沙的声音响起。
对面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郎君耳朵一动,接着脸色骤变,猛然出手将他推向一旁。
狱卒摔倒在地,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牢房左侧的墙壁瞬间被人从外边破坏。灰尘与飞石成雾,隐约间瞧见一个巨大的东西势如利剑出鞘,直接冲到莫严的身旁,来势汹汹。
莫严皱起眉,抬手阻挡。一道蓝色光壁出现在身前,勉勉强强拦住了对方。
而灰尘飞石中,撞坏墙壁的那物双目好似橙色灯笼,眼中满是兽性贪婪,恐怖的令人不敢直视。
狱卒吓了一跳,在灰石飞起的迷雾中隐约看见一个巨大的影子,上方还站着一个身量很高的人。
“怪不得五路一直往这里走。”
红唇微张,性感沙哑的声音在牢房里响起。
老妇眯起眼睛,狱卒瞪圆了双目,他们都看向声响来源处。等灰尘散去,众人看到一个身穿黑衣的身影。
干净的黑靴踩在坚硬的鳞片上。
腰侧的黑发轻轻晃动。
蓝色的眼睛紧盯着莫严,如同找到猎物的野兽。
破墙而入的男子说:“原来是因为少府君在啊,”他一边说一边优雅地抬起手,阴狠的眼眸一直没有离开莫严,冷声说:“看来五路与我一样,都想知道天狐的肉是什么滋味。”
话音落下,狱卒终于看清他头上的牛角与脸上的纹路,当时吓得两腿一软,磕磕巴巴、大声喊着:“快——!快去千衫寺找太尉救命!快——去疏散城北百姓!快——!!!”
话音落下。
城北灯火亮起,家翻宅乱,畅叫扬疾。
此时声响尚未传入千衫寺,寺中众人皆在休息。
陈生翻了个身,他躺在床上,萧疏的泥人则躺在床旁的地上,待遇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可悲又凄凉。
夜色苍茫,窗外佛铃树身笼罩一层柔光,等到子时,屋外忽然吹起一阵风,风中飘着一缕黑烟,黑烟从陈生的窗缝进入房中。
而床榻上的陈生不知危险,仍做着梦。
只不过今夜的梦并非美梦,梦中的他好像被装进了盒子里。但被装进盒子里的人像是他又不像是他。在梦里他好像变成了旁人,只觉得心中委屈无处发泄,最后大张嘴巴,哭声一出——却是个女子声响。
“我能去哪儿!我能去哪儿啊!”
女子在痛哭。
梦中的他想不懂这话的含义,只觉得四肢被人折叠,不能动无法动很是难受。而且四周很黑,他不能视物,人躺在床上,如同死物。
这时黑烟悄然来到他的床边化作一个黑影。黑影低下头,头上有很多道白色的裂口。
它低下头观察陈生,看了一会儿忽然头顶缝隙从细变宽。等到一头的圆形光口出现,它猛地回过头看向身后。
在光线不足的房间里,穿着里衣的男子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他眼神清明,亮的有几分诡异,神情平静,瞧着没有任何生气,人虽是俊美至极,但看上去却比一些鬼怪恐怖许多。
“看够了。”
曲清池拿起一旁的长剑,和颜悦色地问:“看出来什么了吗?”
黑影没有说话。
曲清池却说:“我来了千衫寺两三天了,我也看了很久,却也不觉得自己看出了什么。”
这话说完,像是失重一般,黑影的头垂倒地上,接着头上无数开口的位置里涌出大量的白骨。白骨如海,向曲清池攻去。
今夜注定不宁。
等到城北火光亮起,千衫寺院钟声响起,寒阳山庄的修士御剑从寺院上方飞向城北。
“怎么了怎么了?”
寺内修士一个个穿着里衣都站了出来,却见那太尉早已穿戴整齐,与手下修士向城北赶去。
郭齐佑睡得迷糊,只听寺内僧人急切喊着:“首座在哪里!?可有人看到首座了!有谁知道首座去了哪儿!”
“出什么事了?”
众人围了上去,僧人拍了一下大腿,一脸惊惧地说:“无间狱里的那位跑了出来,不知是不是想找云馜师座寻仇现来了望京!人就在城北!可如今主持不在,师座也不在!那人又称第一魔修,纵使是寺内高僧一起上也是打不赢啊!”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骤变,他们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虽说嘴上不说但面上都有恐惧。
披着外衣的孟邗却没有害怕,他眼睛转了一圈,趁着众人不知悄然离去。
郭齐佑拉过一旁的人,满脸焦急:“没有人去叫首座吗?!”
“长老探了一下,首座好像不在寺中不知去了哪里!”
僧人急得都要哭了。
郭齐佑也知道情况不妙,他清楚若真的是那人跑了出来,那人肯定会来千衫寺寻仇,因此什么也顾不得,立刻转身往静书斋跑去。
第32章 异兽
陈生是被郭齐佑吓醒的。
寺内嘈杂不休,钟声一刻不停,外间翻天覆地,但这一切都没能影响到陈生。陈生一直未从梦中离去,直到郭齐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掐着他的肩膀叫了几声这才将他弄醒。
“怎么了?”他半睁着眼睛看向郭齐佑,声音有些沙哑。
郭齐佑见他睁开眼,连忙去拿他的衣服,一边把他拉起,一边说:“你赶紧走!不要留在寺中了!”
这时陈生方才注意到寺内不宁,他脸色一沉,将郭齐佑拿来的衣服穿上,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郭齐佑说:“你别管了,有个魔修前来生事,他与千衫寺有仇,等下应该就会杀过来。你赶紧在他来前走!越快越好!”
穿衣服的动作一顿,陈生心里一寒,他一把拉住郭齐佑,厉声道:“端肖雪来了?”
郭齐佑一愣:“你怎么知道是端肖雪?”
果然是他。
陈生心一沉,立刻看向门外。门外夜色有些微红,天空中一道云线直指望京,瞧着有几分恐怖瘆人。
“……还真是他。”陈生失魂落魄地靠在一旁,算算时间怎么想都觉得事情不对劲。
上一世端肖雪是在两个月后出现的。那时的陈生被白烨捏在手心,白烨说要带他去个好地方,接着他们去了南境,一个属于魔修的领域。而后白烨又拉着他走了半个月,来到南境的无间狱。
无间狱终年暮色笼罩,荒无人烟,是上古遗留的产物。
白烨说,天主虚泽曾在南境与九头蛟斗法,斗法时天主一剑劈开无间狱的山河,留下了深不见底且燃着浅蓝色烈焰的深谷,深谷让任何活物都无法在这里直立,一般掉入谷中根本无法从中逃离。
天主毁了南境的一方美景,赐名荒地无间狱。
起初世间众人对无间狱避之不及,后来因云馜无间狱变成了惩罚恶人的地方。
端肖雪是魔修中最强的一个,他姿容艳丽却暴戾乖张,天生就是修炼的奇才,自出世以来没少作恶,是个恶贯满盈的魔头。也因他作恶多端,云馜在四百年前与他打了一场,斗了十日方将他制服,把他扔进无间狱。
后来陈生出了意外落入无间狱,在无间狱里遇见了他,当时的他已经找到出无间狱的法子。陈生跟着他,在他手下没少受罪。
不过那都是后话。
陈生认识的端肖雪性格偏执过激,手段残忍,是一个桀骜不驯的魔头。他谋算虽不及女主,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而且他不止凶残还很能打,是唯一一个可以在前期跟女主打成平手的人物。可以他说是十分棘手的存在。
因他出现,陈生头痛的要命,他低下头问郭齐佑:“你师兄去哪了?”
若曲清池在,郭齐佑不会这般慌张。
果然,郭齐佑苦着一张脸,“不知道,僧人说不再寺中。”
“我知道了。”陈生点了点头,将萧疏捡起放入怀中,不顾郭齐佑的阻拦,执意前往曲清池的房间。
他刚离开客房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城北方向火光冲天。橙红色的火烧着人心底的平静,照亮了半个望京。一旁僧人跑来跑去,一直有人在喊着什么事情。
郭齐佑紧跟在他身后,焦急地说:“你怎么还不走!我师兄不在房中,你看了也没用!”
并不回头,陈生默不作声的一把推开曲清池的房门,先四处看了一圈,接着心力憔悴的闭上眼睛,轻声叫道:“兮元君。”
“嗯?”
“你是不是想去拖住端肖雪,一直拖到你师兄回来?”
“当然。”
不止是他这般想,其他人也是。
郭齐佑本不欲浪费时间,只想让陈生赶紧走,但此刻见陈生不动,只得与他说清:“来人叫端肖雪,是四百年前的魔主,魔修中属他最厉害,是个为祸一方恶贯满盈的凶兽。当年他入世时曾闹出不少事,最后还是云馜师座出手将他打败,把他扔入无间狱这才救了天下百姓。”
郭齐佑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而无间狱又称深谷,都说那里深不见底,掉下去就走不出来,天知道这个魔头是怎么跑出来的!我听说他四百年前就差点成为尊者,若不是云馜在他破镜时阻止了他,他就成了第一个魔修尊者。现今他能从无间狱里跑出来,多半已经入了尊者之列……老实说,就是师兄回来都不知道能不能打的赢……”
这话是真。
陈生撇开眼,上一世,曲清池这时正在修炼,他出现在三个月后,那时的他已经修炼成功,只不过上一世的陈生初期对修士的事情不感兴趣,所以他没有问过曲清池成为尊者具体的时间。后来他问的时候曲清池已经成为了尊者,时间因此变得不再重要。
不过虽然具体时间不明,但陈生能肯定,现在曲清池绝不是尊者。
而上一世,曲清池听白烨说他在端肖雪手中,立刻找上端肖雪。端肖雪出了无间狱便是尊者,实力比郭子要强,是站在魔修顶峰的人。前期的曲清池只能与端肖雪打成平手,最后能赢还是多亏了陈生趁端肖雪不注意偷袭了他,他这才败在曲清池的手中。而在跟端肖雪打过之后,曲清池也是越来越强。没多久,端肖雪就打不过曲清池了。
综合以上,他们两人的感情线自然是相爱相杀。
陈生见证了他们的爱恨情仇,对彼此还算了解。他比谁都清楚端肖雪暴虐,此刻出现定会血洗千衫寺。
眼下情况并不乐观。
先不说曲清池在不在寺内,单说他能不能赢都是个问题。曲清池这一世修炼出了岔子,根本就没有修炼到三月,他现在还是君,可端肖雪已经成了尊。
若不成尊,端肖雪是离不开无间狱的。那与修炼不顺的曲清池一比,他显然是占据了优势。重要的是陈生这一世未与他结识,没有偷袭他的机会,如今他来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郭齐佑见他一直背对着他只看着师兄的房间,急得咬牙切齿:“你还不走!”
陈生烦躁地说:“我走倒是可以,你呢?!”
郭齐佑一愣,他从未想过陈生会问他,随后小声说:“我自然是不能走,我是小圣峰的人,怎会遇见危险自己先跑!我先将你送走,然后我要去城北,我会去拖住端肖雪。我想这边动静闹得这么大师兄肯定会看到,会马上赶回来的!”
“齐佑,”陈生听到这里松开了手。
骨节分明的手离开木门,在身侧停了片刻,然后他转过身,平静地说:“你师兄可能不会立刻赶回来,他可能遇上麻烦了。”
因这一句话郭齐佑露出错愕的表情,他望向陈生的身后。曲清池住的房间空无一人,兰花落在地上,逐渐失去了原本动人的模样,瞧着有几分凄凉。
没有佩剑。
陈生在房中没能看到曲清池的剑。他知曲清池这人并不爱惜他的武器,若是无事经常将剑随手一扔,完全不重视所谓的本命法器,遇到一般对手也懒得拿。
还有,毕竟做过一世夫妻,陈生很了解他,知道他现在对他兴趣很大,肯定不会突然离去。而且曲清池也没有不告而别的习惯,不管是对谁,在走时他都会与人说一声不会让人苦等。
可现如今人不在房中,剑也不在。他定是遇上了麻烦正在跟人打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