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深夜。
身怀天赋,却依然刻苦锻炼的少年。
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为了自己的前途和理想而努力。
江湛抿了抿唇,眼眸轻轻垂下。
若白衍是个只有脸的花瓶也就罢了,偏偏不缺天赋也不缺意志,为何还要主动找他求包养?
如果只是为了走捷径,可他们签订合同这么久,白衍却几乎没有找他要什么资源、钱财。
江湛想起白衍那几日让他招架不住的热情,喉咙忽然觉得有些干渴,心跳得也加速了些。
——或许真的……是为了他本人?
——如果真是那样,他该怎么回应这份心意?
第26章 夜宵
不为钱,不为资源。
江湛忽然想起一个月之前他和白衍签订合同的时候。
他当时以为白衍是来要资源的,拿了一份内部的培养计划给他,没想到白衍坚持加上了包养相关的内容,当时他就疑了惑了怎么会有人看了这样的合同还上赶着被“包养”。
当时白衍是怎么回答的?
“我对江总本人更感兴趣。”
身居高位,江湛知道想要上他的床、甚至入他的门的人男男女女都很多,但他也清楚,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冲着“星海集团的总裁”、“江家的当家家主”来的。
白衍不一样。
和白衍相处这么久,江湛可以肯定,白衍看着他的时候双眸里盛放的就是他本人,而不是他背后的金钱或者权势。
因为真心难得,所以难得碰到真心,江湛忽然略有些后悔——如果他和白衍相遇之初能够正常一些的话,也许他们现在就不是这么扭曲的包养关系……
江湛站在门口一时走了神,直到里面的音乐停下,才反应过来,刚想转身离开,白衍已经披着外套从门里出来了。
白衍刚刚练完舞,汗水将白t恤前后胸都洇成半透明,鬓边还有汗珠滴落,一只手扶着门框,侧头看着江湛:“江总,大半夜找我有事?”
江湛能够清晰地嗅到白衍身上活跃的香草气息,像白衍整个人一样跃动、不知疲倦。
明明他极为讨厌各种各样的香水,偏偏白衍身上的香草味屡次打破他的底线,如今竟然开始觉得……还挺好闻。
江湛悄悄屏住呼吸,下意识想后退,又觉得不妥,抿了抿唇,端着脸,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来了白衍门口。
白衍挑了挑眉,走近一步,手轻轻搭在江湛的胸口,眨了眨左眼,深呼吸了一口,声音刻意压低:“江总,是想去酒店了吗?”
他的手指还带着刚刚运动完的热度,隔着西装轻轻抚过江湛的胸口,留下一道道看不见的香草痕迹。
江湛的心不争气地多跳了几下。
他想起前几次和白衍在酒店辛苦完,第二天气虚腿软的感觉,张口就想否认:“没——”
白衍微微昂头,了露了出半截白皙的脖颈,深灰了色了的眼眸中一片兴趣盎然:“没有?难道江总……想在这里?”
他环视一圈,收回手,再眨眨眼,“江总真会玩。”
江湛:“……”
他喉咙滚了滚,驱散脑袋里浮现的画面,开始认真地反省男人到底是一种什么记吃不记打的生物。
这才多久过去,竟然已经忘了挨打的疼、只记得吃肉的爽。
白衍又凑近江湛深吸了口气,感受到江湛紧绷着身体,忽然站直身体,端正了神了色了:“江总工作辛苦,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
江湛:“……?”
他都在考虑现在让方秘书开房来不来得及了,突然跟他说这个?
白衍刚度过发情期,吸几口江湛身上的香水味只觉得舒畅,暂时没什么生理需求。
他练了一天舞身体委实有些疲惫——更何况跟江湛上床就没有一次能尽兴的,非发情期能不搞还是不搞。
不过江湛都站到他门口了,利用完就把人丢一旁去似乎也有点无情。
白衍反思了一下,对江湛提出了邀请:“江总要是欲求不满,我请江总吃夜宵吧。”
正按下恼羞成怒琢磨该怎么优雅而不尴尬地离开的江湛怔了一下。
“江总?”
江湛工作到这个点,其实已经吃过一次夜宵了,但看着白衍亮晶晶的眼神,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白衍对江湛做了个请的动作:“江总请。”
江湛看了眼白衍指着的练舞房,蹙眉:“夜宵?”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了色了变得有些古怪,羞耻中夹杂着一点抗拒,“怎么能这样!”
“江总不会让我这样出去吧?”白衍指了指自己汗津津的衣服,“我去洗个澡,江总先等等。”
——啊,哦……
江湛清空思维,把目光挪开,控制自己的呼吸均匀。
“当然,江总想要一起洗的话也可以。”
江湛:“……”
练舞房里有个小小的淋浴间,大小只够一个人转身。
江湛坐在仅有的两把椅子上,听着淋浴间里哗啦啦的水声,沉默地盯着对面墙上悬挂的宣传照片。
他开始反思自己到底中了什么咒,大半夜跑白衍门口,还要和白衍一起出去吃夜宵。
大约是刚才白衍的眼神太过期待了吧?
到底是他的人,仔细想来他好像确实没怎么宠过白衍,白衍倒是兢兢业业地履行合同义务。
偶尔让白衍任了性了一下也没什么打紧……
房间里萦绕着浓郁的香草气味,像有生命一样缠绕在他的周围,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他的呼吸,让他忍不住有些干渴。
为了分散注意力,江湛让思维转移到其他的方面。
比如香味。
有什么香水会这么浓郁、这么持久?
房间里没有任何空的香水瓶,而以他的经验,这种香味至少得在地板上撒七八瓶。
就算白衍再疯,也不至于每天用香水拖地板。
江湛了揉了了了揉了鼻子,目光落在旁边椅背的外套上。
作为白衍的衣服,这件汗湿的外套上也散发着熟悉的香草味。
江湛稍微拧眉。
他的嗅觉异常灵敏,能够嗅到常人闻不到的气味。
白衍刚才大汗淋漓,按理说房间里、衣服上都应该有很浓重的汗味才对,偏偏房间里没有汗味,他距离外套这么近也没有闻到汗味。
就好像……香草味本身就是白衍的汗味一样。
江湛一时竟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可笑。
方秘书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家总裁紧紧盯着明显是白衍的外套,嘴角还带着罪恶的笑容。
方秘书:“……”
他咳嗽了一声,“江总。”
方秘书本来提前下楼开车,接到江总的通知之后,怀着一肚子疑了惑了赶过来。
江湛有家庭医生制定的营养计划,除了加班之外生活习惯也很规律,很少有额外要吃东西的时候。没想到这次竟然要和白衍一起吃夜宵,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方秘书心里罗列了八九个市里比较知名、关键还很干净的深夜餐厅,准备在江湛有需要的时候拿出来。
白衍擦着头发从淋浴间出来,笑眯眯地道:“我请江总吃。”
一个“请”字唤起了江湛今天下午面对施伯商时的尴尬回忆,让他警惕地抬头,沉声道:“我来。”
白衍意外地放下了毛了巾,看了江湛片刻,没有跟他抢,披上外套,略有些遗憾地道:“江总,床上你要是也能这么主动就好了。”
江湛:“……”
方秘书恨不得自己聋了,又恨不得自己是只录音笔。
对白衍的了性了格已经有了大致认知的方秘书努力压抑自己的八卦欲望,想着这么高薪水的职位并不好找,识趣地后退一步:“我先去订餐。”
……
江湛选择的午夜餐厅是一家中餐厅,以无烟烧烤比较出名。
因为店里卫生环境好,油烟味比较轻,还在江湛容忍范围内,所以来过几次。
深夜客人不多,服务员送上点好的单之后就下去了。
切片的冰鲜肉堆成高塔的形状,薄得有些透明的肉片沾上烤盘的时候就发出“滋啦”的声音,油脂的香味瞬间迸发,几乎翻个面的同时就已经熟了。
哪怕江湛这种对气味容忍度很低的人,也无法拒绝深夜烤肉的诱了惑了。
江湛夹起一块肉刚要吃,发现对面的白衍一直在盯着他看,顿时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白衍看了眼面前洁白的瓷盘、莹润的酒杯、修长的筷子,向后一靠,坦然地道:“我不会用筷子。”
江湛怔了一下,才想起来白衍据说是从海外归来,汉语都说不利索。
他刚想按下呼唤铃,让服务员送刀叉上来,就听到白衍道:“正好现在跟着江总学一学,江总不用在意我。”
江湛的筷子停住不动了。
他用了二十多年筷子,上次被人这么认真地盯着,还是四五岁被妈妈教的时候。
有些事情没有察觉倒是还好,一旦察觉到就会觉得格外别扭。
但是白衍看得十分认真。
江湛吃了两口,白衍已经能够用筷子简单夹肉了。
这让江湛有些意外——筷子对国人来说是个很常见的东西,但对于没用过的人来说,其实很考验手掌手指的灵活了性了。
白衍这么快就能掌握筷子的用法,肢体协调了性了显然很高。
“你之前吃饭?”
他记得公司开给练习生的食谱大部分都是中餐。
白衍顺利地把烤肉送进嘴里,满足地放下筷子:“哦,我都是去西餐厅订外卖。”
艺人要控制饮食,保持完美的身体比例。
江湛还以为白衍不会用筷子所以不在公司里吃,沉默了一下,思索着应该要求食堂配备一定数量的刀叉。
“不用麻烦。”白衍又慢慢夹了块肉,慢悠悠地道,“我是嫌公司的食物难吃。”
他在另一个世界出身豪门,又是矜贵的omega,食物都是特意针对口味进行的调整,大锅饭的公司餐厅只吃了一口就咽不下去了。
哪怕到了这个世界,能不委屈自己的时候,白衍也绝不会委屈。
还好之前江湛给的支票数额不小,加上《晴天砂雨》的销量高,才省了白衍继续拿谱子去卖的麻烦。
白衍筷子用得愈发熟练,感受到这两根普普通通的棍儿在餐桌上是如此灵巧方便,正吃着肉,忽然听到江湛问:“在公司现在怎么样?”
白衍只当他在关心员工,随口道:“还不错。”
“经纪人怎么样?”
白衍停下手,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江湛,忽然笑了起来:“江总听说了什么?”
江湛轻轻扯了一下领口,有些不自在。
“唔,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要一个能全心全意辅佐我的经纪人。”白衍笑了吟了了吟了地端起酒杯,对江湛眨眨眼,“既然江总愿意替我出头,那我提前谢了。”
江湛没见过这么顺竿子往上爬的,停顿了好久,才道:“回去公司会认真调查,给你答复。另外……”
江湛又扯了一下领口,有些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才道,“舆论的事情虽然已经压下去了,终归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抱歉。相关舆论问题我会负责解决。”
白衍十指交叉撑在前胸,看了江湛好一会,才意外地挑眉:“我还以为江总是绝不会认错的类型。”
江湛:“……”
他放下筷子,认真维护了一下自己的形象,“这次责任在我,我自然应该认错。”
白衍眨眨眼,奇妙地领悟到了江湛一点处事原则。
简单的说,对于江湛来说世界划分非常有条理——谁付出更多、谁收获更多;谁承担更多、谁责任更大。
所以江湛的包养合同没有直接给他资源,而是要求他完成公司培训来获得“奖励”。
白衍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思维逻辑这么简单的人了,忍不住有些乐:“江总,你这个思维方式,是怎么做总裁的?”
这话有些不太礼貌,但江湛没有生气。
他沉默了一下,微微蹙眉:“我知道。”
白衍看江湛也不像个傻子,心里了然:“这是江总理想中的世界?”
江湛抬头看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白衍竟然能看穿他的想法。
“我以前也想像过,有没有一个世界没有拘束在我身上的枷锁。”白衍端起酒杯,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对江湛挑挑眉,“后来发现这样的世界光靠想象是没用的,只有自己努力才能实现。”
江湛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低声“嗯”了一句。
“理想主义者。”白衍举杯,“干杯。”
江湛洁癖晚期,动作迟疑了一下。他一直不愿意和其他人碰杯——碰杯就意味着两个人即将沾唇的位置互相碰触,简直是病菌和异味的重大迁移。
白衍歪了一下头:“江总,你在床上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排斥啊?”
江湛:“……”
他快速将杯子与白衍碰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白衍哈哈笑了两声,也喝干了杯中的红酒。喝完就听到江湛问了一句:“你呢?”
“什么?”
“你为什么……”江湛本想问问白衍为什么会找他求包养,但那个词实在很难说出口,便换了个说辞,“为什么会选择煌星?”
白衍纤长白皙的手指在透明的杯沿上轻轻转了一圈,在这样的深夜里显得极为诱了惑了:“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