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欣慰地笑着,像是放心了?。他熬了十多年,终于可以休息了。
在老爷子合眼的时候,谢詹宏也念到遗书中的最?后一句话:“老头子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会始终陪着你们。谢家人,不准哭。”
谢詹宏立刻仰头,不让泪落下来,但泪水像是控制不住似的始终往外落,转过身快步走出去,他知道自家老爷子绝对不想看到自己这幅样子。
最?后留那么一句话,是告诉他们,对他来说是解脱,不必伤怀。
荣京将泪逼了回去,蹲了下?来,轻轻抱住谢凌颤抖的身体,兄弟俩无声地拥在一起。
……
谢詹宏出去洗了?一把脸,将脸上的痕迹都洗掉,见韩帘美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他。
韩帘美有点纠结,小声说:“老爷子是不是有些偏心了?,您身为唯一的儿子,为什么只分到这么一点财产。”
谢詹宏脸上一冷:“那你想多少?”
韩帘美柔弱地说:“大少爷的当然是大少爷的,但荣京怎么有资格,他那部分应该给您才对,他只是个外……”
人那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谢詹宏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韩帘美不敢置信地捂着脸,结婚那么多年,谢詹宏从来没打过她。
谢詹宏:“老爷子尸骨未寒,你就在提财产分割,你怎么说得出口?怎么,我给你的钱还不够,需要你来为我争取这些?”
老爷子生前,就不待见韩帘美,现在去了?,韩帘美是谢家唯一松了一口气的人。
韩帘美当然为谢詹宏鸣不平,在她眼里她不被承认,荣京是她带来的,又凭什么。
“老子白吃白赖,给的已经够多了?,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叫贪得无厌。”谢詹宏气不打一处来,“还有,荣京是我小儿子,连老爷子都承认,你不想可以现在就滚,但荣京要留下?。你这个当娘的有关心过儿子吗,你知道他演戏演得多好吗,老爷子看了?都夸赞,说这孩子是天生的发光体,咱们老谢家几代人才能出这样一个才艺双绝的人。你又知道荣京在投资界被称作什么吗,叫做狼王,只要他看中的公司大多未来有升值空间,你以为他真稀罕老爷子留的那点?他是为了?让老爷子安心地走,他光靠自己,就资产翻了?几十倍,不留给他还留给我这个混吃等死的!?”
韩帘美的确不知道,她只需要荣京不给她丢脸,别让谢家把她赶出去就好。
前几年二少在的时候,就最不喜欢荣京,为了讨二少欢心,她也很厌恶荣京的存在,有时候恨不得从来没生过这个儿子。
现在二少入了牢,她的依靠少了?一个,整个人都好像空了大半。
“荣京怎么可能…那么厉害。”她不愿相信。
“我是没能力,但我的两个儿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谢詹宏边说着,“要不是荣京在,你以为老子还想把你留下?来?从今往后,你再多说一句,我们就民政局见。”
韩帘美最怕的事应验了?,软倒在地上,想为自己辩解,却不知怎么阻止语言。
顾希从屋内退了?出来,把空间留给兄弟两人。忽然看到在旁边哀怨不已的韩帘美,他还记得那次锡婚宴是为她举办的。同是Omega,顾希有些同理心,找到手帕想递过去,韩帘美一看是顾希,不屑一闪而过。
谢詹宏阻止顾希的动作:“别浪费感情。”
顾希疑惑地看过去,谢詹宏摇了?摇头。
顾希在全球就有很多爱慕者,常年混迹美人圈的谢詹宏对此了?解的最?深。
看国外有什么颁奖典礼,不管他有没有入围,主办方都会想尽办法把他请到场,无论顾希怎么谢绝都一样,看威尼斯那次走红毯多少人为他呐喊就知道了?。别说什么国内国外的审美标准不同,长成顾希这样,标准就是摆设。他的美貌让很多人趋之若鹜。也因?此他的背景被很多人挖出来过,出生贫寒,无依无靠,是靠着自己打拼到现在的。
顾希出名就出名在,他明明可以靠着美貌轻易得到一切,他自己却完全不在意。多少Alpha愿意为了他的一个笑容一掷千金,但他偏偏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性子柔中带刚,是最难追求的那类Omega。
顾希自己不知道,但他在他们上流社会被誉为无法触碰的存在。荣京能把顾希带回来,谢詹宏会惊讶就在于此了,要是说出去可能都没人信。
可顾希再难得,也是没背景的,绝不是韩帘美理想的媳妇人选。
好心安慰最后说不定还要被嘲讽一顿,谢詹宏干脆拦截下了?,省的待会荣京出来以为他们欺负儿媳。
韩帘美见状,哭得越发凄惨,走了几步,见谢詹宏没追过来,又不敢真的走了,只能哀怨地看着他们。
谢詹宏以前特别喜欢韩帘美柔弱地像是菟丝子一样的性子,现在才发现,看人真不能看外表,菟丝子也可能递出一把把软刀子杀人于无形。
顾希不清楚谢家的家事,干脆就安静地坐着。
看谢詹宏双眼通红,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反倒是谢詹宏看得开,和准儿媳说说话:“小京怎么追到你的,吃了?不少闭门羹吧?”说出来让我好好笑话笑话那臭小子。
顾希:“啊?”
顾希有点羞赧,轻声说:“是我追他的,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没希望了?。”
谢詹宏:“……你开玩笑?”
“没啊,他一开始只当我朋友,不过最?近开始回应我了?…”顾希喜悦中透着一丝甜蜜,见场合不对,又马上收敛起笑容。
谢詹宏:“……”短短几句信息量好大。我小儿子这不是一般般有本事,这是牛逼Plus。
……
按照老爷子生前的愿望,葬礼从简,只邀请了部分亲朋好友。
一排排车队停在主宅外,灵堂内,谢家父子三人跪在蒲团上,感谢宾客前来悼念。
老爷子极有威望,谢家祖上曾在国家危难之际,捐了?九成家产。老爷子生前也有祖先之风,在商场上奉行的是和气生财,做了?不少善事,开办了?最?大的慈善基金会,进账资金和捐助都透明化,所有账目网友都可以查询,是一位让人非常敬佩的老人。
前来悼念的,有如今已经赫赫威名的元帅,也有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大佬们,虽然人不多,却都非常尊敬老爷子。
这位身穿军服,身上挂着数十枚勋章的元帅来到荣京面前:“听说,谢老爷子将基金会交给你了??”
荣京看到这位老人全身散发的不怒自威的气质,认真点了点头。
“老爷子一定很喜欢你。”那个基金会是老爷子的心血,也是谢氏好名声的由来,老爷子将产业留给大孙子,将名誉留给小孙子,这是要他们兄弟各有侧重,不为利益相争,考虑的长远,“好好做,有困难可以找我。”
荣京婉拒:“谢谢您,但大哥教过我,求人不如求己。”
站在一旁的谢凌:滚,我没教过。
老元帅打量着荣京,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对他说话了?,还这么不卑不亢,让人气不起来。
果然像吴含戚说的,谢家这个小少爷看起来温和,实际上是个刺头,有主意的很。
谢家是老牌家族,曾经房地产业的顶梁柱,老爷子一旦离开,只有这对年轻的兄弟临危受命,他们这些老朋友多少会担心。
可现在看看眼前这两个年轻的Alpha,年轻却有胆魄,也许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足足三天,在快要结束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来到大门前。
一辆轮椅出现在过道上,轮椅上坐着衰老了?好几岁的吴含戚,原本乌黑的头发变成了?银灰色。
吴芾昱推着父亲出现在葬礼上,不少人本来就奇怪吴含戚很久没出现,没想到一出现就是这幅模样。要是流传出去吴氏的股价必然要跳水,当然这是在谢氏老掌权人的葬礼上,没谁会做这样的缺德事。
吴含戚却仿佛没感觉到,依旧维持着平常的笑容,锋芒依旧。
吴芾昱想要推父亲进灵堂,吴含戚摆手。
他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灵堂,上了?香,微微鞠躬,才看向?谢家父子,在荣京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节哀。”
“谢谢您来悼念。”
家属回礼后,谢詹宏主动拉住了吴含戚,问长问短,因?为吴含戚变化?太大,让人不得不问。
吴含戚笑着说只是得了?一种怪病,比较嗜睡而已,没什么大碍。
看吴含戚那云淡风轻的话语,大部分人都会以为他一点事都没。
荣京想到前段时间从火海里走出来的吴含戚,还是那么意气风发,现在这样是因为受到天道的影响吗?
他看了?看礼堂外的万里晴空,也许吴含戚也在等一个结果吧。
那天在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吴含戚递了?一张纸条给他,标了?下?一次禁锢时期,以及有可能出现的其他意外,最?后还祝他好运。
吴含戚是在间接告知,赌约算荣京赢。
荣京不知道为什么吴含戚要帮他,总觉得吴含戚在预谋着什么惊天大事。
虽然吴含戚现在这样子,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看着像是雄狮末路一样。
那张纸条简单说了下?他要冲破禁锢的方法:禁锢时间内,一,必须有更多的人分辨出他和复制品的区别;
这条容易理解,他能顺利回来,除了他自己的努力,也和顾希、大哥有关。
二?,需要他对本世界的留恋超过原本的执念。
原本的执念,是指他对原来世界的想念吗?
但荣京知道自己可能回不去,所以他在被顾希从池底救上来时就已经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了。
他现在已经很想留在这个世界,这里也有他的家人,他的爱人。
难道还是不够吗,怎么样才能真正留下?来?
荣京迷茫地看向?端坐在远处,将全身包裹得很严实的顾希,一开始被人认出来引起了一点骚动,顾希只能把自己包起来,不给荣京添麻烦。
荣京跪了多久,顾希就在远处陪了多久。
见荣京看向?自己,歪了歪头:怎么啦?
荣京的心微微一软,摇头表示没事。
最?后一天结束,几人站在墓碑前,谢凌让小弟先去休息,他想一个人待一会。
“大哥…”
“我没事,老爷子要我们高高兴兴地送他走,我不会给他丢脸的,我只是想最后陪陪他。”
谢凌看了?他一眼,荣京来到山下?,顾希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荣京凝重的脸色,顾希:“我们在这里等大哥吧。”
这几天顾希一直默默陪着他,从来没有怨言,拉过来在顾希的脸蛋上吻了一下?。
“这几天,你辛苦了。”
顾希柔软地蹭了?蹭他:“不辛苦,你才是都没怎么睡。对了,刚才你母亲过来,你怎么把她赶走了。”
荣京没提,是因为刚才韩帘美要求他和顾希分手,给他介绍门当户对的Omega,另外要求他定期打钱给她,两个要求荣京都没答应。
荣京觉得有些事必须给顾希提个醒,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道缝了?好几针的疤痕:“你还记得它吗?”
顾希当然知道,但他不知道荣京愿不愿意说。
荣京:“是她扎的。”
这段记忆很模糊,是最近才想起来的。
那些争吵、血液,还有破碎的镜头碎片,荣京只有片段记忆,并不完整,错以为是保护母亲留下?的。
当克服了?镜头恐惧症,才完全想起来,原主害怕镜头的原因?,其实真正下手的是韩帘美,她当时觉得荣京是累赘,失手差点杀了?亲子。
她后悔,愧对,而后更不想亲近自己的孩子。这是埋藏在原主心里根除不掉的痛苦,原主其实一直恨着他的生母。为什么他的镜头恐惧症那么严重,这才是根源。
荣京捂着头,他总觉得自己还忘了?什么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却始终记不起来。
离开墓地,吴芾昱已经坐上车,但总有点心神不宁,时不时朝着窗外看去,吴含戚看出了他的状态:“想去就去吧。”
“爸你这儿还需要我呢。”你说你要没儿子,是不是没人养老送终了?。
吴含戚眼皮都懒得抬:“我需要你什么,养老送终吗?”
吴芾昱:爸,看穿不揭穿,你这样我对你最?后的一点父子温情都要燃烧殆尽了。
“别咒你老子,你不在我正好清静清静。”
把儿子赶走后,吴含戚将上涌的血腥给咽了回去,像一座精致的雕像,沉沉睡去。
吴芾昱重新来到山下?,荣京自然看到了他,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吴芾昱也看到远远站着的荣京,拍了?拍胸口,意思是他来搞定。
吴芾昱拾级而上,果然看到一直伫立在墓碑前的谢凌。
他走了上去,与谢凌并排。
沉默了?半刻钟,谢凌才睁开眼:“你来做什么?”
吴芾昱:“之前都是谢大哥陪我,礼尚往来嘛,谢大哥您能别这表情吗,好像我不请自来一样。”
谢凌:“……”
谢凌:“不需要,你走吧。”
吴芾昱一咬牙,直接跪了下?来:“老爷子,我在这里跪着您没意见吧,您不说话就是没意见了?。”
谢凌被这条鱼的骚操作给惊到了:“你不是谢家人,跪什么跪!”
“这谁能知道呢,我尊重老爷子跪一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