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要是影响到你了,你给阿么说。”李秀闻言继续低头绣花,夏哥儿主动找事情做他放心也不放心,不用担心他没事乱想,又得看着他不能让他太劳累。
之前有好几个月没有看账本,突然看起来有些衔接不上,林夏至只能把前面的也翻出来看,比以前多花了好些时间才把账本理顺。
“夏哥儿,你在旁边的纸上面写写画画些什么?”李秀坐久了腰酸,站起来活动筋骨的时候无意间瞥到林夏至在白纸上写下一些奇怪的符号。
“这是一种表达数字的方式,我以前那个地方的人很多都用这些符号表示数字,比写字更简单,阿么要学吗?”已经在李秀面前通了气,林夏至做事的时候随意多了。
“原来是这样,我以前见宗儿也这样写过,当时我以为这是他学累了在纸上画画,没想到是一种数字。”李秀恍然,至于林夏至问他学不学,他干脆利落地摇头,“你阿么我一向不喜欢算账,学来了也没用,就不叫你耽搁功夫教我了。”
李秀不想学,林夏至没有勉强,继续低头快速计算账本中的数字。
等他把一羊多吃最近的账本看完,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又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看完朱玉阁的账本。
吃过晚饭之后,李秀带着两个孩子回林宅,离开之前李秀叮嘱程闻柳看着点林夏至,不准他晚上再看账本,再多事都没有他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程闻柳听到李秀说林夏至看了一整天的账本,饭后赶紧拉着他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夏哥儿,我就是这两天忙一点,过两天手上的事就没这么多,那几间铺子的账本到时候我可以处理过来,你不用担心。”
“我自己的铺子我看看账本怎么了,你们还不让我看不成?”林夏至打断他的话,“其实一直跟着看不费劲,我主要是过了几个月没看,才多用了点时间,以后你把粮满仓和聚福楼打理好就行,我自己的铺子我来,免得我一天天在家闲得慌乱想。”
听到最后一句话,程闻柳所有想好的说辞都被他咽回肚皮,好像是可以忙一点点,在家无所事事就容易想东想西的。
第二天,李秀继续来程宅陪林夏至,林夏至继续看账本。
昨天看了一天账本已经找到了经验,林夏至很快看完了飘香十里的,又看了看别的零碎账册,还把程宅的事情理了一遍才到吃午饭的时间。
程宅的事情最轻松,平日里林夏至过来找程夫郎的时候会帮点忙,对程宅的事不陌生,就是人少有些活得重新安排一遍,正好这个月没收到其他人家的请帖,林夏至用不着出门。
等林夏至和两个小家伙午睡起来,李秀见林夏至不忙了,才把他昨晚从祥伯那里了解到的事情说出来。
知道程宅那边出了事,李秀每天都跑过去看林夏至,背山村那边出事之后祥伯没有第一时间找上林夏至,而是先给李秀说了说,让李秀拿拿主意。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两年秦家在林夏至的帮助下攒了些银钱,他们秦家一共有四户,之前大家穷的时候还能拧成一股绳,大家一起挣钱。
有钱之后有些家人就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在去年林夏至找了三个孩子去林家村的墨林学堂上学之后,那些小心思逐渐开始暴露出来。
大家在老秦头下面干一样的活,分一样的钱,让有人不满足了,他们想自己单独出去接活,想要赚更多钱,也有人手上攒了钱之后想要买自己的田地、盖自己的房子,想找个地方安稳下来,不用过佃田的日子。
两种不同的想法让秦家人表面和谐,实则暗潮涌动,老秦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前段时间因为天气热没注意消暑,突然病倒了。
老秦头一病倒,不仅没有让秦家安静下来,反倒让他们闹得更凶了,看着他们吵吵嚷嚷的,老秦头一狠心,决定分家。
他们秦家是以四户人家的名义向林夏至佃了这些天,如今要分家,这些佃的田怎么处理成了一个难题,所以老秦头求到祥伯这里,让祥伯帮忙。
按照祥伯的意思,四户人家把佃来的田分成四份,每户一份就行,可他看着老秦头病得瘦成一把骨头的样子,又觉得这样太便宜那两户闹事的秦家人。
是他们想自己买田建房或者自己出去揽活,他们这就是违反了佃田的契约,认真算起来要赔偿的。所以,地上种的粮食还没长成熟,值不了两个钱,就不让他们赔偿了,不把佃的田分给他们,直接把他们赶走完事。
改变佃农这件事不小,祥伯做不了主,得问过了林夏至才行,可这两天程家又出了事,祥伯不知道该不该拿这件事去打扰林夏至,才会找上李秀。
李秀知道林夏至待秦家佃农很好,结果秦家做出这样的事回报林夏至,李秀很不高兴,所以他在转述给林夏至的时候,没有说那两家闹事的秦家佃农的好话,他也同意祥伯的处理办法,贪心的人就让他什么都得不到才最好。
林夏至没料到秦家这么快就出问题,他想着老秦头被自己的子侄气到生病,对那两户同样没好感:“就按祥伯说的来,他们闹着不租林家的田,那就把在墨林学堂读书的孩子也一并送回去,以后不管谁租我的田,咱们不再管他们的孩子读不读书。”
“早就该这样了。”李秀赞同。
虽然说没有闹事的两家挺无辜的,可是他们没有阻止自己的兄弟,他们也有过错,当初签的是五年佃田契约书,现在才两年不到就想闹,看来是对他们太好了。
祥伯那边得了林夏至的话,当天下午就回了趟林家村把三个在墨林学堂读书的孩子带出来:“你们几个孩子很好,我很喜欢,二少夫郎也很喜欢你们,可是你们家里闹了些事情出来,以后你们都不能回墨林学堂读书了,我现在就送你们回背山村去。”
送到墨林学堂读书的孩子都有十来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龄。
秦三旺听完沉默了,他想到了上次回家时偷听到话,阿爹和阿么想买田盖房子,还说了两句关于二叔他们的话,具体什么内容他没听清,不过不像是好话,是不是因为那些个原因?
秦大牛听了祥伯的话只感觉震惊非常,看祥伯的样子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心里难受得不行。
在墨林学堂学了快一年,三个孩子都非常喜欢学堂的气氛,也很想读书,上次回家的时候家里不是好好的,为什么会闹出事情来。
年龄最小的秦大虎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听了祥伯的话直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祥阿爷,我们家里出了什么事?”
祥伯摸了摸秦大虎的脑袋:“大虎不哭,就是你大伯和二伯闹着想分家,分家就不能继续佃我们少夫郎的田,所以你们也不能继续在墨林学堂读书。”
还记得去年他送这三个孩子到林家村的时候,他们的头发和枯草差不多又黄又干,到林家村之后伙食好了起来,他们三个现在的头发都又黑又浓密。
第330章 分家一
不止是头发有变化,脸色也好看了很多,身上的衣服虽然洗得有些泛白,但穿在身上的时候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还有周身的气质,即便坐在驴车上哭,秦大虎的腰板都挺得笔直,和没读过书的孩子一看就不一样。
秦三旺坐在一旁眼神黯淡,想着刚才祥伯的话,真和他家里有关,阿爹和阿么实在是太糊涂了。
秦大牛挪了挪位置坐过去抱住秦大虎,拿出手帕给他擦鼻涕眼泪,眼神坚定地说:“大牛不哭,咱们把书带走,以后在家做完事好好温习功课,不能把先生教的东西忘掉,以后有机会哥哥就劝四叔送你去别的学堂继续读书,你在学堂学了回来教我们,我们一定不能轻易放弃。”
“好,我听大牛哥的。”秦大虎抽抽噎噎地擦干眼泪,点头表示会听哥哥的话。
听了秦大牛的话,祥伯对他高看了一眼,没有听到不能去学堂之后自暴自弃,反而鼓励弟弟,以后抓住机会继续上学堂或,借鉴了林家村的做法,让去学堂的孩子学了回来教家里人。
祥伯联想到接秦大牛离开时郑夫子特意悄悄拉着他说的话,顿时有了培养他的心思,秦大牛这个孩子心性坚定且有头脑,是个可塑之才。
三个孩子三种表现,祥伯都看在眼里,等秦家这边的事处理完他回去给林夏至汇报的时候一并说。
到了背山村,祥伯将孩子们送回来,把秦家的汉子叫到一起,每一个人的表现都不一样。
不用说,他们都以为林夏至不满意他们闹事,才把几个孩子送回来。
秦大狗和秦三旺一样神色晦暗,隐隐有后悔的意思,秦二狗眼里有窃喜和幸灾乐祸,秦三狗和秦四狗非常惊讶、难过,却没有丝毫埋怨的意思。
“今天,我过来,除了把孩子们送回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办,那就是重新签佃田契约,考虑到你们几户人家的意愿,新的契约我已经拟好了,秦三狗、秦四狗,你们两过来签了吧。”祥伯拿出三份新契约,分给秦三狗和秦四狗两人。
秦二狗眼里惊喜一闪而过,以后他就可以单独种田、单独找活,家里很快可以积攒起银钱来。
眼看着祥伯把契约给了三房和四房,没有给他们二房的意思,秦二狗赶紧上前问:“祥伯,我们两户人家的呢?”
秦二狗知道自己的行为惹了东家不满,所以他说话的时候拉上了秦大狗分散火力,让他一个人不那么显眼。
祥伯看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你们两户不是不想跟着秦家种田了吗,所以这次新契约没有你们的份,以后我们家少夫郎的地也不会再佃给你们。”
“我们两都是秦家人,之前是一起佃的田,现在要分开签契约,凭什么就不给我们两户了!”秦二狗急了眼,撇开秦大狗要冲到祥伯面前。
祥伯身边的林家下人立马站上前拦住他:“凭什么?就凭之前是整个秦家佃田,就凭是你们两户主动闹事,这件事就算是闹到县衙,也是你们的错。”
祥伯站在后面,冷眼看着秦二狗:“我们少夫郎不追究你们违反契约的赔偿就已经心肠够好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人心呐就是不知足,总想要更多,秦二狗就是这样。
祥伯一番话说得秦二狗不自在极了,他看向秦大狗,让他也说说话。
可惜秦大狗根本不理会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二狗!”老秦头被孙子扶着从屋子里走出来。
刚才,他在里面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强撑着没好的身体让大孙子把他从里面扶出来。
秦二狗看着这样的老秦头,脸上的神色几番变化终于低下头不说话,对把他养大的老秦头,他不敢说太过分的话。
“秦二狗,你现在满意了吧,以后你可以彻底单独挣钱,和别的人没有关系,今天祥伯在,就请祥伯做个见证,我们老秦家从今天起彻底分成四户。”老秦头颤颤巍巍地,说话声音也不大,却听得秦大狗身子一抖。
老秦头往秦大狗看过去:“还有你,秦大狗。”
“小叔!”秦大狗噗通一声跪在老秦头跟前,“小叔我错了,我被眼屎迷了眼,才做出这种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事情,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咱们秦家不能散啊。”
三十几快四十岁的人,在老秦头面前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他是秦家年轻一辈人里的老大,他没有做好老大应该做的事,有自己的私心,被秦二狗撺掇两句就跟着闹腾,害得秦家在老秦头还在的时候就要分家,让他没有脸面对爹么去世之后辛辛苦苦将他拉拔大的老秦头,等他死了之后如何有脸面下去见秦家的列祖列宗、阿爹阿么。
想到这些,秦大狗没有怪罪秦二狗挑拨离间,只是在不停地反省自己的问题,他觉得错都在他身上,不是他这个家就不会散。
秦三狗和秦四狗刚才拿着新契约书站在旁边听着,听了老秦头的话都吓了一跳。
秦三狗把契约书往秦四狗手上一塞,从侄子手上接过来自己阿爹:“阿爹,身体要紧,您别动火,大哥和二哥做得不对,等您身子好了再教训他们。”
秦大狗闻言跟着点头,真心实意地看着老秦头说:“对,小叔您身子要紧,我做了错事,等您身体好了要打要罚我绝对听着、受着,绝对不会躲闪,咱们家只有团结在一起才是一家。”
秦二狗闻言抬头瞪了眼秦大狗,真是个软蛋,一吓就把之前答应的话都忘了,还说什么自己的小家,就他那样,秦三旺什么时候才会有出头之日。
祥伯看着秦二狗,当初刚接手秦家的时候,这家四个汉子看着都是老实本分的,这才没过多久,就各自有了心思,尤其是秦二狗,简直变了一个人一样。
秦三狗和秦大狗的话让老秦头心里舒坦了一点,好在老大还不是个完全糊涂的,至于二狗子,就当他这些年养了一只白眼狼吧。
老秦头站直身子,把秦四狗喊过来,让他去把各家人都叫过来,今天就把家分了。
看着秦大狗还想说话,老秦头瞄了眼秦二狗,坚定地说:“今天不分家是不行了,有些人已经看厌烦了我这个老头子,早就想离开了。”
秦大狗和秦三狗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眼秦二狗,让秦二狗气炸了肺,等分了家,他绝对、立马带着夫郎和孩子离开,再也不回背山村受这份鸟气!
既然老秦头已经决定了要分家,这会儿被人用什么眼神看着秦二狗都忍着,只要能分家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