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妄毕竟还小, 舆论这东西能轻而易举的毁掉一个人, 他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
束一雯洗漱过后,打开儿子的房门, 里头的灯已经灭了, 她悄声关上门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有些事情正好和戚栩谈谈。
听到脚步声远去,戚无妄爬起来,打开电脑。
反光的屏幕上映出他沉静的眉眼,成熟的不像是十岁的孩子。
戚无妄花了一晚上的时间,跟电脑死磕,从记忆中提取线索,尽力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然而号称有记忆的互联网跟失了忆一样,丝毫查不到“Walker”的信息。
不是说很小的时候出过道?
就算糊穿地心也不能一点痕迹没留下。
戚无妄很后悔以前太不关心身边的人,重生前但凡对那个人有一点点了解欲,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躁郁的情绪一层层堆叠,戚无妄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封信,几乎能将它背下。
饱含着感情的信件如同伺机而窥的毒蛇,躲在阴影里,在绝对注意不到的角落,用那阴冷的目光粘腻的盯着猎物,只等猎物在警惕心降至最低时,给予致命一击。
早上六点半,是戚无妄起床的时间,几乎和阿姨敲门叫醒的同时,时文康发来一条微信。
时文康:小妄,赶紧康康黑名单吧
时文康:有一只明明等着心焦偏偏嘴硬不承认的江奉则哥哥等你领取哦~
戚无妄:“……”
就说好像忘记了什么。
熬了一宿,头疼的厉害,想到江奉则,脑子里就浮现出他提起喜欢的人时,从未有过的柔软之色。
戚无妄以为这只刺猬只会对自己收起尖刺,却不知他早已有了愿意对其敞开肚皮的人。
况且有谁会真对一个十岁孩子动心,江奉则显然把戚无妄当做弟弟和朋友。
这么一想更心塞了。
戚无妄垂眸,刷牙的时候想把人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却发现他会拉黑人,但不知道怎么把人放出来。
重生前,他的社交圈几乎没有。
以初中、高中、大学为一阶段,每到毕业,戚无妄的通讯软件会被彻底清理一次。
于他这种人而言,“社交”只是从一个圈子干干净净迈入另一个圈子,谁也不想接近一个灾星,所以要说起来,江奉则是他拉黑的第一人。
去网上搜把人从黑名单放出来的教程,戚无妄的学习能力满分。
把人移出黑名单,准备去吃早饭的时候,戚栩今天少见的还没去公司。
“起啦?”
“嗯,早上好,爸爸。”
他已经能流利的这样问候了。
戚无妄喝着粥,偶尔看几眼对面的人,知道自己的动作不隐秘,被戚栩点出来的时候并不意外。
“我……”他踌躇着,小心问道:“爸爸,能帮我查个人吗?”
他人小力微,戚家就不同了,查个人分分钟的事儿。
可要怎么解释他想调查一个压根不认识的人,戚无妄想了很久。
“我昨天整理东西,翻出来一个钥匙扣,是别人送的,他以前帮助过我,但我不知道他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只知道他的名字。”
戚栩有点好奇,“帮过你?”
戚无妄点头,有些扭捏的没继续说。
戚栩失笑,知道是孩子们的秘密,“好啊,那你的小恩人叫什么名字?”
戚无妄说完后,戚栩发给了自己的秘书,交代他去办。
“好了,快点吃,吃完送你去学校。”
离开了镜头,戚无妄就是个没那么普通的学生,每天两点一线的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
偶尔和江奉则聊几句,一口一个江奉则哥哥,像录节目那般叫的亲昵,实际上私下没有以前那么肆无忌惮了。
束一雯每隔两天会带回来一沓粉丝的信,里头时不时出现一封落款为“Walker”的信,跟其他粉丝一样,用文字抒发着对于戚无妄的喜欢,看起来平平无奇,却不得不让人警惕。
没几天,戚栩带回来了查人的结果。
“没有这个人?”
“是啊,14岁,江城户口就没有一个叫这个的,我让人把年龄范围扩大些也没有符合要求的,小妄你确定不是记错了?”
不可能。
如果那个人的经历没有说谎,那只有他的名字就是假的。
戚无妄有点头疼。
本以为重生后不去租住那间屋子,不做邻居,就不会被一见钟情,可事情还是像重生前那样发展了。
“可能是我记错了吧。”他回道。
“没事,等你想起来了再跟爸爸说。”
戚无妄嗯了一声,收到江奉则发来的视频,他在叶浩轩的剧组,两人跟说了段相亲似的吵吵嚷嚷,生生把戚无妄看笑了。
但笑完了,戚无妄没有回复。
他跟江奉则都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没有交集的情况下,只能断断续续的维持着联系。
这样的时间长了,有一方忘记回复,或者回复的时间越来越长,感情再深的朋友都会渐渐变淡,直至完全不联系。
戚无妄把手机放到一边,作业写了几个字,忍不住看向手机。
“啧。”
他索性把手机扔到抽屉里,这才勉强集中注意力。
等到一个小时后,所有的作业写完了,摸鱼玩手机时,江奉则已经发了好几条消息。
戚无妄像以前那样,只回了个表情包。
对面跟守着消息一样,立马又发来一个视频,是他们开卡丁车的剪辑,心机的突出了戚无妄带他三次翻车的镜头。
这条不回不行!
我很能灬:江奉则哥哥,男子汉大丈夫,小肚鸡肠可还行?
演戏成精的妖怪:你在说什么呢,小妄,我单纯是想告诉你,小孩果然不能做司机
哦,他不能,你能?
小小年纪就是个老司机。
戚无妄知道自己无能狂怒了,这几天真的是把二十四年来的醋都给吃完了。
冲动之下,他也直接问了。
我很能灬:那老司机江奉则哥哥,你想带着谁一起开车?
演戏成精的妖怪:我想带谁?
演戏成精的妖怪:小妄不是知道吗?
不,他不知道。
戚无妄没有回复。
演戏成精的妖怪:视频里剪进去了,我长这么大只开过一次双人卡丁车,车上只载过你
戚无妄怔住,丝丝绵绵的粘腻感在心口漾开,手指不自禁的蜷缩着,他现在无法回消息。
明知江奉则不是那个意思,但这点自娱就能让他满足。
演戏成精的妖怪:听说你最近收到很多粉丝的信?
我很能灬:嗯
戚无妄不是明星,没有签公司,粉丝没法给他送东西。
最近从束一雯那儿得知有粉丝寄到公司的信交到了孩子的手上,一个个跟找到组织似的,信件、礼物呜啦啦的往束一雯的公司送。
演戏成精的妖怪:我也收到了Walker的信
江奉则和束一雯最近的交流很频繁,毕竟戚无妄的事,能商量又能帮上忙的人不多。
江奉则知道小孩比较关注一个粉丝,他的信总要翻来覆去看好几遍,还知道这个粉丝跟小孩要过TO签。
当时小孩坐车里给粉丝签名的视频,哪怕环境嘈杂,仍听得见英文名,所以听到束一雯说起时,江奉则一下从记忆里扒拉出来了。
大概就是这样的缘分,让小孩对这个粉丝格外关注。
江奉则第一时间让时文康去看看粉丝来信,既然通过节目粉上小孩,大概率是个则木而戚粉。
时文康苦哈哈的拆信,果不其然,找到一封落款是Walker的信。
我很能灬:信呢?
我很能灬:给我看看
这么在乎那个粉丝?
江奉则从文字里读出到了迫切,有些不爽,反倒不想给小孩看了。
演戏成精的妖怪:就是夸我会带你,没别的
我很能灬:给我看看
演戏成精的妖怪:真没什么好看的
我很能灬:我说了我要看!
“……”
在节目里,这是小孩发脾气的前奏。
为了一个粉丝的信,小孩要冲他发火?
江奉则皱眉,也有些生气了。
莫名其妙被戚无妄拉黑,江奉则没有生气;开卡丁车被戚无妄三番撞车,江奉则没有生气;戚无妄的聊天态度不积极,江奉则也没有生气。
但意识到一个粉丝在戚无妄的心里比自己重要,江奉则无法忍受。
演戏成精的妖怪:这是别人写给我的信
江奉则已经很克制了,可以说小孩是第一个挑起他情绪,还能让他克制到这个份上的。
这要是时文康,早被他怼的回家抱媳妇痛哭了。
话题终止,两人谁都没再理谁。
戚无妄觉得这样也好,他不想江奉则像重生前那样被自己牵连了。
刚开始知道那个人也给江奉则写信了,戚无妄整个脑袋无法运转,像是被抛进至寒的湖水,刺骨的冰冷爬遍全身。
虽然现在对自己灾星的体质存疑,但目前的情况,跟江奉则保持距离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不能离的更近了。
没有抓到那个人的尾巴之前,戚无妄能做的只有一个……
凡鱼TV演播室。
廖导对着开录前的细节,不时看看时间,“束老师到了吗?”
“廖导,还没呢。”
这样的对话已经重复好几遍了。
助理能理解廖导的紧张,毕竟束一雯老师是他们这档节目的回生良药。
《演绎人生》是凡鱼TV推出的演技竞演类综艺,第一季由于风格走歪,反响很不好。
第二季重新整装,有了不小的改善,但离预期还有很大的距离,如果剩下几期没有起色,这档节目的寿命就算结束了。
廖导一手创造了《演绎人生》,不甘心止步于此,托关系托到束一雯身上,这位可是演技扛把子,出道二十多年,口碑、奖项、票房和人气样样不缺。
嫁入豪门后,生了个坐着也能吸粉的儿子戚无妄,再加上最近的错抱事件,妥妥的话题女王。
当公布开束一雯会做几期飞行导师,节目的微博关注量直接翻倍,《演绎人生》更是冲上了热搜第一。
“束老师到了吗?”
知道束一雯是不会咕咕的,廖导只是焦虑性一问。
“廖导,还没……不不不,已经来了!”
助理说没有说顺嘴了,临了改口,“来的不只有束老师,还有其他人。”
廖导刚喜了一半,听到后半句很纳闷。
他们节目除了束一雯,没再邀人了啊。
“等等,总不会是……”廖导对了个眼神,神经病一样原地起跳,“戚无妄也来了?陪他妈上班?”
助理点头后,又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再吞吞吐吐炒你鱿鱼!”
“廖导,之前有位老师身体不舒服……”
廖导不耐烦的打断道:“我知道,不是找了叶浩轩替代吗?”
助理:“是的,但是听说江老师对我们节目挺有兴趣,跟着叶老师一起来围观。”
“围观就围观呗,什么江奉则老师?”
廖导反映了会儿,叶浩轩的人际圈里姓江的就一个。
“……操!赶紧去接驾啊!围观哪有亲身上阵更有体验感!”
江奉则到录制厅的时候受到了热情接待,导演嘘寒问暖,试图让他参与进节目录制,推脱很久才作罢。
“你说你今天难得没工作,不去上课也不想休息,非要来看劳什子的综艺录制,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时文康坐在旁边,笑着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江奉则回的轻描淡写,“束老师做导师,我能从中学到很多东西。”
那等节目播出看也是一样,录综艺跟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何必受这个罪。
时文康真的不明白,直到导演助理悄悄溜过来,暗示说戚无妄陪了束一雯的班,才恍然大悟。
“你想多了,我就是冲着束老师来的。”江奉则面不改色。
是冲着束老师的儿子来的,时文康在心里给他补全。
江奉则装作没看见他调侃的目光,知道束一雯今天录制《演绎人生》,早上看到她带戚无妄出门,就知道戚无妄也会来节目现场。
他是给小孩一个打破僵局的机会,只要撒个娇道个歉,他就大度的不去计较之前的事了。
江奉则坐在前排,这里坐了很多工作人员,差不多都坐满了。
他不动声色的问:“不是说小妄也来了吗?不用给小妄留个位置?”
“江老师你不知道?”接话的人很意外,“戚无妄不会来现场,他会在休息室里看完录制。”
江奉则:“……”
时文康抽了抽嘴角,不能笑。
八分钟后,江奉则突然站了起来。
时文康问:“你去哪儿啊?马上录制就开始了。”
“洗手间。”
“然后顺便迷个路,去束老师的休息室打个招呼?”
江奉则的背微不可查的一僵,回头默默看向自家经纪人。
时文康神色讪讪:“我只是……给你提供个迷路的思路。”
江奉则没理他。
后台管理严格,没证不可乱入,但像江奉则这个等级的演员,刷脸就可畅通无阻。
他准确找到了束一雯的休息室,整理完表情,排练好了“意外”撞见戚无妄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