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雪郁闻言眉头抽动一下:“不是。”这个少年什么时候才能不把他和秦故扯在一起,他和秦故,明明压根儿没关系。
“那你是……”陆白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总不能是他家小阮魂穿了曲雪郁特地来保护他吧。
曲雪郁认认真真直视着少年的眼睛,随即面上浮出个颠倒众生的笑,他耸耸肩:“很明显,我是为了你。”说罢转身便往楼上走去,只留陆白睁大眼睛在那处愣愣地发着呆怀疑人生。
……
书房。
陆爷爷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便利,他坐在轮椅上,陆白便蹲在他身边,面上带着柔软乖巧的笑。
平时雷厉风行阴沉严肃的老人此时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拍着陆白的手,道:“白白,以后性子不要软,要硬一点知道吧?硬一点才不会被欺负,你就是心地太好。你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有爷爷给你撑着呢。”
陆白抽抽嘴角心里想他在外头已经够凶够硬够张扬跋扈了,他爷爷到底对他戴了多厚的滤镜才会觉得他性子软心地好,心底里却到底涌起一阵暖意——这个老人是真心疼爱他,于是他道:“爷爷,您放心,没人敢欺负我的。”
“你是,曲家那个小子?”老人看向自己孙子进来时明显躲着走的漂亮青年。
曲雪郁对老人的话无比赞同,一边暗自点头一边面上露出个得体的笑:“陆爷爷,我是曲雪郁,爷爷要我来看望您。”
“好、好。”陆爷爷见到孙子心情好,难得对外人也多了几分温和:“你跟他说,我在鲸海要待一段时间,之后我约他钓鱼。”
曲雪郁一笑:“您放心,我一定带到。”
陆老爷子又看向陆白,面上满是宠溺,他拍拍陆白脑袋,像在哄一个孩子:“到时候我带白白和关关一起去,去散散心,好不好?”
陆白笑得眼睛弯起来:“当然好。”
曲雪郁听了这话一挑眉,心里便暗自有了打算。
……
这次的宴会在客厅,陆家花园里的桂花林在夜晚便显得幽深寂静,秋季丹桂开满枝头,花园里到处弥漫着甜甜的香气。陆白走在这夜色和香气里,眉头微微皱着。
今天的剧情依旧失败了,但是目前为止,剧情世界却依旧没有惩戒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清清楚楚记得,十二岁时,他第一次因为某种原因彻底拒绝了主要剧情后,剧情世界便发动了真正的惩戒机制,那一次他痛得死去活来,之后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可这次,再加上次,主要剧情他全部没有完成,惩戒机制却完全没有动静。
如果不是有惩罚机制外加他想查清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真相,他根本就不想去做什么恶毒男配走什么剧情。
“陆白。”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陆白一愣,抬了头便看到此时本该在宴会大厅里的秦故站在自己面前,他身边站着、肖央。
陆白的唇紧紧向下撇着:他在想事情,哪怕会崩人设,他现在也根本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纠缠,于是他转身便走,腕却被秦故捉住了。
“陆白。”不知为何,秦故看着这样的少年无来由地有些心慌和烦躁,就仿佛,他就要失去什么最珍贵的东西,于是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秦哥,小白今天生我气了,不想见我也情有可原。”肖央温和的声音响起来。
秦故像被惊醒一般,他看着陆白,眉头皱起来,道:“陆白,你该为七年前的事情向肖央道歉。”只要他道了歉,肖央会原谅他,他便,也能顺理成章地原谅他,重新变回那个疼爱他的哥哥。
十二岁那年他一直不愿记起的回忆重新被秦故的话翻开,陆白的脸第一次真正沉下来,他用力挣脱了秦故的手,直视着秦故的眼睛,眼神倔强,一字一顿道:“我、不。只有七年前,我问心无愧。”
秦故瞳孔一缩,眉头猛地皱起来,他紧紧看着陆白倔强的眉眼,心尖便无缘无故冒出丝丝缕缕的疼,却还是道:“错了就是错了,道歉。”只有道了歉,他才能原谅他。
陆白依旧一脸倔强:“绝、不。”
秦故被少年眼尾的红刺得一怔,肖央的声音便响起来:“秦哥,算了。”他看向陆白,眯了眯眸子,刚要开口,便被打断了。
“小白,”曲雪郁从小路走来,他穿过一棵桂花树,雪白的衣领上便沾了夜露和花香,他站在陆白身边,看清少年面上神情时瞳孔一缩,却只是轻轻揽住对方的肩,语气温柔:“你怎么在这里?陆爷爷在找你。”
说罢他看向秦故和肖央,面上依旧带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神情无来由有些冷,他道:“秦故,肖先生,在主人家里欺负主人,这是鲸海这几年新出来的礼数么?看来是我太久没回鲸海了。”
说罢便揽着陆白离去。秦故看着他们的背影,脸比天上的弯月还要冷,他紧紧握了拳,指甲快要刺破掌心。
……
陆家门口。
“刚刚谢谢你。”陆白看着曲雪郁认认真真道。不管如何,刚刚是他替自己解了围。
曲雪郁静静看着少年,随即耸耸肩:“不客气。”并不是不想问发生了什么,是——“曲雪郁”没资格。
“今晚不在家里住么?”已经这么晚了,陆白脸色也不是很好,他完全可以先在家里住一晚,好好休息。
“不了。”陆白道。
不知少年想起什么,曲雪郁看到那一瞬间对方眼里划过道流光,接着,他便听到这个少年那么温柔地道:“还有人在等我回家。”
“再见。”
陆白上了自己的车便走了,曲雪郁看着他的背影,眼中似有浓云翻滚。
不知想到什么,他转身大步往一个方向走去。
……
陆白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他下了车,连车门都来不及锁便大步往那个亮着暖黄灯火的地方走去。
阮江酒刚将外套衣服处理好,门便一下子被打开,少年出现在门口错落的光里,他微微低着头,额发遮了眉眼,阮江酒便看不清对方此时的表情。
接着,他便见少年大步上前,猛地扑进自己怀抱,将脸颊埋进自己胸膛。
阮江酒瞳孔一缩,接着少年的声音便传出来,闷闷的,有些哑:“小阮,你真的好暖和。”
“今晚你也陪我睡觉,好不好?”
第24章
陆家花园。
“秦故哥,你也不要再怪小白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肖央若有所思地看着陆白和曲雪郁离去的方向道。
秦故只是紧紧抿着唇看着那个方向,却并不答话。
宴会已经快要结束了,大厅里却依旧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便衬得这里的桂花林更加幽深。
秦故便在这片寂静里突然想起了七年前那段他一直不愿回忆却总是忘不掉的往事。
那个时候,因为一些原因他在春明读高中,却在鲸海有两个从小看到大的弟弟,一个张扬跋扈最爱惹是生非,另一个却很安静乖巧惹人怜爱。那一天,这两个小鬼买了车票偷偷逃学溜到春明找他,他们进了他的学校。这主意不用问也是那个爱惹是生非的小鬼提出来的,安静乖巧的那个拗不过,才会被拖下水。
张扬跋扈的那个是陆白,安静乖巧的那个是肖央。
陆白那时候便不喜欢肖央,仗着年纪小家世好总爱欺负陷害他找他麻烦,肖央从小的口头禅便是那句‘小白不是故意的,没关系。’
当他被对方推下池塘、又被他救回之后,他依旧抓着他的衣袖、哪怕冷得浑身发颤、哪怕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他说得第一句话依旧是:“小白不是故意的,没关系。”而陆白那会儿根本不知道在校园里什么地方瞎逛,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肖央就真的被淹死了。
他那时候还是个少年,突然觉得失望又愤怒:他重视着的弟弟,年纪还这么小,就这么恶毒。
“陆白那小鬼被宠坏了,就缺教训。”那时候他抱着肖央,咬着牙道。
他那时身边跟着一群正是热血年纪的少年,他们听了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个晚上终于在校园里找到陆白后,他们把他关进了学校里废弃的仓库,他们不知道陆白从小怕黑,只是想给他个小小的教训。
他那时候,在医院陪着肖央,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等他知道后赶到那个仓库时,仓库大门大开着,里面已经没有了陆白的影子。他只当陆白那时想法子开了门离开了、又因惹了祸自觉心虚不敢见他所以并未去找自己。
其实也确实如此,他在第二天傍晚知道陆白已经回了鲸海,这才真正松一口气。可那个孩子实在太过恶毒,做了错事不认错不说,还要倒打一耙,那天之后,因为陆家的原因,肖央和他的母亲便只能远走国外。
秦故觉得这实在太不公平,可他偏偏对那个恶毒又跋扈的少年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他情不自禁又言不由衷,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看到曲雪郁的手放上那个少年肩头的一刹那,他嫉妒得想杀人。
那个少年欠肖央一个道歉,而他,却只想卑鄙地给自已一个能光明正大去喜欢那个少年的借口。
肖央转了身,看向身旁眼中有什么情绪在翻滚的男人眸色一深,唇紧紧向下抿着,泄出几缕稍纵即逝的怨毒。
……
江景别墅。
陆白想这个叫阮江酒的青年实在太过美好奇异,仅仅待在对方身边,自己的心情就能得到安抚,变得安宁又平静。
兔子夜灯被放在床头,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温馨的昏黄里,陆白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子中,鼻尖满是青年身上好闻的香气,他上下眼皮一碰一碰显然就快要睡着了。
阮江酒侧着身子,静静看着对方的侧颜。他忍不住伸了手,想碰碰少年此时因为快入睡而变得红扑扑的脸颊和可爱的唇,最终却只是揉了揉对方的发——他和他之间,是清清楚楚存在某种界线的,所以他的那些情难自禁,就必须得到少年的允许,毕竟,他是这么珍视着这个少年。
陆白侧了身转向阮江酒,几乎下意识迎合着对方拨弄着他头发的手,像只收起利爪偎依在主人身边的猫。他阖了眼,鼻尖快要蹭上对方的胸膛,青年身上的体温和好闻的味道包裹着他,让他觉得安全又温暖,他便突然油然而生出一种想倾诉的欲、望。
“小阮,其实我有幽闭恐惧症。”他闭着眼睛轻轻道。阮江酒动作一顿,便逾矩地将手轻轻放在少年肩背上,是仿佛在拥抱着对方的姿态。
“但我小时候其实只是怕黑,”陆白道:“只是十二岁那年,我被人关在很黑很黑的地方,又疼得像浑身的骨头都碎掉了,才有了幽闭恐惧症。小阮,那时候我真的怀疑自己快要死掉了。”
“可只有那时候,我一件坏事都没有做,”他静静叙述着——在这个青年身边,如此不堪回首的话题都可以被这么平静地叙述:“小阮,你相信我么?”
这个青年会相信,在外面人眼里、这么张扬跋扈又恶毒的他么?会相信,他真的没对肖央做任何事情,却得到了他不该得的惩罚么?
他是人,哪怕无缘无故来到了这个世界,也会有人的感情,和秦故相处那么久,他那时候,是真的把秦故当成了哥哥,他虽然讨厌肖央的小心机,可确实对他没有恶意。剧情要他推肖央下水,把人推下水和别的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不一样,他不想伤害别人,也不想让秦故失望,于是便第一次违背了剧情。
七年前,一切发生之后,秦故站在他面前,眼里满是寒意和厌恶,他说了和今天如此相似的话:“陆白,你该向肖央道歉。你欠他半条命。”
“我没有。我不欠他。”
“陆白,你还在狡辩。”
从那时候起,陆白便知道,秦故再不是他的什么哥哥,也许从来都不是。
不知为何,听着少年如此平静的叙述,阮江酒却觉得自己的心脏疼得发麻,那种疼痛突如其来,似烈火燎原,却无法消止,就好像,他已经认识了这个少年很久很久,已经为这个少年难过了很多很多次。
这样的疼痛让他有种和这个少年久别重逢的错觉——毕竟,见他第一眼,他便觉得似曾相识。
“砰、砰”
阮江酒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陆白的交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于是,他连带着棉被一起揽住少年,又凑上前去,将唇轻轻印在对方额上,一触即离,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夜里安抚灵魂的安眠曲:“小白,我当然知道你是怎样的,我当然信你。”
剥开那层并不坚固的外壳,这个少年内里如此柔软而纯澈。
陆白一怔,眼眶有些热,唇角却沁出个清浅的笑,他将脸埋进青年怀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小阮,你真好。”接着便安安心心沉入美好的梦眠。
阮江酒第一次抱着少年入睡,像抱着世界上最易碎最珍贵的宝物。
陆白手机在床头亮了一下,上面是一条消息,来自陆执。
“那部网剧三天后开机。”
第25章
陆白看着手里精致的邀请函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他母亲画展的邀请函,时间就在明天。这几天事情很多,画展、画展晚宴、那部网剧开机仪式都挤在一起,连他开学的时间都在这几天。
但他苦恼的却只有画展一件事情。
这次的画展也是他要走的关键剧情发生地,准确地说,剧情是发生在画展之后的晚宴上。明颜是海内外颇有名气的画家,又出身鲸海,她的画展鲸海许多名流自然要参加,她虽和陆父离了婚,却和陆家关系不错,是以陆家和秦家都会来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