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像对他那样,边抱着他,边不断地爆粗口。
记忆与眼泪一道翻涌。
“胖子,”吕嚣颤抖着声音又喊了张扬一声。“你真的想和我结婚?”
张扬翻了个白眼。“废话!除了你以外,老子从来没看上过谁,当然也没上过谁。不和你结婚,难道要老子回快穿事务所老老实实地做个数据区吗?”
已经掐灭的感情重新燎原。吕嚣恍惚地想,原来前世那段二十五年的记忆,与幻觉一样不靠谱。
什么都是假的,但是眼前抱住他的人真实到触手生温。
张扬小心地吻他,粗犷地进入他。
在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吕嚣清晰地听到门外脚步声咚咚,有人大声对着牛姐怒吼。他们都在找他,隔着一扇门,外头那些气急败坏的人就能撞破他和张扬正在办事。
那些人,推门就能看见他。
这种隐秘的情.事,突然刺激了吕嚣。他感觉到血管里汩汩流动的血液在随着张扬动作燃烧。
“啊,胖子!”
吕嚣一瞬间就攀到了高峰。
大把大把的眼泪爬满了他整张脸,啪嗒落在两个人的身上。
“吕嚣张,老子爱你!”张扬紧紧地抱住他,毫无顾忌地亲吻他两片淡色樱花唇。“我听说你已经是审判者了。吕嚣张,你真是了不起!”
了不起什么呢?
张扬爱他,到底是个谎言,还是只为了利用他重启那个失败了的审判者计划?
很多很多的念头铰链般缠绕在吕嚣脑海内,他只能听见粗重地哭泣,与更加粗重的呼吸声。
“我们结婚吧!”吕嚣哑着嗓子笑了。“等这部戏拍完了,我们就结婚吧,胖子?”
张扬吻了吻他发烫的耳垂。
“好!”
**
三个月后,《凌仙》终于杀青。冬天的雪落满山头,老山林子里所有人都呵着白气等待导演张扬宣布假期。
风凌裹着件米灰色的及膝大衣,站在人群外围。
“我以为你还会在娱乐圈滞留一段时间的,”金大老板也站在风凌的旁边,尴尬地搓手。“怎么这么快就封山。真打算息影了?”
金大老板在娱乐圈是个壕无人性的主儿,能让金大老板低声下气感到紧张的艺人……屈指可数。
风凌却丝毫没觉得这点值得炫耀。
他只觉得厌烦。
“啊,早就该退出的。”风凌清清淡淡地一句话带过。“以后我不会拍戏了。”
金大老板努力地张了张嘴。
“张导可能会在娱乐圈留很久,也许不会。”风凌居然又再次开口,多废话了几句。“可如果金大老板对张导有意思,大概率,也是个悲剧收场的吧。”
从那次带着崔明轩进入剧组后,金大老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缠着张扬不放。隔三差五就开着直升机来剧组探班,但真见到张扬,又只会脸红脖子粗地喘着粗气,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风凌也不知道谁可怜他,还是鄙夷他。作为冀北的原生世界纸片人,金大老板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就凭金大老板的资质,到死也见不到张扬的真实面目。
“我、我不是……”金大老板当年也追过风凌,现在被风凌毫不客气地戳穿他对另外一个男人的心思,总觉得尴尬极了。“我就是,真的是来探班的。”
风凌不置可否。
几秒后,风凌朝正在往香炉里插香的张扬努了努嘴。
在张扬身边,裹着厚厚雪白羽绒服的吕嚣正含笑望着张扬。
虽然没开口.交谈,但在张扬和吕嚣的中间,似乎就连雪后的山间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剧组里的人都心照不宣,早就习惯了这两个臭男人一天到晚撒狗粮。作为狗,他们只有假装看不见的份。要是谁多问或是多调侃了一句,接下来就得被张扬罚去老山林子里布置道具的份。
“胖子,”吕嚣抬手替张扬掸了掸落在肩头的雪,轻声笑道:“风凌的婚礼定在下个月。”
风凌和真正的魔尊聂清风早就同吃同住,在酒店内同一个房间。对于不知情的剧组人员来讲,看起来就像是大影帝风凌谈了个圈外小男友,宠爱的不行。但是张扬就只觉得嫉妒。
他嫉妒的头顶都冒青烟!
“哼!”张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哼了一声,插好香炉,转过身。故意很大声地宣布道:“都听见了吗?咱们剧组的大咖风大影帝,下个月结婚。”
听,当然是都听见了。
剧组的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落在风凌原来的经纪人牛姐身上。
牛姐撇了撇嘴。她现在管不住风凌,也不敢管。她只关心吕嚣的娱乐圈事业。在上次真人秀节目《男朋友来了》吕嚣逃了,后来她费了好大劲,几乎动用了所有圈内关系网,才算勉强压下了头条。
但热搜还是崩了。
吕嚣入行后,一部戏都没上映播出,热搜就已经崩了两次。
牛姐承认这种奇葩新人她也是第一次带。但黑红也比不红好,何况吕嚣的粉丝里大多还是真爱他。这几个月广告通告接到手软,要不是惧怕《凌仙》导演张扬发飙,她早就领着吕嚣四处赶通告去了。
张扬不肯用替身拍戏,换脸什么的就没希望了,只能耗在这个老山林子里。
牛姐从最开始的每分每秒都肉疼,到现在波澜不惊。众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像是天空飘的雪花——只要脸皮够厚,完全可以忽略脸上的针扎般的寒意。
风凌手插在口袋,清冷地笑了声。“是在准备帖子。张导,你和吕嚣要来吗?”
风凌要结婚的对象不是吕嚣,剧组一开始是诧异的,后来见惯了另外有个男孩子总是影子般守在风凌身边,也就见怪不怪。
直到风凌这句古怪的邀请。
很有点火.药味。
张扬昂着头,怪眼一瞪,低音炮般撩人的声线响起。“呵!老子肯定要去的。”
然后就像宣告主权那样,张扬把吕嚣一把搂紧,吕嚣猝不及防地往前栽,撞入张扬宽厚的胸膛。
风凌依然手插口袋,抬眉,目光越过远处白雪黑山。“……那就好。”
分明是三个人的对峙,吕嚣却感觉这样的对话他压根插不上嘴。他轻咬淡色唇,顿了顿才说道:“我可以给你做伴郎。”
风凌微微一愣,随后笑了。“好!”
张扬扬起下巴,朝一众NPC瞪了个眼。剧组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然后就像约好了一样,纷纷轰然叫好,试探地走到风凌身边道喜。
隔着人群,也隔着两片半闭的墨绿色厚重窗帘,从窗帘缝隙里探出一张雪白的少年脸。真正的风凌首徒、琳琅界魔尊聂清风不动声色地呲牙,笑了一声。
“我的好师尊啊,”聂清风笑得眉眼弯弯,话语却格外阴狠。“你到底爱上的是我,还是那个戏里永远白衣飘飘的你的徒弟呢?”
**
三天后,《凌仙》剧组一杀青聚餐完毕,风凌就果断地飞离拍摄地。与他同行的依然是那个陌生脸孔的“圈外人”少年,两人离开的时候什么行李都没带,十指紧扣,走的快如一阵清风。
“他们去筹备婚礼了。”张扬摊开两条长腿坐在404酒店房间的床边,有点吃味地用大手拍了拍依然躲在被窝里补眠的吕嚣。“吕嚣张,你欠老子的婚礼啥时候办?”
两扇蝶翼般的长睫毛抖了抖。
吕嚣惺忪着睡眼,哑着嗓子接了句。“什么叫我欠你的婚礼?”
“怎么不是你欠我?”张扬见他睁开眼,越发像打了鸡血一样,来了劲儿。“要依着老子,几个月前在那档真人秀节目上就顺便求婚了。”
吕嚣顿了顿,忽然冷笑。“哦,原来是顺便。”
张扬一噎。几秒后,他不耐烦地掀开被窝,俯身逼到吕嚣脸上来。“你别光抓着老子话语里的漏洞不放!你想想,从前到现在,老子哪里不是顺着你的意思?”
就连前世吕嚣不愿意让他抱,他也能半夜三更憋着。一夜三次的设定是那么容易熬的吗?!
张扬咬牙切齿,想起来就觉得心酸。他就像个冀北城刚陷入初恋的毛头小伙子一样,愤愤地替自己老二叫屈。“吕嚣张,老子宠你都宠的没边儿了。要不是拿你当媳妇,老子能这么惯着你?”
吕嚣脾气也叫他这几句话激发了。他冷笑着掀开被窝,一把推开堵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张扬。“你惯着我?你拿我当媳妇儿?”
“嗯?怎么不是?”张扬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吼回去。“老子哪点没依着你嘛?”
“你家媳妇儿独守空床啊?”吕嚣想起前世那些睡不着只能靠药片分泌多巴胺的夜,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倒是一直忘了问你,你从前是不是还养着其他人?”
“什么其他人?”张扬一呆。
吕嚣已经下床了。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在浴袍下若隐若现,浴袍也没系腰带,他一动,就春光大好。
张扬望着他忍不住喉结滚了滚,嗓子发干,气势顿时就怂了。“老子除了你以外,碰都没碰过其他人。”
吕嚣走到窗边背对着他站着。张扬看不见他,他就没能压抑住唇角的笑意。两片淡色樱花唇微翘,眼底都是流转的笑意,但他话语还是很硬气的。
“你前世总是在外面,就连拍戏走了的消息都得让公司助理转告我。你就这么待媳妇儿的啊?”
张扬这才反应过来吕嚣是在炒冷饭,算前世被冷落的旧账。这个……却不怎么好解释。
张扬眼珠子转了转,嘿嘿傻笑道:“那不是什么,怕见了你就不忍心说要走嘛!”
“所以你要别人转告我?”吕嚣慢慢地回过头,不错眼地盯着张扬今生这张高鼻深目俊美的脸,心底泛起一丝酸楚。“胖子,你知不知道……”
他想问张扬究竟是否知道什么,却不往下说了。年轻的十八岁脸上胶原蛋白饱满,一双桃花眼却微微地红了。
张扬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他身边,大手一揽,将吕嚣的脑袋轻轻按入怀内。有一下没一下地,大手摩挲吕嚣头顶乱发。“啊,那个时候啊……”
张扬也没接着往下说。
两人间静到呼吸声可清晰听见,窗帘外风声萧萧,大概是又落雪了。风里夹杂着雪片飞舞的空气刮擦声,雪落在老山林子内,厚重地积了半米厚。
“吕嚣张,老子一直有件事瞒着你。”张扬突兀的开口,声音沙哑低沉。“你所记得的前世,并不是第一次。”
张扬这句话很绕口。
吕嚣忍不住在他怀里动了动,心底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呼吸哽在心口,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警铃声大作。
“你的记忆被篡改过,是我亲手动的。”张扬强势地把他重又按入怀内,几乎不敢看吕嚣那双潋滟的桃花眼。
“吕嚣张,你本来能活到五十六岁。没有老子在你身边,你依然混在娱乐圈,但一直都混不到个像样的角色。为了要红,你陪过很多人……很多很多,男人。”
吕嚣全身抖了一下。
“那才是你真正的人生。”张扬声音低哑,蕴藏着强行忍耐的怒气。“虽然你是个穿书者留下的不该存在的孩子,但是主系统并没有追杀你。在野派和执政者之间的争吵始终也没能达成个共识,他们一直吵,一直吵,一直到你病死那年……都没能有个结论。”
原来,他是病死的。
“什么病?”吕嚣抖着嗓子问他,全身如堕冰窖,寒冷的毛发倒竖。“我死的时候,身边有没有亲人?”
“没有。”张扬回答的几乎算得上残忍。“你得了传染性很强的一种生殖系统疾病,没有人敢接触你的唾沫,没有人敢和你说话。而且你那时候……年老色衰,就连曾经说过会对你不离不弃的男朋友们都早记不起你了。你最后在孤老院苟延残喘的半个月里,连最廉价的葡萄糖之类的药水都注射不起。”
“……所以你篡改了我的记忆?”
张扬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声音哑的像刀锋刮过旧皮革的声音,每寸鳞片都沾染了锈色。“吕嚣张,我旁观过你的人生。”
他用了“旁观”,而不是照顾。
在张扬亲口告诉他的这段人生里,他的种种蝇营狗苟、生老病死,一切都曾准确地落入张扬眼底。
吕嚣猛然挣扎起来。他用力地挣离张扬怀抱,扬起手,重重地扇了张扬一个耳光。“你撒谎!”
吕嚣咬牙切齿地瞪着张扬,一字一句地吼道:“你骗我!”
张扬脑袋侧了侧,右边脸上清晰地多了个掌印。他又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没有骗你。吕嚣张,老子那时候还在快穿事务所服役,老子没有理由骗你。”
那时候,张扬还没有姓名,他只是个在快穿事务所主系统内服役的数据区,负责消除一切原生世界的穿书者,代号15-3。
那时候,他和吕嚣互不相识。
寒意从头皮爬到脚底,又沿着没系带的浴袍溜入吕嚣心口。他手指抖的厉害,打了张扬后,他的整条胳膊都中毒那样麻木的很。
“那时候,”张扬还在继续说话。“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我那时候很忙,审判者计划失败了,我忙着逃亡。在逃亡的时候我顺手黑了主系统,为了避免在逃亡路上暴露,我甚至和巡逻区的教官商量好,彼此篡改了对方的记忆。我逃入冀北,他去了另外一个魔法世界。”
这就是那个长着一双绝美丹凤眼的教官曾提起过的只言片语。在快穿事务所内部,数据区们曾联手爆发过一次叛乱,叛乱的由头是个有关审判者的计划。计划失败了,张扬来到了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