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礼问安过后,丞相沉着一张脸问道:“陛下,那帮刺客的身份您可有定论?”
听到这一声‘陛下’,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丞相这是已经认可了新君的身份。
其余人面面相觑,神情各异。
对于这位丞相,顾潇十分欣赏。能做到入朝十余年不涉党争,还能稳坐丞相之位的人,着实不多见。
尤其此人并不迂腐,做起事来颇为圆滑,很难让人寻到错处。
一开始顾潇以为那群刺客是贞王派来的,后来仔细想想却觉得遇刺之事十分蹊跷。
贞王府有柳含章在,有多少死士他一清二楚。再加上有吴春山盯着,贞王不可能派出这么多死士,他却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可如今冒出的这些死士,身上除了能证明他们是贞王死士的刺青外,没有其他可以佐证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些人有可能不是贞王派来的,而是其他人借着贞王来杀他的。
加上他刚刚收到消息,柳含章从贞王府消失,如今下落不明。这代表什么,顾潇心里一清二楚。
想起柳含章背后之人,顾潇眯了眯眼眸,心中闪过一丝冷笑。
即便他已经猜到刺杀之事是谁做的,此刻也不是动他的时候。
一来他没有确凿的证据,二来依照那人的性子,既然敢这么做,肯定预留了后手,不会轻易让他抓住把柄。
顾潇心知,接下来的日子他会变得格外忙碌,暂时腾不出手来收拾他。
反正人在京城,解决他只是时间早晚的事,他并不着急。
先帝驾崩,丧事未办,新帝因遇刺身负重伤,朝堂上下乱成一锅粥,亟需有人站出来主事。
经商议,顾潇提出由四皇子代他守灵。自己返回皇宫,一边养伤,一边处理政务。
礼部尚书反应过来大声说道:“陛下,不可,万万不可,这于礼不合啊!”
顾潇好整以暇的看向礼部尚书,语气和蔼道:“既然爱卿说不可,到不知爱卿有何高见?”
大概没想到皇帝竟然把问题抛给了自己,礼部尚书直接愣了。如果他说要遵循礼法,肯定是要让新帝去守灵。
可众所周知新帝遇刺,身负重伤,若在守灵的过程中出了什么事儿,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
礼部尚书挣扎了半天,似乎还想开口在说些什么。顾潇抢先开口道:“爱卿可要想好再回话,不然朕只能送爱卿去见父皇,然后由爱卿替朕问问父皇该怎么办才好。”
此言一出,礼部尚书登时不敢说话了。本以为新帝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做事风格竟如此狠辣。
有礼部尚书这‘前车之鉴’,其他大臣更不敢说什么了,纷纷低头当鹌鹑。
几经商谈,顾潇拍板做了决定,先帝丧事由四皇子代为主持,女眷这边则全权交由王妃来处理。
哪怕觉得这种事情极为荒唐,可架不住顾潇一意孤行,大臣们也不得不同意。
经过贞王和奉国公府之事,朝中上下对新帝有了全新的认知,知道这位是个心思深处,下手狠辣的主儿,自然不敢触他霉头。
捡着紧要的事情商议完,众大臣先行告退,宫里已经敲响丧钟,原本他们应该留在宫里为先帝临丧。
因为突然收到新帝遇刺的消息,这才不得不赶来看看新君的情况。
既然新君无碍,那他们得继续回宫为先帝临丧。
大臣们陆续离开,顾潇命人将贺子凡叫来。
焦?
糖?
独?
家?
整?
理? 贺子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要领着一大群女人去给皇帝守丧!
“我可以不去吗?”贺子凡哭丧着一张脸,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
“你是朕的发妻,命妇那边理应由你带头。如果你不去的话,恐怕明日就有大臣上奏弹劾,到时贺大将军的名声恐怕都要因你而受牵连。”
蛇打七寸,顾潇清楚地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他妥协。
既然他已打算将人留在身边,能配得上他的自然只有‘后位’。
若想让贺子凡以男儿身登上皇后之位,先帝下葬前这段时间的表现尤为重要。
即便贺子凡失了忆,对这个没有任何记忆的父亲,也十分的崇拜。
这也是为何他对这桩婚事不满,却也没有一走了之的部分原因。他不想连累贺府、以及堕了贺大将军的威名。
“可是那些规矩我一点儿也不懂,万一闹出什么事来,岂不是要被砍头?”贺子凡心里清楚顾潇既然来找他,也代表了他必须要去。可是宫规繁复,尤其还是先帝守灵这种大事,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顾潇既然让贺子凡进宫,自然早就做好万全之策。
“你放心入宫,我会命元寿去帮你,他是父皇身边伺候的老人,对宫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有什么事情听他的话便是。”
知道顾潇已经打算好,贺子凡即便在不情愿也只能换身素白色衣裳,跟顾潇一道儿进了宫。 椒???????樘
抵达皇宫后,顾潇拖着伤体在先帝灵前继位。
百官行过大礼后,宣读圣旨,命四皇子顾晏代替天子主持大行皇帝一切丧事。
处理好一切,顾潇把元寿派给贺子凡,让元寿领着他去了大行皇帝停灵的梓宫。
皇室贵女和朝廷命妇们早已收到消息陆续赶到。
看着梓宫偏殿身着白色孝服的年轻男子,众人神情各异,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入宫前,她们已经知道皇位落在了夙王头上,本以为新帝会找个理由不让自己这位男妃出面。
没想到事实却恰恰相反!
眼下这位男妃不仅堂而皇之的站了出来,还接手了大行皇帝的丧事,这也代表新帝心里还是十分看重这位男妃的。
众人心思各异,贺子凡在元寿公公的教导下开始领着命妇们跪拜,然后哭灵。
天知道贺子凡拧了自己大腿多少下,才哭的泪眼婆娑,上气不接下气。
这场景被其他不知情的人看在眼里,众人无一不夸赞夙王妃纯孝至善。
那些议论贺子凡都不知情,直到元寿告诉他这样的日子要坚持七天时,贺子凡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
余下的几日,贺子凡在梓宫里除了喝点儿清水、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外,其他时间都在默默泪流。
他的大腿根儿已经被他掐的青紫一片,痛觉也逐渐变得麻木。他倒是想晕,可偏偏就是晕不过去。
除此之外,有其他命妇晕倒,他还要负责善后。
几天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儿不说,人也憔悴了不少。
每每想起正在宫里躺着养伤的顾潇,贺子凡忍不住心生妒忌,开始后悔当初怎么没趁着他受伤时多补上几刀!
第八天,顾潇出现在梓宫,领着皇亲国戚和朝中大臣们为大行皇帝送葬。
送葬结束后,贺子凡回到自己的寝宫,彻底的放松下来。
放松下来后才发觉自己浑身酸痛,等脱下衣服,这才觉察到大腿根儿处的肌肤已经开始发紫了。
进宫伺候的静秋立刻去传唤太医,没多久太医就赶到了。
太医来了先是号了号脉,问了一下症状。随即提笔开了一张药方,说是调理身体。
静秋跟着太医去拿药,焕春心疼自家主子,开始帮他按摩,舒缓身体的疲劳。
之后几日,贺子凡始终没有见到顾潇。自己待在寝宫里吃吃喝喝,困了就睡,醒了就领着焕春和静秋逛一逛自己新的住处,日子过得倒也不怎么无聊。
直到某天醒来,贺子凡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人,偏偏这人还是新鲜出炉的皇帝。
他愣了片刻,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觉察到他眼底的乌青色,到底没有一脚将人踹下去,而是小心翼翼的从他身上迈过去,宣人进来洗漱更衣。
宫里伺候的人几乎没有任何动静,直到早膳的香气传来,顾潇才终于清醒过来。
顾潇这么一醒,贺子凡也不好继续吃下去。眼瞅着元寿领着一群宫女太监入内伺候顾潇,自己则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膳食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不知何时,顾潇坐在他身边,随口问道。
犹豫片刻,贺子凡还是摇了摇头:“无事,皇上身上的伤怎么样了,现在还疼不疼?”寒@鸽@尔@争@狸
见他主动关心自己,顾潇表情柔和了许多,温声说道:“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已经快要愈合了。倒是先帝丧事,有劳了。”
哪怕心里不高兴,此刻贺子凡也不敢多说什么。如今的顾潇已经不是之前身不由己的纨绔王爷,而是执掌生杀大权的帝王。身份的转变让他面对顾潇时,不得不小心应对。
同时,心底莫名有种酸涩感,让他不太想跟现在的顾潇相处。
见贺子凡不说话,顾潇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该跟他提一提了。
“这几日有大臣陆续上奏,多谈及立后之事。朕仔细考虑了一番,打算立你当皇后。”顾潇话一出口,贺子凡整个人就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潇:“朕要封你当皇后了,开心吗?”
贺子凡:“开心,特别开心,开心到想要弑君呢~!”危笑jpg
我又添了一千多字,然后稍稍修改了一下。老规矩,小可爱们刷新一下可重新阅读哈~
皇后之位 “陛...陛下三思。”
“怎么,你不愿意?”
废话,他……
“陛...陛下三思。”
“怎么,你不愿意?”
废话,他当然不愿意。
给别人当娇妻美妾哪有自己坐拥娇妻美妾来的爽快?他又不傻!
可惜这话万万不能说出口,不然好不容易苟住的小命说不准又要丢。
贺子凡避重就轻道:“陛下说笑了,没记错的话您曾答应过臣妾,说要放臣妾离开。也不知这承诺如今还作不作数,作数的话,臣妾恐无法担此重任。”
怕计划有变,他不得不出声提醒顾潇,希望他能记得曾经许下的诺言。
顾潇当然没忘,倒不如说他巴不得自己把这事儿给忘了。他心里清楚,如果真放贺子凡离开,依照他花心风流的性子,说不准会立刻再娶,然后过上左拥右抱的日子。
一想到他和别的女人关系亲密,顾潇身上冒出一缕杀气,让站在不远处的贺子凡胆战心惊。
“子凡,朕不是不想放你离开,只是如今朕尚未正式登基,前朝后宫也还没摸透,有些事情实在不好安排。所以短时期内,朕无法安排你出宫。”
贺子凡仔细想想,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人家这才刚刚登基,自己不说搭把手、帮个忙的,转身就跑确实有些过分了。
觉察到贺子凡态度松弛,顾潇叹了口气接着往下说:“朕实话跟你说了吧,父皇驾崩的突然,贞王下了天牢,其党羽潜伏在朝中,随时等着向朕发难。朕让你当皇后也是想借你身份,阻挡那些狼子野心之人往朕的后宫塞人。”
顾潇这么一解释,贺子凡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下来。他就说依照顾潇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对他有其他想法,果然是他想多了。
其实后宫进不进人跟他没多大关系,他又不喜欢顾潇,当然也不会在意这些。
只是顾潇说的话,有一点他听进去了。那就是顾潇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他不敢让前朝的势力插手后宫,所以才想着立他为后,拿他当挡箭牌。
往深里想,他和顾潇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顾潇出了什么意外,他别说出宫,到时候有没有命活着都不好说。
越想越烦躁,贺子凡忍不住在屋里来回踱步。
想了想到底没忍住质问道:“陛下,您真打算放我离开吗?”
贺子凡反应再迟钝,面对自己愿望几次三番落空,身份却水涨船高这种事,心里肯定是不踏实。
偏偏他又没有什么办法,以前顾潇是王爷的时候,他没办法。现如今顾潇成了皇帝,那他更加无可奈何了。
“你留下来陪朕三年,若三年后仍想离开,朕自然会想办法为你安排好一切。”垂眸看向手中的茶盏,顾潇语气淡淡道。
“不行,三年的时间太久了。一年,我只答应呆一年。等时间一到,还请陛下立即送我出宫。”这大概是贺子凡第一次表露出如此强硬的态度。
“好,君无戏言,朕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