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风道:“当然可以。咱们之前不也把干菜卖到省里去了么。”没卖之前,大家当时也觉得是天方夜谭。
要是别人说这话老百姓不相信,但这话是贺长风说的,大家却觉得又道理:“哎呦……”他们相信贺长风的本事,可是看贺长风就跟看待自家娃娃似得。
道:“行,那你过去看一看,要是外头不好,就再回来。”
“你永远是我们陈家湾的小村长。”
贺建国在旁边道:“行了,他一个男的有啥好担心的,不摔摔打打长不成一个男子汉。去那边就好好混。”
“是。”贺长风当着父老乡亲的面跟他爸保证。
贺建国看着贺长风宽阔的肩膀,个子比他还高一点,有些欣慰。
大伙儿听说他要走了,把家里舍不得吃的东西往他手里塞。什么苹果,梨子,甜杏,还有自家灌的腊肠。鸡蛋,千层底布鞋,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全国粮票肉票。
当天晚上,贺建国,贺长海,贺长风他们坐在桌子前面喝酒。东北人遇事不爱说话,全都放在酒里。
兰桂英则是翻箱倒柜的给他们找这么多年攒下的好东西。
贺小三跟贺小四听到二哥跟小白哥哥要去很远的地方,俩小家伙哭了好大一场。
白秋挨个哄了哄,把自己买的奶糖分给他们,道:“等你们长大了,也来京城找我们玩好不好。”
贺小三撇了撇嘴:“啥时候才能长大?”
白秋道:“你们要多多吃饭,很快就可以长大了。等你们上学识字了也可以给小白哥哥写信。”
贺小三搂着白秋的脖子。蔫巴的时不时的抽噎一下,看起来十分可怜。
贺小四也凑过来,白秋抱一抱这个,哄一哄那个。俩小家伙才渐渐的止住了哭。
兰桂英看见白秋哄孩子的模样连忙转了头,别说孩子,就连她也舍不得。
小孩子哭过之后没什么精神,白秋抱着俩小家伙回屋,过了一会儿才回来,对兰桂英道:“他们睡下了。”
“嗯。”兰桂英收拾出来一大包的东西,把村里的人的东西也都放了进去。东西实在是太多,差一点拉不上拉锁。
“兰姨,我会照顾长风哥的,将来把这边安顿好了,接你们一块来住。”白秋蹲在那里说着,他心里很愧疚,贺长风是他们最得力的儿子,跟他走了,想想都知道他们有多怅然若失。
兰桂英瞧着白秋清澈的眼睛里头还有些担心之色。
明明白秋比长风还小几岁呢怎么就那么懂事儿。兰桂英道:“兰姨不担心。你们回去了之后好好的!”
白秋点了点头。
兰桂英道:“好孩子,他们喝酒得喝很晚呢,你早点休息吧。”说完也出去了。
到了晚上白秋实在是熬不住了,他们这酒还真是喝了好久,白秋迷迷糊糊都睡着了,才感觉贺长风满身酒气的回来,把他搂在怀里,白秋感受到他熟悉的气息,压根都没有睁眼,调整了下舒服的姿势就在他的怀里沉沉的睡了。
第二天贺长风去干菜厂又交代了几次,干菜厂就交给了栓子,大哥和陈通共同管理。这几个人也逐渐成长了,厂子也有了稳定的供货渠道,是能赚到钱的。
但也正如他担心的一样,现在也有其他的干菜进入市场,价格比他们便宜三分之一,他们受了一些影响。
贺长风出去正好找一找有没有更好的渠道。
一忙又是一天。
到了要出发的一天,好多老乡都出来送。白秋就看不得这样的场面,贺长风眼圈也有些红了。不过他们拿了太多的东西,村里的干菜拿了一百斤还有家里准备的各种东西。
白秋的书本,他跟长风的衣物都装在一块,栓子开拖拉机给他送到县火车站。贺家人要来,被贺长风拒绝了。分别总归是难受的在村里已经尝过一轮了,没必要再来一次。
送到车站,也把栓子给撵走了,干菜和行李都让他办了火车托运。到时候拿着车票下车的时候可以去领行李,回京城的车是晚上要走一天一夜,白秋买了一点饽饽和水果在路上吃。
没买到卧铺,俩人买的是坐票。
这一宿怕是要难熬。
在车站等着广播喇叭说检票的时候,他们才进去。贺长风为了出门方便,还把户口本自己那页给单独迁出来了,单独一个册子。还有村里的介绍信之类的,这就是他进京的通行证。
他们很快去了车上,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很幸运还是靠窗户的位置。
白秋坐下来周围也没什么人。他们县城是小站。估计再走几站到省城的时候应该就会大批量的上人了。
他们把随行的小包放在行李架上,白秋道:“昨天建国叔把你叫在一边说了什么?”
贺长风低头看了一眼自家小知青,道:“老生常谈,让我照顾你。”他顿了顿道:“我爸还说让我看望他的老连长,好像是叫梁恩茂,要是遇到问题让他来帮我解决。”
白秋听到这个名字,道:“我好像是听说过……”不过猛然的却想不起来了。
贺长风道:“我爸一辈子要强,我这个当儿子的不能给他丢脸。”就算是遇到问题,能扛就自己扛了,他并不打算去找人帮忙。
白秋很了解他,在桌子底下偷偷的拉住了他的手,周围都是空座,车厢里有几个人坐的离他们都很远,看不见他的小动作。
贺长风眼神带着一些温柔,道:“睡一觉吧,还早呢。”
晚上的火车咣咣当当的容易睡着,没一会儿白秋就困了。趴在小桌板上,还给贺长风留了一小块地方!
没一会儿贺长风就叫他。
白秋睁开眼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满了人,白秋还有些头脑发懵。
贺长风道:“刚才跟列车员同志补了两张卧铺的票,走吧。”
白秋哦一声,从行李架上拿了他的行李,跟在贺长风的身后往卧铺那边走。运气还不错,他们补的两张卧铺的票刚好是下铺。
已经是深更半夜,卧铺这边都已经熄灯了,唯有走廊的昏黄的灯亮着。列车员带他们找到卧铺之后,俩人分别躺在卧铺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在火车上整整待了一天一夜,等到了终点站京城,从车站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他们领完行李已经是后半夜将近一点半了,他们的干菜和其他的行李很多。白秋打了一个小货车送到家。打个小货车从车站到白秋的家里的费用都赶上他们坐二十几个小时火车的费用了。
小货车停在了一个独立的二层小洋楼外头。
白秋用钥匙打开了门,两年多没回来了。屋里的陈设没变就是灰尘有些大。
白秋把东西放在一楼,跟着贺长风去了二楼,用钥匙打开了一个屋子,屋子很大很宽敞。床单是蓝白色纯棉的。白秋简单清扫了一下这个屋,又把床单被套换了下来换上一套新的。
贺长风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个屋子,这里的风格还挺时髦的,床边的小台灯的灯罩很漂亮。一张床对面是柜子。柜子旁边还有一个硕大的桌子,上面摆放了一张全家福。
贺长风看了一眼,上面的白秋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眼睛圆溜溜的,从小就长得漂亮。他爸儒雅,他妈是个时髦的大美人。明明是黑白的照片,但就是能感觉到照片上的颜色。白秋旁边还有一个抱着小熊的小男孩,应该就是他弟弟。
贺长风目光还是停留在小白秋的身上,原来他小媳妇小时候就长得那么可口。
“长风,睡吧,今儿太累了。”白秋说着。
贺长风恋恋不舍的把照片放下,对白秋道:“白叔不在这么?”从进门就能看出来,这边似乎没人住过的样子。
白秋道:“爸爸住在四合院那边,这个是我的房子,不会有人来。明天咱们就去看望爸爸。”
贺长风嗯了一声,觉得科技发展真是了不得。他昨儿还在老家呢,现在就到了京城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远。
他上了床,床垫子都是软乎乎的。
白秋的床很大,他刚躺上,就感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靠了过来。
贺长风用手把床边的灯给关了。
啪,屋里一片漆黑。
贺长风就感觉到一个匀称的呼吸传来,他家白秋的呼吸轻轻的打在他的脖子那里,痒痒麻麻的。
贺长风偷亲了白秋一口,搂着自家媳妇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床太舒服,贺长风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屋里没有白秋的影子。
连忙出去了。
刚出了房间,就看白秋正在搞卫生呢,拿拖把正在拖地。
白秋看见贺长风出了房间就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煮了粥,你赶紧下来吃饭。”
贺长风下了楼梯,白秋的房子一楼是厨房和一个会客厅一个书房。二楼有一个卧室,四个客房。
小知青也不知道起的多早,已经把这里的卫生都给干的七七八八了。
贺长风道:“待会儿一起。”
白秋道:“楼下有电话,你赶紧给建国叔报个平安。”
“嗯。”贺长风说着。
下来之后坐在沙发上拨通了村里的电话。就听那边传来嘟嘟的两声。很快听见贺建国道:“喂,这里是陈家湾,找谁?”
“爸。”贺长风说着。
贺建国没想到贺长风会打电话,儿子一走,他向来没心没肺的人都失眠了,突然听见儿子的声有些激动:“长风咋样,到了么?”
“我到了小白家,今儿去拜访他父亲。”贺长风说着。
贺建国道:“那你不早说。让你妈给你准备准备。头一次上门礼数不能差了。你自己去商店买点东西,多买点,啥贵买啥……”
贺长风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家小知青。
白秋接起电话,对贺建国道:“建国叔,这个号码你记一下,要是想长风哥了就打电话。”
贺建国道:“嗨,没啥事儿打什么电话,电话费怪贵的。”两分钟赶上一斤猪肉了。但白秋说了电话号,他还是记下了,又嘱咐了几句,赶在一分五十八秒的时候准时挂了电话。再多说一句就超了,贺建国挂了电话心里踏实了不少。
白秋跟贺长风听见这边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俩人都有些无奈,他那边接电话不花钱,但老人家喜欢节省。
跟村里通了电话,贺长风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先去洗漱然后吃饭。
吃完饭就拉着白秋去商店里买东西。
对白秋道:“早就听说这边有百货大楼了,你带我去瞧瞧。”
白秋跟他去了百货大楼。
京城就是不一样,街道宽敞,小轿车自行车和公车都有自己的专门的路互相谁都不影响。
白秋他们走公车去的。到了百货大楼,一共五层楼里面卖什么的都有。光女士围巾就专门有一个柜台。衣服的样式也不局限在黑灰蓝三种颜色了。
不光有双卡收音机,还有14寸黑白小电视,各种手表让人目不暇接。
贺长风买了几样稻香村的糕点,装了满满的一盒子,每一种都塞了一点。又买了一套西装,知道白孟举是文化人,买了一支昂贵的钢笔。
白秋道:“行了……”光这三样就花掉五百块钱了。
贺长风又买了两瓶五粮液。
大包小包的要去白家的四合院。
路上白秋道:“我爸也不在乎这些虚礼,你下次省着点花。”他都有些心疼钱了。
贺长风的钱可都是一分一毛攒下的,五百块钱要攒多久,想着这个钱必须给他补回去。
再说之前他爸劳改的时候多亏贺长风在旁边周旋,让他爸少吃了那么多的苦。他爸心里也是有数的。
贺长风却道:“那不一样,我第一次上门。”
白秋听到他这话脸颊有些发热。
很快就到了四合院,白秋推开门道:“爸,我回来了。”他之前想写信来着,但是信件要在路上走七八天,还不如亲自过来。
白孟举听见声音就出来了,又惊又喜,他心里算着白秋要是参加高考的话估计会考上,但没想到他居然能提前回京。
刚一出来就看见白秋跟贺长风,就跟做梦似得,这俩人提前也没说一声。
白秋道:“爸,这次长风买了好多东西。”
“爸。”贺长风喊着。
白秋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也美滋滋的。
白孟举笑道:“傻孩子家里什么都有,买这些干什么。”随后对白秋他们道:“不知道你们回来,家里今儿可热闹了,你那几个弟弟都在。”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男生的嗤笑:“哪儿来的穷亲戚,叫爸叫的怪亲热的!”
白秋一下子变了脸色,贺长风瞧过去,发现是一个十八岁左右的男生,脚上穿着小皮鞋,头上抹着发蜡,一副资产阶级的模样。
白孟举道:“小华,你怎么说话呢,快跟你长风哥道歉。”
说话的是白华,是白秋大伯家的小儿子。从小被娇宠大的满身的傲气,比白秋小两岁。俩人从小就不对付。
白秋顿时就生气了,贺长风为了他来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能让人家的心凉了。白秋道:“你怎么那么没礼貌,这里关你什么事儿?”
白华瞧着贺长风虽然长得英俊气度不凡,但穿着那衣服明显就是过时的样式,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能让叔叔和白秋那么重视,看了一眼贺长风,道:“你有钱买这些东西,不如给你自己好好捯饬捯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