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走到程砺身前,这么做了。
程砺没有注意到许睿出现,猝不及防被他抱住,还有些惊讶。
短暂的失神过后,他回抱住许睿,语气一如既往的高傲:“怎么,程砚欺负你了?”
许睿靠在他怀里,下巴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闻言轻笑一声回答:“没有。”
“那你怎么了?”程砺很有耐心地问。
许睿感觉出他是在故作轻松,因此没有提程砚讲述的过往,只轻描淡写地说:“宋乐语要对付程家,他这个人实在太讨厌了!”
程砺似是听出他话中带着异样的情绪,没有再问什么,只安静地抱着他。
过了一会,他似有若无地叹息一声,对许睿说:“今天天气好,我带你去兜风吧。”
许睿点点头,放下了抱着他的手臂。
两人回到车上,系好安全带,程砺直接发动车子,驶出城区。
车子再停下时,许睿发现两人到了一座山脚下。
这座山看起来很眼熟,竟是半年前陆珣在晚上带他来赛车的那座公路九曲十八弯的山头。
许睿:……
许睿觉得这个巧合很有趣,心情突然变好,笑着问程砺:“你也知道这里?”
程砺有些奇怪,反问他:“怎么,你来过这儿?跟谁一起来的?”
许睿想了想,选择实话实说:“和陆珣。”
“还记得我们同居不久,陆珣出现,带着我在街上违规飙车那件事吗?”
“他带我来了这里。”
程砺听后轻蹙了一下眉头,继而似乎同许睿一样,觉得这件事很让人意外,解释道:“其实我从没来过这个地方。”
“我只是凭感觉,不知不觉将车开到了这里。”
说完,他笑了一声,转头看向许睿,对他说:“意识再次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后,我发现脑袋里突然多了许多以前没有了解过的知识。”
“有些事情,明明我从前没有做过,却莫名觉得熟悉。”
许睿闻言惊讶:“难道闻笙的融合治疗其实成功了?”
“可是,”想到程砚今天告诉他的秘密,许睿又不解,“你不是没想起自己丢失的记忆吗?”
程砺靠在车身上,仰头看向晴空下的山峰,有些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
“许睿,”他收起了自己一贯的骄傲,喊许睿的名字,“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你跟我说说吧,我很好奇。”
“嗯?”许睿注意到他在提到其他人格时用了‘人’这个字,疑惑地嗯了一声,继而反应过来,想了想说,“陆珣是个追求刺激、无法忍受平淡的人,他喜欢赛车、夜店轰趴、恐怖密室和跟人打架,总是嚷嚷着要参加泳池派对,没有责任心,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想起陆珣的种种恶劣行径,许睿有些意难平:“他还弄坏了你送我的腕表,把它从窗子扔了出去。”
“总之这个人很能搞事情,但是,”许睿轻笑了一声说,“他其实不是坏人。”
“他也有很幼稚很孩子气的一面。”
许睿说这话的时候,程砺一直在看着他,他停下来,程砺便跟着点了点头。
“程磊呢?”他问,“他是什么样的人。”
“程磊啊,”许睿想起两个人第一次相见,忍不住翘起唇角,“他一直自称是你二哥。”
程砺似乎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微微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许睿继续:“他是一座冰山,性格和程砚差不多,总是面无表情,对人对事冷漠又冷淡,还有些偏执。”
“实际上他跟你大哥程砚一样,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程砺听到许睿对程砚的称呼,皱了皱眉。
许睿反应过来,笑着解释:“抱歉,自从认识程磊,我总是喜欢叫程砚大哥,叫程磊二哥。”
“但其实,”他想到两人在威尔岛上渡过的那段时光,低声说,“他不喜欢我这样叫他。”
看到程砺一直在很认真地听自己讲话,许睿接着又说起了夏瑜和苏璟。
“夏瑜是个很阳光很开朗的十八岁大男孩,最喜欢打篮球,其次喜欢玩游戏,就是玩我平时玩的那款手游——王者。”
“他特别热爱生活,同时又很洒脱,对当下看得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是唯一一个同意融合人格的人,因为希望能拥有更完整的人生,所以想要赌一把。”
经过思考,许睿选择将夏瑜同意人格融合的前提隐去,毕竟这时候告诉程砺他答应给夏瑜当男朋友,程砺很可能会醋意大发,那时候,局面很可能难以挽回。
果然,程砺没有细究许睿话中的逻辑问题,只示意他继续讲。
于是许睿开始向他形容苏璟:“苏璟今年也是十八岁,却跟夏瑜不同。”
“苏璟很单纯,单纯到我时常把他当成八岁的小孩子一样对待。”
“他出现的时候,你的这双漂亮眼睛就会变得格外干净、纯粹,尤其让人移不开视线。”许睿忍不住看向程砺。
程砺任由他直视自己的眼睛,有些吃味地说:“所以你很喜欢苏璟?”
许睿轻笑一声,点点头,又急忙摇头:“没有,他总是声音软软地叫我哥哥,我也只把他当弟弟看待。”
“也因此,我时常忽略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他对这个世界有自己的理解和见地。”
将四人的性格描述全部给程砺,许睿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已经和他们经历了很多事情,他对他们的感情,似乎比想象中要深得多。
想到终有一天,他们不会再出现,许睿的情绪顿时变得低落。
然后,他听到一直在倾听的程砺冷哼一声道:“他们一定都爱上你了,所以才留下素描画、照片和视频,想刺激我,让我和你分手。”
“不过,”他扬起下巴,骄傲地说,“我没让他们得逞!”
作者有话要说: 许睿:是是是,老攻你是最棒的!
ps:程砺是程家的人!
第69章 消失
“不过,”程砺话锋一转,神色黯然下来,“这是我第一次了解他们。”
“以前我总是有意无意地逃避,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存在。”
“但最近突然觉得,他们其实都是我制造出来的人,我不应该讨厌他们。”
他转头看许睿,问他:“你说呢?”
许睿凭生出一种即将离别的伤感,叹息道:“是啊。”
“他们的存在,或许代表着被你遗忘的过去。”
程砺同意地点了头。
“你和程砚聊了我童年的事吧?”他问,“是不是提到我父母的死因了?”
许睿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犹豫之后,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嗯。”
“他们不是死于车祸吧?”程砺又问,语气也是肯定的,“我总觉得爷爷和程砚对我说的是假话,但等我成年、有能力调查过去的时候,相关的资料和证据都被处理掉了。”
“可悲的是,我作为现场唯一活下来的人,竟然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那天发生了什么。”
程砺垂下视线,整个人笼罩在颓丧的情绪中。
许睿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爷爷和大哥对你都很好,”他对程砺说,“他们是为了保护你,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程砺收紧手指,攥住他的手,有些茫然地说:“可是只有我知道了那天的情形,才能与其他的人格融合成功。”
许睿感受到他的无力,安慰他:“你不是已经察觉到你们在融合了吗?”
“慢慢的,你总会想起那天的事。”
“而且你现在也知道了,我和陆珣他们相处的很好,所以我会帮你的。”
许睿没有说出后面的话,默默在心里决定:我会帮你劝他们同意人格融合的,不管做到这一点有多难。
两人在山脚下站了一会,重新坐回到车上。
回到市内,程砺将车停在两人曾一起拍照的那家甜品店附近。
许睿不解,奇怪地看向他。
程砺解开安全带,一边开车门下车,一边对他说:“今天害你心情不好,买一份甜点补偿你。”
难得老攻这么善解人意,许睿挑了一下眉,下车跟他一起走进甜品店。
也许是两人外形出众,让人印象深刻,甜品店的老板看到两人进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热情地招呼他们:“两位大帅哥来啦,这次要选什么样的蛋糕,我来给你们推荐一下。”
程砺指了一下许睿,意思是让她直接带许睿去挑选,自己等在收银台前。
不时有进来的妹子看到程砺,红着脸低下头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虽然以前程砺所到之处也会有很多迷妹,但这一次似乎不一样,他察觉到这一点,稍稍蹙起眉头。
许睿再次回来,手里拿了蛋糕,匆匆付款后,拉起他的手臂就往外走。
程砺不解,两人回到车上,问他:“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许睿知道事情瞒不住,解锁手机,点开头条新闻,递到他眼前:“是甜品店的老板偷偷告诉我的。”
“应该是宋乐语干的。”他有些担忧地对程砺说,“他和那个法国人联手了,目的是要搞垮程家。”
程砺没说话,沉默地翻看新闻。
许睿刚刚已经在甜品店内扫过手机,知道上面的内容——这是一条突如其来的爆料,就在15分钟前,一个新注册的小号曝光了程氏C&B珠宝的时尚总监程砺有多重人格。
更过分的是,爆料上详细罗列了包括程砺在内的五个人格的姓名和特征,尤其指出副人格陆珣极具破坏力,是个危险份子,曾做过许多藐视法律的事,都被程氏动用力量遮掩了过去。
爆料里放了十几张照片,有不同装扮、不同神情的程砺,还有他违法违规的证据。
因为事情涉及豪门密辛,又与娱乐圈沾边,这条爆料一经发出,便被喜欢蹭流量蹭热度的娱乐大V编辑转载。
爆料下面的评论飞速增长,很多都是不堪入目的嘲讽和辱骂。
程砺的眉头越皱越紧,许睿想要夺过手机,恰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程砚。
程砺接起电话,直接开了免提。
程砚言简意赅地说对方可能还会发布后续爆料,他们正在商议对策,命令两人赶紧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以免发生意外。
电话被挂断,坐在副驾驶的许睿忧心忡忡地看向程砺。
他相信,宋乐语掌握的资料,程老爷子和程砚应该早有对策,问题的关键在于程砺本身——他的其他人格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这恐怕就是对方手中最好的证据。
很显然,程砺也想到这一点,将手机还给许睿,启动车子对他说:“我想好了,我们去找闻笙,我要再做一次催眠治疗!”
许睿没想到程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知道自己很难劝阻,思索再三,还是尝试着对他说:“你不要冲动,这次我们先问问闻笙的意见。”
程砺应该也想到了上一次仓促决定造成的后果,点头应了。
两人事先联系了闻笙,一小时后抵达她的心理咨询室。
闻笙已经看过新闻,听到程砺想要再次尝试人格融合,详细地询问了他近期的感受。
得知程砺现在会有其他人格的习惯和记忆,她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程砺的人格正在慢慢融合,他们可以再进行一次尝试,或许会加快融合的速度。
有闻笙这个专业的心理医生的保证,许睿稍稍放心。
短暂的准备过后,像上次一样,程砺躺到躺椅上,在闻笙的耐心引导下渐渐睡了过去。
在舒缓的音乐中,闻笙轻声对他说:“你回到了五岁那个夏日,外面雨很大。”
“现在,推开门,看到爸爸妈妈了吗?”
程砚在睡梦中很配合地低嗯了一声。
关键的时刻到了,许睿凝神注视闻笙的举动和程砺的神情。
闻笙顿了一下,大胆问程砺:“他们在做什么?”
程砺原本轻浅匀称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嘴里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几个字。
许睿轻声靠近,听清他说的是:“爸爸妈妈不要。”
许睿的心揪在一起,猛地提到嗓子眼。
程砺会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想起来那天的事情了?
躺椅上,程砺不安地来回挣扎,似乎想要阻止父亲的行为。
然而,梦里的举动终究是徒劳无功,喊出一声‘不要’后,程砺突然安静下来,鬓角处接二连三滑过泪水。
许睿心疼地想要替他擦去眼泪,刚刚靠近,便见程砺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闻笙,又看向许睿,失神半晌,愣愣地说:“我想起来了。”
“那天发生了什么,我都想起来了。”
他从躺椅上坐起来,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缓声说:“我爸和我妈争吵,我上前劝他们不要吵架,我爸生气了,推了我一把,我倒在地上,大哭起来。我妈因此也跟着哭了,还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威胁我爸,说要和他离婚,然后他们两人开始撕扯,保姆见状跑过来,想把他们拉开……”
“我爸失手杀死了保姆,我妈大笑着说他终于要去坐牢了,她自由了。”
“我爸被他激怒,把刀子插进了她的要害部位,确认她没了呼吸,拔出刀子,插向自己身体上同样的位置……”
程砺说话时,声音在颤抖,他抬起手臂抱住了自己打冷战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