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6日:
“楚哥,你已经很久没有理会过我了。看来你真的相信,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和你绑定。
算了……挺没意思的。”
5月10日:
“还是输一阵子营养液吧,起码要活到一月一日。”
中间的纸张上有血液滴落在上面后被抹开的血迹,勉强能看到后面续上的,与之前相比潦草许多的字迹。
“听到你询问广场恐惧症的事情。
其实我是有一个滑稽的解释的,说了你可能都不相信。上一世你从楼下跳下来的时候,我在广场上跟个傻瓜一样悄悄撤下之前亲手给你准备的,获奖之后的烟花。
我动用我所有的资源去查到底是谁在害你,我查到了。就在我兴冲冲地想要告诉你的时候,迎面而来的便是你的怀疑。
不,不对。
你没有不信任我,本来就是我害的你,这样一来就是我在骗你,而你只是说出了真相而已。
我也没有广场恐惧症,我会好好地活下去的,还有就是……
我不喜欢你了。”
“啪!”眼泪在楚燃洲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砸在了日记上,晕开了上面的血迹。他胡乱擦掉,翻到了下一页。
9月4日:
“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开了直播,甚至买了一袋之前最讨厌吃的胡萝卜。
原来只要失去味觉,胡萝卜就不会这么难吃了。
之前想等要等到一月一日,但转念想想,在你三连冠的日子死掉终究不太合适,还不如死于咱们相识的那一刻。
如果我们不曾相识,那该多好。”
9月14日:
“楚哥,认识这么久,临走前,总还是要告别一下的。
再见,以及——
不要再见了。”
在楚燃洲模糊的视线中,费力地读完最后几行几乎无法辨识出字迹的笔记之后,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联系人来电,江封。
以及当前时间,10点35分。
即便从谭鹿那里得到的消息全部表示,江封不在连城小楼,但楚燃洲在接下电话的那一瞬间,无比坚信江封就会在那。之前之所以在天台没有看到江封,大概率只是因为那会儿太早,所以江封还没有到。而想要躲开监控视频想办法进入楼内,也并非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他们两个人相识于10点43分,七分钟的时间,因为之前监控找人无果,以及连金小楼今天从头到尾关门,外加上楚燃洲在看到日记之前,也没有办法百分百确定江封真的会在那。
江封之前有飙车的爱好,他的几个朋友更是知道江封开车不要命,所以关注的重点都在找江封的车到底开去了哪,有没有出事。
这也就导致了,除了现在距离连城小楼最近的他之外,谁都赶不回来。
“喂,江封,你现在在哪?”楚燃洲接通了电话,与此同时,正在往连城小楼的方向冲去。
现在再联系谁都已经来不及了,只要他有可能在江封跳下之前赶到就还有希望,也只有他可以做到这一点。
“楚哥啊……”江封并不回答,只是停顿片刻,“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楚燃洲已经冲下楼梯,离开了江封公寓所在的楼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呼吸太剧烈的缘故,他鼻腔间好像充斥着血腥味。
“我知道,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楚燃洲并不掩饰正在奔跑的事实,“江封,听话,再撑十分钟,好吗?”
“楚哥,”江封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来,“你这是在害怕什么?我只是把你对我做过的事情,反过来对你又做了一次而已。哦对,我好想在热搜上看到有人卖力黑我,是你吗,楚哥?”
“一月一号、江封,”楚燃洲咬着牙,“既然想要报复我,就选择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那天。”
“死在我获奖的那一天,之后每一次看到奖杯,每一次演戏,都会让我想起你。”楚燃洲抹干净脸上的眼泪,声音中一点哭腔不显,“但如果你死在今天,你以为我会在乎吗?”
“我会在获奖的时候假惺惺地缅怀你,这将是你在我人生中最后一次出现。随后,不会再有人记得你,尤其是我,江封,我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我说到做到!”
电话那边,平静了好一会儿。在这期间,楚燃洲已经冲进了连金小楼之中,一楼,二楼……
“楚哥,在我心口捅刀子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你最擅长。”
江封长舒一口气,声音中已经没了之前的笑意,却也听不出悲伤,“你说的这些,就是我选择了今天的原因。”
楚燃洲已经没有气息说话,他已经跌跌撞撞爬到了第五层,也就是顶层。
“既然你不会悲伤,也不会难过,可以把我忘得干干净净的,那我也就不需要有什么顾虑了。”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我现在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江封,一分钟,再给我一分钟。
撞开天台门的时候,江封站在与他二十步开外的地方,背后是圆月,圆月之下是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流动的星光。
江封在笑,就像上一世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对方松开抓着栏杆的手,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仿佛是见到了很久不见的朋友。
“楚哥,”江封略微低头,靠近手机的收音的位置,轻轻地吻了一下:“对不起……”
江封向后倒去,声音极轻,楚燃洲只能从听筒中听到对方的带着笑意的声音:“还有——”
“我爱你。”
电话中传来急促的风声,随后便是现实中和电话中几乎同一时间响起的一声巨响:
“嘭——!”
第55章 娱乐圈
楚燃洲听到那一声巨响,脑内一片空白。他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这么大的声响,不是人从五楼坠落在地可以做到的,更像是——
砸在了什么东西上。
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车辆警报的声音,一声又一声。
他双腿发软,踉跄着不知道是跑过去的还是爬过去的。站在栏杆边向外探身,想要看到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感觉眼前一闪,险些栽倒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想要就这样摔下去,追着江封一起摔下去。
但是求生的本能让他迅速地稳住了重心,方才那一下的失重感,把他突然拉入到一段短暂的回忆中。上一世的他,也是在这个位置,差点栽倒下去。
差点,但是并没有摔下去。
楚燃洲醉酒之后总是会断片,基本上只能记住和江封有关的内容。如果是很日常的情况,或许努力一下还能回想起来些许,但大约上一世死亡带来的冲击太大,他再怎么回想,也无法回忆起上一世死亡前的情形。
但是现在,站在与上一世相同的位置,他回忆起来了。
他不是失足,而是在差点栽倒下去但是及时稳住了身形的时候,被人从后面强行推了下去。
对方动作太快,导致楚燃洲没能看到他的脸,但这段记忆中不仅有视觉,还有嗅觉。
楚燃洲闻到了对方身上香水的味道,那是罗阜最喜欢的香水。
相识了这么多年,罗阜甚至都没有想要掩盖一下身份,可能因为对方知道,五层高的楼,掉下去基本上是救不回来的。就算能救回来了,恐怕也摔出了问题,没有可能将他指认出来。
“轰隆隆——!”
一声闷雷将楚燃洲的思绪从记忆中拉回,这会儿他才意识到方才那一道白光只是雷声到来之前的闪电,而他之前鼻腔间的好似血腥味道,也只是大雨到来之前,空气中的气味。
他向下看去,初秋的天气哪怕到了晚上也不算太冷,江封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外面套了一件深灰色的长外衣,此时正微敞着,仿佛从中间将江封豁开了一道口子。
江封摔在一辆白色敞篷车上,或许因为就要下雨的缘故,车主把软顶支了起来,但这其实并没有起到多大的帮助,因为江封摔在上面,大部分身子都砸在了坚硬的挡风玻璃和金属材质的车前盖上。
黑色的敞篷软顶,透明且带着蜘蛛纹的挡风玻璃,和被砸得略微凹陷的白色汽车前盖。江封就躺在这三段颜色之上,陷入在这些拼凑在一起的颜色中。
他在微笑,好像睡着一样,做了一个香甜的梦。
大雨,倾盆而下。
正在美梦中的人并没有醒来,只是身上被雨水淋湿,雨水顺着透明的挡风玻璃往下流着,躲过玻璃上的蜘蛛纹路,在白色的金属前盖上画上几条淡淡的红,再到大面积的红,最后——
全部染红。
“喂?”谭鹿的声音因为雨声的原因听起来不怎么真切,“燃洲,你那边联系上江封了吗?”
“连金小楼,江封跳楼了,帮我叫一下救护车。”
楚燃洲好像透支了这辈子所有的冷静,说完了这句话,随后不再等对方的回应,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楼下。江封没有呼吸,没有脉搏,甚至因为一直被雨水冲刷着身体,皮肤摸上去都有些发凉。
不可以慌,楚燃洲跟自己说着,如果错过了最佳抢救的时间,江封就一定救不回来了。
他将外套往上扯,披在头上,随后爬上车顶,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开始心肺复苏。
楚燃洲能够感受到,江封左胸口的肋骨因为摔的那一下,已经骨折了。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按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会、有点、疼,”楚燃洲一边发力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再、忍一小会儿,很快就好,听话。”
楚燃洲一直在为江封做心肺复苏,直到医护人员到达现场。救护车到得很快,但是架不住标准的心肺复苏非常消耗体力。在江封被抬到救护车上的时候,楚燃洲已经眼前发黑无法思考,只是呆滞地跟着一起上了车。
他看见江封手上带着他之前一直挂在项链上的戒指,戒指戴在右手中指上,含义是——
心有所属。
楚燃洲在那一瞬间想要哭,但是却哭不出来。这一晚上他经历了太多,身体已经没有精力供他拥有这么丰富的情绪了。
他只是取下了那枚戒指,然后目送着江封被推入了急救室。
门关上,急救中的红灯亮起,楚燃洲手里攥着那枚戒指,身体顺着墙,一点一点滑下,最后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
10587按下暂停录制的按钮,看着手里的视频,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它知道江封对跳楼一事早有准备,提前把连金小楼直接买下来不说,还搭进去了一辆敞篷车。
然而,即便如此,五楼也是个非常不要命的高度,一个敞篷车在底下接着也不保险。江封敢这么作死,是因为之前就看到,商城中的一块保命丸药,价值三千沙币。
按理说可以保命的东西,不至于这么便宜,但这个丸药功效实在是有点坑,它只能保证在服用之后,三天之内能吊着一口气,但是三天时间一过,依旧生死有命,能不能活下来看运气。
江封显然对自己的运气充满自信。
丸药可以在确定死亡的一瞬间服用,而所谓的确定死亡,并非是心脏停止跳动或者没有呼吸,因为这种情况下,只要救护得当人还是可以救回来的。
而系统判定的确认的死亡,指的是完全靠医疗救不回来的情况。
江封失去意识后,无法看到世界之外的情况,但是10587可以。它一直密切关注着对方的身体数据,楚燃洲的急救措施固然有效,但江封伤的实在是太重了,在系统的数值中,江封的生命值正在飞速下降。
只要生命值降到零,就是系统判定的,不可能救得回来的确定死亡情况,这时候就需要江封购买并使用保命丸了。
然而,10587注意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江封这货好像会……
锁血。
明明之前生命值从满格没几秒就掉到了只剩1点,但是就这1点,死活也不往下掉。哪怕身体的其他数值都已经乱套了,但生命值就是岿然不动。
10587眉头一皱,意识到问题并不简单。
据它了解,有些资历深厚,且有强烈意愿想从任务者变成系统内正是员工的人,系统对于其生命值的下降会有一定有待,而体现在世界之中就是,比较皮实,没那么容易死。
但江封这种直接锁血的,它闻所未闻。
要么是江封碰巧触发了系统的bug,要么江封就是——
它无法想象的存在。
10587又看了看手里的视频,就算江封真的是什么高级的玩意,现在也是个任务者,还是坑了它很多沙币的任务者,不可以这么轻易放过。
10587:“在吗朋友,给你看个东西。”
江封不回答,只是打了个哈气。
10587:……
它切换到江封的视角,发现对方这会儿正在商城里面,看止痛药。
10587:“不像是你的风格啊,之前你为了省钱,可是直接把自己的伤口烧到止血,这会儿居然在看止疼药?”
“之前我就那点沙币,不省点用万一出点什么事还能指望你借我?”江封关上一个价值两千沙币的痛感屏蔽器介绍界面,“当前世界估计很快就结束了,哪怕花费两三千买个止疼药,也会有新的沙币到账。”
江封点开另一个止痛药的介绍,“这回跳楼摔了个稀碎,我又不是受虐狂,花钱少受点罪,不过分吧?”
10587很想吐槽一句,如果你想少受罪,不应该现在在商城里面看止痛药,而是应该从最开始就不去跳劳什子的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