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因为最后一样属于潼潼的戒指不见了,找遍了沈江陵的整个医院都没有之后,心如死灰,每天守在海边,等待着苏潼的尸体被打捞上来。
昨天晚上刚吃了安眠药休息,怎么醒来就成了只杂毛鹦鹉,不仅好像脑容量小了,思考问题明显不够,还被人追着打了。
可是,祁渊不确定地看着帐篷,那个人,给他感觉,真的很像潼潼,但是,潼潼没有这么冷,而且,祁渊心底撕裂般的疼。
潼潼不是死了吗?
难道是,老天终于开眼,把他送到了潼潼转世的身边?
祁渊想到这整个人都振奋激动了,黑豆眼亮度惊人,他这次,是不是真的被老天爷垂怜,抓住了希望?
又或者,其实只是他想多了?
祁渊越想越激动,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心潮澎湃,小心地朝着苏潼的帐篷飞过去,小心翼翼躲过守卫,用嘴掀开帘子,一点点钻进去。
他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就在这时,祁渊突然感觉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正抓着自己,祁渊一抬头,就看到刚刚被人喊做殿下,异常熟悉的人。
他像潼潼,又不像潼潼,他的眼神和一举一动都像潼潼,可是他的潼潼没有这么冷,也从没这样陌生地看过他。
“怎么又进来了?”苏潼抓着这只杂毛鹦鹉,上下翻看着。
祁渊想说话,可是鹦鹉的发音和人不一样,祁渊越急越不会用,苏潼已经叫松开了它,将它放出了帐篷,一旁的守卫听到动静,立刻转身,注意到苏潼手中的鹦鹉,吓了一跳。刚准备请罪,苏潼阻止了他们,
冷漠地盯着鹦鹉,“算了,别让它再靠近我,一旦靠近,直接射杀。”
守卫的将士立刻道,“是,殿下。”
祁渊还想说什么,苏潼已经松开了手,让守卫打点水来,刚刚抓过鹦鹉的手洗了一遍,才重新进了帐篷。
一旁的守卫互相看了看,厌恶地看了眼杂毛鹦鹉,祁渊摇摇晃晃地重新飞回树上,一晚上黑豆眼都在直勾勾地看着苏潼的帐篷。
他又想起之前苏潼说的,丑,还有刚才洗手的动作,祁渊知道,这是嫌弃他又丑又脏。
祁渊看了看苏潼的帐篷,咬咬牙扑腾着翅膀飞了很远飞到小河边,艰难地用水清理着毛发,细致又认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丑,不那么灰扑扑,鹦鹉怕水的天性似乎也影响了他,但是祁渊咬着牙,克制着内心的厌恶和恐惧。
也许,也许那个像苏潼的人,有一天看到他干净又整洁,就让他落在他的肩膀上了呢。
大军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几天之间,苏潼看着一直紧跟着自己的这只杂毛鹦鹉,眼中冷光微凝。
就连一边的王将军都觉得不对劲,哪有鹦鹉这儿跟着人的?
“殿下?”王将军请示地看着苏潼,苏潼微微点头,手一伸,“弓箭。”
王将军立刻将怀里的弓箭递给苏潼,祁渊这可多天一直跟着苏潼,心底的熟悉感越来越盛,但又不敢确定,只能徘徊在苏潼身旁,不敢离开。
祁渊刚成为鹦鹉,飞行速度很慢,为了赶上他们祁渊已经累到了极限,除了晚上能稍微休息,白天根本没时间休息。
鸟的耐力值很差,祁渊咬着牙坚持到现在。
他怕自己一松懈就没有机会了,翅膀的肌肉酸疼抽筋,整之鸟都提不上力气,但他不敢放弃,他怕跟丢了就找不到了。
偏偏苏潼不允许他靠近,也不允许他在军营附近盘旋,没有歇脚的地方时,他只能盘旋在苏潼上空,不停飞翔。
最重要的是,每天还要清洁自己的羽毛啊。
此时注意到苏潼抬头看他,激动极了,盘旋着酸疼无力地翅膀就要靠近,靠的越近,他越能看到苏潼眼中的冷漠,此时正毫无情绪地盯着他。
下一秒,苏潼接过身旁的人递来的弓箭,拉满了弓弦,闪烁着森冷银光的箭矢对准了他,瞬间有种被死亡笼罩的恐慌感。
祁渊心底一凉,就想要飞离,但是翅膀已经无力,而且不管他怎么飞,苏潼手中的箭矢都对准了他,如影随形的死亡威胁感让祁渊头皮发麻。
“嗖”
苏潼松开手,飞驰地箭矢贯穿了鹦鹉的身体,鹦鹉浑身一僵,胸口赫然被贯穿了一个大洞,此刻嘴角淌着血,挣扎着扑通一声落在地上,连一直用心打理的,又干净又整洁的毛发也沾上了灰扑扑的尘埃,血迹慢慢浸湿了土地,黑豆眼也慢慢失去神采,却还是努力看着他的方向。
“去看看,这只鹦鹉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苏潼冷眼看着哀鸣跌落的鹦鹉,声音冷漠,他和王将军的担心一样,这只鹦鹉明显不对劲。
会不会是敌军训练出来的野禽?专门用于探查敌军踪迹?
他们的行踪一旦暴露,不管是前方的将士,还是他们这只大军,都将面临灭顶之灾,一旦如此,封朝才是真完了,所以这种明显可疑的飞禽,一定要及时处理。
不能因为对一只畜牲一时心软而葬送了整个封国。
这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
王将军下马事先检查了半天,确认这只鹦鹉没毒后,才拎着鹦鹉的翅膀走向苏潼。
鹦鹉已经奄奄一息了,头软软地耷拉在一边,濡湿的鲜血从羽毛处滴落出来,就连嘴角都是血迹,却还是努力盯着苏潼,极力向着苏潼啼叫。
苏潼毫无表情地看着这只鹦鹉,注意到鹦鹉的情况,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王将军将鹦鹉递给苏潼,就在鹦鹉眼中亮光稍显的时候,就听到苏潼居高临下声音冷漠,“脏,扔了吧!”
他只需要扫描一下鹦鹉的状况就行,不需要亲自动手检查。
鹦鹉已经越来越虚弱,祁渊也觉得意识越老越模糊,浑身越来越冷,疼痛过后就是麻木,连心跳都停滞了,他努力地看过去,也只能模糊的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远。
耳边隐约还有苏潼冷漠的声音,“脏,扔了吧。”
祁渊疼的神智涣散,模模糊糊的有点委屈,似乎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苏潼冷漠地瞥了自己一眼,随后离开,一边流血一边无声张合着嘴,眼神恍惚,眼前情景似乎在重合,黑豆眼里慢慢淌下眼泪,“不脏,我不脏。”
所以,别扔了我,我这次一定乖乖听话,乖乖听话。
我听话,我会乖,我再也不惹你生气,再也不说那些话了,求你,别扔了我。
而后,他被人猛地掐住了伤口,头顶响起一道粗狂的声音,“没毒,通知下去,今晚加餐。”
“好嘞将军。”另一只粗壮的手接过这只杂毛鹦鹉,语气颇为激动。
祁渊被拿走的时候一直努力寻找苏潼的身影,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看到那个好像苏潼的人,负手站在帐篷前,气势冷漠,有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让祁渊从心底发抖,他宁愿这不是潼潼。
就在祁渊彻底失去意识的一刹那,站在帐篷前的苏潼突然察觉到芯片内似乎涌上一股暖流,他隐隐有种芯片被补全,升级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点玄妙,而且只有一瞬间,苏潼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嗯?”扳指突然亮了起来,遥不还语气严肃,“苏潼,你刚刚的数据突然涨了一截?发生了什么?”
苏潼知道一切瞒不过遥不还,遥不还一直都在关注他,就算他不说,遥不还也能调出今天的所有画面。
苏潼语气平淡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带丝毫波动的叙述出来。
扳指一直在亮,片刻后,遥不还才道,“你刚刚射杀的鹦鹉呢?带我去看看。”
苏潼转身去找王将军,王将军听完苏潼来的原因后,很是讪讪地挠着后脑勺,带着苏潼到了地方,灶台旁只剩一堆零乱的鸟毛和骨架了。
王将军尴尬不已,“殿下,兄弟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荤腥了,我就做主……让他们给炖了一大锅汤,每人尝点荤腥味,补充一□□力。”
苏潼没说话,半蹲下身子,带着扳指的手靠近这堆羽毛。
扳指微微发烫,苏潼镇定自若的起身,看他们都一副胆颤心惊的模样,环视了一圈周围战战兢兢站着的人,淡淡道,“王将军,等回了朝,自行按照军律领取处罚。”
“是,殿下!”王将军立刻昂首挺胸应到。
苏潼在其他人恭敬的眼神中慢慢离开,回到帐篷后敲着扳指,“查出来了吗?”
扳指发出荧光,遥不还声音带笑,“查出来了,只能说,你运气不错。”
苏潼没说话,遥不还接着道,“你应该也能有所察觉你自己的变化,世界上没有毫无缺陷的系统,每个系统芯片都会有一些漏洞,这些漏洞注定了系统无法脱离主神的掌控。”
“除非……”遥不还拉长声音,慢吞吞道,“你遇见了恰巧可以补全你漏洞的东西。”
“你就是吗?”苏潼垂眸紧盯着遥不还。
遥不还轻笑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带着蛊惑,“没有目标的系统不是好系统,苏潼,你想补全你的漏洞,脱离被我控制的命运,成为像我一样的……主神吗?或者,取代我?”
苏潼没有回答,遥不还倒是声音轻快,“你已经找到了补全漏洞的东西,记住他的所有数据,接下来,你们也许还会遇见。”
“到时候,杀了它!”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都没有说话,苏潼面无表情看不清神色,倒是遥不还接下来的心情似乎很好,一直在哼着歌。
第二十九章 归来
接下来的一路上, 苏潼一路面无表情的赶路,遥不还也没再苏潼说话, 让苏潼自己思考。
一路随行的王将军等人虽然有所奇怪,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以为苏潼在为前线的局势担忧。
而另一边,
祁渊猛地地从床上苏醒,急促的呼吸着,瞳孔微微放大,额上冷汗涔涔,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浑身似乎还存留着那种被人拔毛后,被开膛破肚的痛苦。
尤其是胸口的位置, 那种被贯穿的无力感和失血过多的冰冷,现在还让他感到心悸。
最让他心惊得, 是那个很像苏潼的人, 他努力到最后,却依旧无法靠近的人,熟悉的眼神居高临下冷漠的看着他, 漠然地随意一瞥, 似乎只把他当做垃圾一样的眼神, 还有他缓缓吐出的那句, 脏,扔了吧。
让祁渊心头发冷,那冰冷的眼神至今残留在眼前,久久没有散去,随着那句话一起涌出的委屈和渴望的感觉深深烙印在祁渊心里。
祁渊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外面依旧漆黑一片, 隐隐约约能看见惨白的月光,模糊的笼罩在大地上了,距离这里大概十里的海边,就是苏潼出事的地方。
祁渊下了床,点了一支烟站在窗前,凝望着海边的方向,整个人像被人抽空了一样,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眼中只剩下一丝摇摇欲坠的烛光,风一吹,随时可能熄灭。
他已经很久没睡觉了,祁渊摸着自己的小指,一股颓然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保护不了任何东西,他原先以为他抓住了希望,结果却告诉他,那只是他一闪而逝的一场梦。
梦醒了,世界依旧冰冷黑暗,找不到出口。
他如今每天守在那片海域,只想把苏潼的尸体从冰冷的海水中打捞出来,海底太冷,太黑了,他会找不到家的。
可是,祁渊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种一场真实的,被冰冷的箭矢贯穿的痛苦,还有死亡的恐惧,熟悉却陌生的眼神,却又让祁渊从空洞绝望的心底深处,生出了一丝丝微弱的希望。
会不会,那场梦其实是真的,他看见的人,就是潼潼?
否则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一只鹦鹉,到了另一个世界,还看见了那么相像的人呢?
祁渊越想越激动,眼中的光在黑暗中亮的惊人,他狠狠摁灭了手中的烟,转身回到了床上,会不会,他睡着了,就能再次回去了?
祁渊立刻回到床上,努力闭上双眼,想要重新回去,心底无比忐忑期待,也许,还能再次见到呢。
……
苏潼带领的大军终于抵达了前线,在镇守将军激动到热泪盈眶的神色中,苏潼好好安慰鼓励了他们,随后交接安顿好这些人后,苏潼换了一身衣服,拒绝了他们的保护,一个人慢慢地走在城镇中。
城镇看上去很热闹,空气中洋溢着食物的甜香,还能听见空气中荡漾的笑声,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有周围的小摊贩们,他们热情的打着招呼,偶尔还能听见一起骂天子和托金族的话,语气中全是对死亡的镇定自若,这些人即使随时面临死亡,也依旧在努力的过好每一天。
当然,这也和守城的这些将士们有很大关系,百姓们信任他们,相信他们。
苏潼还看见一个卖糖葫芦的人,身边围满了孩子,苏潼的眼神在其中一个略矮小的孩子身上停留一会,眼神一滞,这孩子正努力的仰着头,惦着小脚,高高举起手上的一个铜板。
可惜卖糖葫芦的人一直在收别的孩子的钱,将糖葫芦地给他们,轮到这个小孩后,楞了一下,摸了摸小孩的头,慈祥极了,“糖葫芦要两个铜板,你这一个不够哦。”
小孩陡然泄了气,蔫吧了,垂着头嘟囔着,“好吧。”
苏潼慢慢上前,从老伯手中买了两串糖葫芦,然后蹲下身子,柔和地看着眼前的孩子,小孩捂着嘴眼不时地看着苏潼手中的糖葫芦,咽了咽口水,声音嗡嗡,“大哥哥你一直看我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