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咳咳……”耳熟声音传来,祭湖队伍忙是散开,人群后走来的正是村长,他走至队伍前端,对魏沧行说道,“道长,您不是说去降妖了吗?怎么在这阻拦我们呢?还请道长速速让路,若是耽搁了我们的吉时可就不好了。”
魏沧行又是骂道:“呸!人面兽心的死老头!衣冠禽兽!爷没空跟你废话!马上!把孩子!放了!我数三个数!一!”
“道长莫急,可否听老夫一言?”
魏沧行拉高了嗓子:“二!”
“道长!若想救下我们一村人的性命,就必须!将这对童男女祭湖!”村长一口气说完,像是要吐出一口老血似的。
“什……什么?
那位教主也开口道:“想必我们村长也同你说过,你可知那对食人魔夫妇所化之妖怨气极为深重,莲余真仙答应我们将此妖降伏,为民除害,可必须献上这对童男女给真仙增强法力!所以不能再拖了,若再拖下去,过了这月十五,我们村子里的人便全完了!”
“呵!事实究竟是如何,小爷我已是一清二楚,你们的那位莲余真仙,根本不是什么神仙,它才是妖怪!”魏沧行侧身朝着芜湖,指着水面说道,“那晚我碰到的,不是村长所言的妖怪,夫妇身上没有妖气,只有怨气!不过是那对夫妇难息的怨魂啊!就因为他们是外乡人,没有信教,又生有龙凤,所以,那鲶鱼妖便和你们说,只有把这对童男女献给它,它才继续给你们黄金,我说的对吗?”
“……道长说什么呢?我们村最是纯朴善良,怎么会干出这档子伤天害理之事?”
魏沧行没有睬他,继续道:“夫妇得知你们的企图,便忙把孩子藏了起来,可你们直接将他们捉去投了湖!这鲶鱼妖用黄金钱财让你们拜服于它,用金子惑住你们做伤天害理之事,这哪里是神仙?哪里像真仙了?!”
村长竟笑了起来:“道长你说什么呢?老夫我可是一句也听不懂……”
“呸!装模作样的老妖怪!你别跟我说话!听着便恶心!”魏沧行啐道。
“你这……”
教主怒吼:“无知小道!竟敢污蔑金光大仙!来人!给我灭了他!”
“魏沧行!小心!”
燕嵘忙从枯草地里冲了出去,一下子扑倒魏沧行,原是他看见人群中有人拿起了针管,就要吹针!魏沧行也瞧见那人,当下火冒三丈。
“好,好啊!顽固不化!不知悔改!你们已经害死了一对外乡夫妇,还不放过他们的孩子?爷就让你们看看,那莲余真仙是个什么怪物!是妖是神,一炸便知!”
魏沧行说完,猛地起了身,随之而起的还有环绕其身的明黄符咒。
“符去!无敌!水下爆爆爆!”
十几道符纸像烟花火箭般飞出,嗖地一声全部钻入水底,随后便是阵阵轰响,众人脚下土地竟开始震动,村民们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呆住了,村长惊道:“道长……你!你这是要翻天啊!”
“哼……”
那芜湖之水被炸上了天,看着竟有一座塔高,巨大水幕后显出一肥硕身躯,看那宽眼长须,粗短四肢,正是那鲶鱼妖!
“咕噜噜!何人扰我洞府,乱我清修?”这大鲶鱼的声音浑厚不清,像是块陈旧的大鼓。
村长连同祭湖队伍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大哭大嚎地求饶:“真仙饶命!真仙息怒!是这两个不怕死的外乡人。”
魏沧行不客气,指着它便是一阵骂:“臭鲶鱼,你爷爷我在此!”
“嗯……”这鱼妖又肥又大,好不容易才把头垂下看见地上的魏沧行。
“你蛊惑人心害人性命,以为缩在湖底就没人来收拾你吗?!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哈哈哈!一介凡人,竟有如此大的口气?看本仙如何踩死你!诶?”
“哇呀呀呀!”
魏沧行在众人眼前一下子闪没了影,燕嵘再看见他时,这人竟已攀上鲶鱼妖那硕肥的鱼头。
“现在你在我眼里,已经是条咸鱼了!”
他说完便动手,手法极快又脏,直接掏瞎了鱼妖的一只铜锣大眼,燕嵘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粗暴的除妖方式?
鲶鱼妖自是大怒,痛得大叫,音如宏雷,湖边草木竟都向一边倾了下去,燕嵘见状急忙栽进枯草丛中躲了起来,再看那鲶鱼妖东倒西斜,好不容易稳住肥躯。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
鱼妖开始疯狂甩头,可魏沧行像是狗皮膏药似的,抓着鲶鱼妖的鼻孔处的长须不放。
“你这个凡人!竟敢!竟敢!”鱼妖手短摸不着鼻子,便一个转身往湖里奔去,它猛力一跃,带着魏沧行一同跳进芜湖之中。
燕嵘见状急忙跑出来,大喊道:“魏沧行!!!”
他身后的祭湖队伍嚷嚷起来:“抓住他!他与那道人是一伙的!”
燕嵘满眼怒意,转头盯着那群人,这群人被吓得一退,他们哪见过这般眼神。
“愚民,不可教也!”
众人呆住了,不敢上前,燕嵘看准时机,拔腿便跑,幸好有枯草丛,他钻进去七拐八拐,转眼便隐去了行踪。
现在的他也只能吓唬吓唬人了,若是前世,这些人早便被破土而出的鬼兵们吞了个干净。
众人反应过来要去追,芜湖上又传来动静,只见魏沧行被一股力量顶上了天,湖中央一个巨型漩涡迅速成形,天地之间竟刮起狂风,要把人往那漩涡里刮去。
祭湖的人吓得四散而逃,村长大喊:“不要跑!不要跑!抓牢附近的树!快!”
可他喊晚了,七八个人被吸进这漩涡中,转眼便不见了,应是成了鲶鱼妖的腹中餐,而好在那对童男女是被绑在重重的祭湖台上的,没被风刮去。
再看那巨大漩涡之下,正是鲶鱼妖的血盆大口,魏沧行笑道:“来得正好!”随即他念决生符。
“叽里呱啦!无中生有!符现!”
几十张黄符瞬间显形,将其身环环围住,可魏沧行刚念完法诀便被鲶鱼妖给吞进了肚。
“!!!”
从燕嵘视角看,是见一团明黄色不明物体进了那鱼妖的肚子,结果不用想,鱼妖被炸得四分五裂,一身肥肉块四溅,有的油脂还被火点燃,落下时直接引燃了湖边草地。
湖面又恢复平静,只剩一湖腥红。
“呕!”魏沧行浑身带血从湖里游上了岸,边游边吐,“腥臭腥臭的!呕~”
众人见状忙是慌不择路的要跑,可此时大地微颤,地下一阵轰隆轰隆,似是有东西在地底飞速移动着。
“师父!”
燕嵘跑到湖边将魏沧行拉了起来,魏沧行站定,又道:“小心!应该是那鳌虾怪!”
魏沧行从燕嵘背着的行囊里拿出拂尘,从上面仔细扣下几根白毛。
“师父,这是在做甚?”
“别说话,看好了,这是你祖爷爷传给你师父的法宝,缚妖毛!去!”
几根白线得令迅速拉长绷直,如利箭一般穿入地下,燕嵘算是明白了,这把拂尘就是捆仙索,怪不得这么乱呢,这人经常从上面拔毛,拂尘便开得像是鸡毛掸子一样。
白丝没入地表后微微抖动,看来是捆住了什么。
“速速降来!”
魏沧行用力一拉,一穿着青黑袍子的瘦弱男子从地里被拉了出来,他奋力挣扎,竟脱开了捆仙索。
“……可能保质期过了……”
“可能得用缚妖索……”
知道魏沧行这边不好对付,鳌虾怪直往祭湖队伍奔去,冲进人群中时,那位教主还想讨好他,可不幸被鳌虾钳爆了头。
“啊啊啊!”村长叫得最大声,跑得也最快,众人如鸟兽散,就在这鳌虾要靠近那对童男女时,魏沧行已奋力来到其身后,运起一拳就要打。
“要不是有小孩,爷早就炸得各处开花了!吃我一招!沧行大力拳!”
嘭!
鳌虾妖身体坚硬无比,魏沧行像是一拳砸在了铁块上,把自己疼晕了过去。
“魏沧行!”
鳌虾妖放肆地笑了:“哈哈哈~”他抹了抹嘴,用脚踩了踩倒地的魏沧行,弯身要吃。
“!!!”
燕嵘试着甩出符咒,不愧先天道体,黄符还真的飞了出去,不过在半路上就落了地。
正当燕嵘心里绝望之际,燕嵘心道不好,几道铁链破水而出,它们飞速越过燕嵘,直直向青衣男子袭去,瞬间缠上其身。
是那对夫妇的鬼魂!可现在是大白天,如果这对夫妇显灵定会遭烈日烧灼。
燕嵘急急看向湖面,那对夫妇不惧烈日,缓缓浮出水面,一点一点爬上了岸。
他急忙让了路,被铁链缠着的鳌虾怪会蜕壳,当即抛下人形躯壳化了妖,又把一对青黑大钳伸向魏沧行和那对幼子,想尽数全吞。
燕嵘忙拾起一块石砖,猛地朝鳌虾怪奔去,狠狠地砸在这怪物的脑袋上,趁它动作停顿,燕嵘虎跃般跳了过去,伸手便抓住鳌虾双须前端,深得魏沧行除妖之法。
☆、鲶鱼妖和鳌虾怪 完
这地方它那骇人双钳怎地也碰不着。
“真他娘的大!本座前世都没吃过这般大的鳌虾呢~”
接着他便使出一身蛮力,堪堪将这鳌虾提起,这虾怪张嘴要吐出什么时,那对夫妇的鬼链已是飞速伸来并缠上了虾尾。
“给本座留个全尸,还想尝个味呢!”
可夫妇之灵哪听他的话,只将无尽恨意倾在这鳌虾怪身上,顷刻间,这鳌虾怪便被鬼链绞得肠穿肚烂。
燕嵘赶紧松手,生怕这妖怪的污血烧灼了他,他也来不及喘息,急忙给那两个小童松绑,两名幼子皆是吓尿了,二人依偎着发抖,已是发不出声。
这两小童以后日子平凡不了,这么小便见过为祸一方的妖怪,还有魏沧行这般血腥粗暴的除妖场面,要想不留下阴影,只得如一仙门修道习法。
再看上了岸的夫妇之灵,他们忙是抛了鬼像化作普通人形,来到二童面前。
“卓卓,全全,别怕,阿爹阿娘来了!”
燕嵘只脱下身上衣服,给他们遮阳。
“烈日当头,若没东西遮着,你们没说几句恐怕便会魂飞魄散。”
此刻,这两幼子试图抓着他们眼前的爹娘,却什么也没抓到,对他们而言,至亲至切之人近在眼前,想去触碰,却怎般也碰不到。
小男孩急得哭了起来:“爹!娘!你们去哪了?”
叫全全的小女孩也跟着嚎啕大哭,燕嵘虽觉得头疼,但鼻子也阵阵发酸。
夫妇之灵忙是蹲下,朝幼子们说道:“爹和娘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待会又要走了,卓卓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和全全的,全全也会听阿哥的话,对吧?”
“不!我不准你们走!”男孩起身要去抱,自然是扑了个空,摔在了地上,“你们一走,又……又是……那么多天……”
他哭得话都说不太出来了,可这又有何用,即便泪水灌满芜湖,也换不回他的爹娘了。
夫妇之灵不再言一语,走得十分决绝,不一会便消失了,燕嵘知道他们并不能走得干净,只因枉死之人怨气太深,总是会留几丝恶魄徘徊于死地,若无人超度,不知何日能脱身。
见父母又在眼前消失不见,两小童哭得更大声了,快要脱力般,燕嵘只觉可怜,可他从不会哄孩子,只得默默在一旁守着。
“谁在哭啊,小爷我好好的,还没死呢!不……不准哭!”
晕倒在地的魏沧行倒是醒了,看来是被小童悲嘁声吵醒,他刚坐起来便问燕嵘:“发生了什么?这两娃娃哭什么?”
燕嵘说了,魏沧行也叹了口气。
“实在是可怜人哪,晚些时候我会超度他们夫妻二魂,免得他们还要在那湖底受罪,”魏沧行又转身,爬到小童身边哄道,“乖,都别哭了啊,哥哥刚刚做了个梦,梦到你们爹娘,他们呀跟哥哥说,若你们再哭,不听话,他们便再也不会来见你们了!”
两小童一听,瞬地止了哭声,问道:“那,爷爷,阿爹阿娘有和你说,他们什么时会回来啊?”
“叫哥哥。”
“……哥哥。”
魏沧行压着怒火,摸着这两娃娃的头说道:“等你们长大了,各自好好的,他们也就回来了。”
天地如常,远处水面起了风,穿过芦苇荡,发着沙沙响。
“那鳌虾怪也是罪有应得!承受了这对夫妇的全部恨意,估计现在连片生魂都找不到了,”魏沧行在湖边跪着,他实在不知道为何那小屁孩会叫他爷爷,他盯着自己的倒影看,“诶呀!定是胡子多日未刮,才显老的!我这么嫩,怎么能被叫爷爷!我才二十一啊!啊啊啊!”
燕嵘只觉得奇怪又好笑,魏沧行长相根本不算老成,单看脖子细长白皙,就知道他是个年轻男子,但可能是因为穿了身破布衣,又生了一脸胡子,小童眼睛哭花了,才把他看成爷爷辈的人物。
“徒儿有一事不明。”燕嵘憋住笑,在一旁问道。
“哦?何事?”
“这对夫妻为何不早些下手?”
魏沧行知其意,答道:“鲶鱼妖与鳌虾怪终日藏于湖底淤泥中,妖怪藏身地大都有些禁制,他们不能靠近罢了,不然可能还真没我们什么事。”
二人正说着,其身后出现一对人马,看其着装,应是先前传过信的瞭望塔,他们终于派人过来了。
“瞭望塔看见这里有人放了烟火,发生何事?”领队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