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越来越急促,燕嵘被如此难听的问灵曲所震撼,捂住双耳起身瞧,就看见魏沧行坐在他那把短琴前,甩头摆脑地弹奏。
这是问着问着中了邪还是怎地,燕嵘怕他一下子抽过去,便悄步走过去,看看这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燕家庄 壹
“崩!嗡嗡嗡!……”
燕嵘吓了一跳,只听一阵崩裂之音,琴弦应声而断,魏沧行翻着白眼,仰倒在地,哆嗦个不停。
“啊这……”燕嵘气笑了,“没什么能耐,但闲事管得倒宽!真是麻烦!”
是掐他人中,还是趁机扇这人巴掌?
燕嵘选择了后者,他揪起魏沧行衣领,几下巴掌下去,魏沧行的眼球终于转到中间,醒了。
“嗝,你你你!”这人刚清醒,看见燕嵘,竟吓得瞪圆了眼,“放开我!你……”
“怎么,问出什么了?”
魏沧行连忙点头,又摇头,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燕嵘心下一紧,却故作镇定。
“你问出什么了?”
“那妇人,她……看见你破了这方士的阵法!还……让阵法反噬,置其于死地!”魏沧行,“诶呀,松松松开我!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连我都……”
还真让他给问出来了,燕嵘只得说:“你说的那些,我都是从戏本子上看来的啊。”
“糊弄谁呢!我看的也不少,你说哪本?!”
燕嵘大脑飞速运转,当即想出一段:“书名是《七侠大战邪剑仙》,里面有一桥段,说邪剑仙手下搞邪阵召唤恶魔,额,被主角画的阵法破了,我十分喜欢这本,本子上又画的详细,便记住了。”
“然后就用到这儿了?”
燕嵘点头道:“对啊!没想到真的有用!”
魏沧行满脸不信,又抓起燕嵘手指看了半天。
“那妇人还说了什么?”燕嵘问道。
魏沧行默默摇头,只从麻袋里掏出一个小瓷药盒,掀开盖子,把里面的药膏涂在燕嵘手指的伤口上。
“下次再遇到这些,记得来喊我!这些邪门阵法,要是弄不好,你会飞灰烟灭的!”
“唔……”这傻子好像信了……
魏沧行又在原地把断弦拉直,重新装好,之后二人重新上路,燕嵘见这人一言不发,完全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是又看到了别的什么?还是不相信自己那套说辞?或者……这人看到了燕嵘的前世?
怕是只有大罗神仙能有这般能耐了。
又行了二日,二人终是来到了燕家庄。
燕嵘暗自伤感,鼻子阵阵发酸,这里多少年没有回来过了,镇子前的牌楼,街上卖胡饼的阿婆,少时最爱待的小书馆,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又那般让人难受。
仔细算来,燕嵘有三十年没回过燕家庄了,回来干什么呢,燕家不在了,这燕家庄早该改名了。
魏沧行倒是无甚表情,只向镇子里头走去,二人找到燕府旧址,看得呆立在原地。
“我们没走错吧?要不要找个人问问?”
燕嵘冷哼道:“没错,就是这……”
原本那已是烧毁的燕府,又有崭新的建筑矗立在本该是燕家的地皮上,高墙围着画楼,远远还巍然立着重瓦歇山顶的高楼,好一座气派庄园,好一个灵鹤山庄。
这山庄前门紧闭,隔一段时间便有一队持刀侍卫从门前走过,空中不时有人御剑飞进飞出。
灵鹤山庄这样不入流的土匪帮子,根本算不上什么仙门大家,靠所谓的劫富济贫撑起的家业,根本不能服众,便只能派重兵,试图守住他们劫来的不义之财。
前世,燕嵘已是手刃仇人,屠了这灵鹤山庄三遍,可恨意仍不减分毫,不过,就算再恨也无用,因为如今自己不再是魔尊,不再是世人皆惧的玉面鬼,只是个弱鸡少年。
燕嵘对一旁皱着眉头的魏沧行说:“你说的,要阻止这乱象,喏~乱象的源头就在你眼前了。”
“……”魏沧行拉着燕嵘走到偏僻处,又拿出他的那把短琴,“先问灵吧,这次你与我共情。”
“还问?再像上次一样,可没人唤醒我们!”
“……”魏沧行手扶琴弦,轻拨慢挑,“这次我换首曲子……”
泠泠泠……
琴音奏响,燕嵘还没来得及喝住他,周围便陷入一片朦胧,苍白白雾蒙蒙,又一阵清脆琴音奏响,雾气散开,周围已是燕府模样。
!!!
燕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只听琴音仍不断传来,像是来自青空,又像从墙角之下,飞花浅入,薄雾弥绕,待一切变得清明时,琴音渐散,魏沧行也出现在燕嵘身边。
燕嵘看他,一袭白衣,这人刚刚分明穿的是灰土布衣,还没等他发问,魏沧行便浅笑着开口:“这里是灵域,不属于这的人,自会穿着白衣,不然被鬼差发现,就回不去了!”
燕嵘低头,看自己竟也是一身苍白袍子,当即心道:魏沧行果然深藏不露,我就说嘛,良才散人之徒还能是个废物不成?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能看到我爹娘?”
“嗯……还能和他们说话。”
燕嵘原本带着的笑意渐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微蹙的眉头和渐红的双目。
“真的?……不,我不想。”燕嵘低下了头,愤愤说道,“你干嘛自作多情,把我带到这来?”
魏沧行定是存心揭人伤疤,燕嵘只插着手走到偏僻处靠着,说什么也不进燕府。
魏沧行叹了口气,也觉得贸然拉这人进来不妥,只嘱咐道:“那我自己进去,你在这呆好,注意避一避鬼差!避不过也别跟他们对上眼!”
这人刚说完,看到树后竟躲着一人。
“谁躲在这?!”
这人扒着树,只偷偷看着燕府大门,对二人比了个嘘,道:“别吵别吵!快些躲好!他们要来了!”
二人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听见远处驼铃声传来——从燕府大门另一侧走来一排骆驼商队,商人们身着西域服装,各自牵着满载货物的骆驼缓缓走来。
燕嵘认得这商队的旗子,狼纹旗,是西域苍狼国的人!前世他还从这些人手里买过西域法宝。
不过,这些人名声不大好,据说所卖物品大都掘墓得来,剩下的不是抢来便是忽悠来的,最后又都会高价卖出去。
魏沧行盯着这群人看,问道:“商队怎会来燕府?”
“燕家庄地理位置优越,是三条官道交汇地,你也知道我父亲慷慨好客,路过商队便时常来我家歇息过夜,”燕嵘回忆道。
这时树下躲着的人说道:“燕府果然在和西域的人勾结!”说罢,这人便跑走了。
燕嵘无奈笑笑,还看了看魏沧行,眼神仿佛在说:“懂了吗?”
魏沧行只点点头,化作几道华光消失在燕嵘眼前,片刻乐章末响传来,四面又陷入雾蒙蒙中,再散开时,二人已回到现世。
魏沧行这次倒没翻白眼,仍是抚琴态,而燕嵘却倒挂在了树上,就要以头抢地。
燕嵘和魏沧行:“…………”
魏沧行急忙跑过去把这人抱下来,这人是吓了个半死,要是刚刚在稍微动一动,或问灵的时间再长些,说不定自己交待在这里了。
“为何问个灵我还能上树,还是倒挂着的?”
魏沧行刚想要说什么,却憋了回去,只说了一句:“我哪里知道……”
燕嵘没再多问,只拍了拍土,走了。
“这事就这么算了?你不找灵鹤山庄讨个说法?”魏沧行追上来问道。
燕嵘嗤笑道:“只你我二人,如何讨说法?去报官?说不定这儿的官和他们沆瀣一气呢!”
“你父亲仁厚博爱,昔日同僚说不定愿意帮忙。”
燕嵘手放在脑后,靠在树上,无奈笑道:“他们分我家东西还来不及呢!帮忙?”他边说边看魏沧行,魏沧行静静听着,又回头看了看灵鹤山庄,他默默收起琴,一甩拂尘,大摇大摆地走到山庄大门口,直接敲响。
“哐哐哐!”
燕嵘急道:“喂!你干什么?招惹这群流氓,你不想活啦!”
魏沧行不听,见门没动静,竟大声喊起来:“开门!开门啊!有本事行凶作恶!没本事开门呐?!”
他又不断敲了好几下,燕嵘急着要上前拉开这人时,大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大汉,只看了魏沧行一眼,便像赶苍蝇一样摆手道:“哪来的穷道士?想来骗你爷爷?”
魏沧行吸气一口气,愤愤道:“我是来找你们庄主的!”
“噗!”
大汉笑了一声,脸色突地一变,只单手便将魏沧行拎起来。
“诶?你干嘛?!”
燕嵘看到这一幕,慌忙躲到一边去了。
大汉另一只手运气一股灵力,啪地一声打在这人屁股上,魏沧行便像手球一样,被打了出去,跌进草丛里。
“滚远点!晦气!”汉子说完,便砰地一声关上山庄大门。
魏沧行揉着屁股,呻吟道:“诶哟,屁股变成三瓣了……”
燕嵘跑过来笑道:“如何?还干不干这螳臂当车的事了?”
魏沧行不言,只从麻袋里扯出一条白布。
“这是啥?”
“这是师父给我上吊用的,说如果哪一天我不想活了,就用这个。”
燕嵘:“…………”
“没墨,如何写呢……”
“大哥,算我求您,别再惹他们了,我还想活呢!”
魏沧行只道:“你若怕死,便往后稍稍,别拦着我就行!”他在林间拔了一把子浆果,用紫色汁液在白布上写下几字:
人在做!天在看!灵鹤山庄!不仁不义!还我燕府!还我公道!
“来,拉着!”
燕嵘只好拉住,和魏沧行来到镇上,魏沧行借来破锣,哐哐敲了起来。
镇民们捂着耳朵,好奇又害怕。
“呔!你这什么玩意!”
“他们好像是在喊冤!”
“不,他们是在扰民!”
一代魔尊,玉面鬼燕嵘,和魏沧行待在一块不过短短半月,脸就已经丢得一干二净,想捡也捡不起来了。
二人就这样拉着白布,在镇上闹着,浆果的汁液最招蚊虫,燕嵘实在忍不了,甩开白布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真界实时热搜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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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家庄 贰
“诶!别走啊!”
魏沧行敲得越来越卖力,吃瓜群众越聚越多,他们嚷嚷着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卖艺?”
魏沧行见人聚起来了,便大喊道:“灵鹤山庄!不仁不义!我们是来讨说法的!”
燕嵘心道:把们去掉好吗?真想一把子钻人群里去。
镇民们自己拉开白布看了看,众人心中生起哀矜之心,纷纷议论起来:
“终于有人来给燕府讨说法了,燕老着实爷冤哪!”
“可怎地过了这么多年才来?你们是燕府旧人?”
魏沧行将燕嵘拉到身边,介绍道:“各位!站在我身边的少年,就是燕府的少爷!燕老爷的儿子——燕嵘!”
魏沧行说完,人群一片哗然:
“什么?是燕家少爷?”
“诶呀!真是燕家少爷?别是假冒的吧?有何信物?”
“你家的地被灵鹤山庄的歹人夺去了!你去看看!他们自己在那建了大院子。”
“以前燕府门敞开,接待十里八乡的亲客,现在这什么什么山庄,朱门紧闭,一副高高在上得模样,还强征我们什么除妖保平税!”
魏沧行惊呼:“什么?这些人还收税?谁给他们的脸子!你们知道吗?”
“知道什么?”
“离这不远的一个村子,全村的人都被歹人害了性命,灵鹤山庄过问了吗?”
众人惊问真假,魏沧行大致说了一遍,又来了几人作证。
“天!如此无用,还强征这破税!交上一次,我们半年的辛苦都没了!”
“燕家少爷!走!我们帮你,把属于你的东西讨要回来!”
燕嵘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迥非自己所愿,就算他再不想去,也被这些人簇拥着去了。
呵,跟这种流氓山庄讨要说法?能讨到说法的,只有寒光熠熠的白刃!
众人来到山庄门前吵吵嚷嚷,半天之后,山庄门才缓缓打开,出来的还是刚才那名大汉,大汉见到魏沧行,便笑道:“哟,刚才打得那一下看来不够重啊!你还敢回来?”
镇民们愤愤道:“叫你们家主出来!燕府家少爷回来了!”
“今个我们这么多人,可不能再让你们为非作歹!”
那大汉指着人群嚣张喊道:“一个个的聚在这干什么呢?都不想活了吗?你们又是从哪找来的燕府旧人,要跑这来闹上一闹啊?”
一老者指着燕嵘,对大汉说:“哼!这位可不是什么旧人,他是燕府燕康老爷的儿子!你们劫走并占着的,是人家的东西!”
大汉啐道:“呸!那燕府原是与番邦勾结,企图谋下燕家庄,燕家庄又是交通命脉,我们灵鹤山庄劫了燕府,乃是替天行道!而且他家的这块地,可是他姑姑卖给我们的,绝不存在强买强卖!”
“你一家仆胡言,我们可不信!没空跟你废话,叫你们家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