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事…
什么算美好的事呢?是和叶钊初次见面的那个雨天?或者是和叶钊一起,把多肉植物种满整个阳台的那个午后?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狱卒带着一名年迈的医官走了过来。
狱卒打开了牢门:“骁韩云该换药了!!”
第5章 第一卷 ·丽宇芳林对高阁(4)
阴暗的诏狱大牢暗无天日,时间概念也随之模糊,骁韩云日日听着齐德隆叨叨,也算是有个解闷的。
齐德隆终日百无聊赖,一眨眼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天了,也不知道他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觉得骁韩云就一定能救得了他,还费心费力地制定了不下几十条的“夺宝计划”。
虽然骁韩云能理解齐德隆闲不下来,毕竟他是个一生都活在了忙碌中的科学家,可信王也不一定会来救他,虽然他不想泼齐德隆冷水,但残酷的现实总要去面对,骁韩云想着还有些不忍心看齐德隆太过失望。
可一般想太多的人,失望的可能性都比较大。
就在半个时辰前,锦衣卫匆匆将骁韩云带出了镇府司,扔给了一帮自称信王府内侍的人。
骁韩云不是被拖走的,也不是被押走的,而是恭恭敬敬地被请上了六轮马车。
听着车外热闹喧天,应该是正经过闹市,但骁韩云并未掀开帘子一看究竟,他也并非不好奇,只是掀开帘子就会看到随行侍卫一张冷飕飕的脸,骁韩云不想看。
于是他像影视剧中出嫁的新娘一样,隔着帘子问道:“兵爷?”
车外的人仿佛花了点时间确认声音的来源,须臾才应道:“作甚?!”
对方口气很是不好,骁韩云先是一怔,又道:“信王说过带我去是为何事吗?”
“不知!”
骁韩云:“那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洗脱冤屈了?”
“哼!”
骁韩云:“…”
对方是不是哼了一声?他想,那个声音生硬嘲讽,他的确哼了一声。
现在他才是坐在马车里的人,按理说这算是礼待吧?侍卫怎么对他这副态度?像是完全不怕骁韩云在主人面前告状打小报告似的,都说下人的脾气随主人,看来这个信王是很不好惹。
他这个“马车”坐得实在有些如坐针毡,但是骁韩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兵爷我想请教一下…”
“咚!!!”
车身骤然一声巨响,骁韩云险些咬着舌头。
这显然是有人冲着车身重踹了一脚。
不回答就不回答,这么粗鲁做什么,骁韩云有点莫名憋屈,却也没再说话了。
马车走了很久,穿过了闹事,在一片相对宁静的环境里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
那个很不客气的声音又响起来,紧接着车夫打开了门,骁韩云忐忑不安地起身下车。
这周遭确实没有别的什么人,矮墙灰瓦,脚下是粗糙的青石板路,看着像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子。
骁韩云的眼前是一扇双开的朱红色木门,门口的台阶下面立着两个半人高的石狮子,石狮子旁边还放了大大小小的几个竹笼,扔着不要的烂菜叶和生活垃圾。
总而言之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王府,若是王府,那也一定是给下人进出用的小门。
还没等骁韩云反应过来 他的脖子上就被强行挂上了一根红绳,红绳上吊着两块玉牌,一块耷在他的胸前,一块赘在他的背后。
一人啐道:“这是王府的通行玉令,王府内侍备森严,若是不想被乱箭射死,就不要摘下来!”
随即他就被推搡着丢进了小门里。
砰——
门重重地关上了。
骁韩云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有点茫然无措。
他环望四周,院子虽小,可池塘假山、拱桥大树、鲜花茂竹一样也不少,是个很别致的小院儿。
骁韩云垂眸看了看胸前的玉牌,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就算是押解犯人 也该是直接押到判官面前去,哪儿有这么随手一扔的道理?
想来应该也是那位信王的意思,骁韩云想,可是把一个有叛国嫌疑的人扔在自己家院子里,这也太…草率了吧?
骁韩云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他透过竹林 隐约看到信王府的殿阁建筑,于是踩着碎石铺成的小径一路朝园里走。
王府就是王府,骁韩云穿过了一个院子又是另一个院子,院子另一头还是院子,走了半天骁韩云都累了,便坐在长廊下歇脚。
这个倒是院子很大,也许是由于常年精于打理,景致十分精巧,除了成片的翠竹和杜鹃花丛,稀奇古怪的植物也很多,锦鲤池清澈澄明,莲叶田田,偶尔能见鱼儿戏水,这大约都是源头活水的功劳。
这种等级建筑和庭园景观,若是放在现代社会 主人估计是牢底坐穿型大款。
忽然,他隐约看到了朱红色的房顶上掠过一个人影,虽然只是潦潦一眼,但骁韩云的确看到那人手中拿着弓箭。
还真的是…侍备森严。
“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信王带来的那个什么将军?”
“他脖子上挂着玉牌,应该是他。”
“那我们还是快走吧!”
两个穿着同样侍女服的女婢远远地从墙根底下飘过。
骁韩云终于看见人了,心想走进询问,他刚一起身就见远处之人惊慌失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跑开了,那模样像是见了瘟神。
骁韩云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周,并没有出现什么洪水猛兽,她们在害怕什么?
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在大牢里还尚且有张板床,被人扔在这里不闻不问还不如回去坐牢。
王府实在太大了,骁韩云走了好久,走到日落月升,走到雾起霜降,他这一路走来,所有见到他的人都是同一种反应。
骁韩云又看见了迎面走来了添灯奴,正准备打招呼就听见——
“阿四阿四,你看他…”
另一个添灯奴:“看什么看,快走快走!”
骁韩云忙追上去,“两位留步,你们为何要怕我?”
两个添灯奴齐齐被吓一跳,缩着脖子拼命躲开他,“不知道不知道,我们不知道。”
骁韩云看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着实费解,这个骁将军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有刺客!!”
“抓住他!!”
一声惊呼乍破夜空,铁革裹剑掺着无数凌乱的脚步声 从四面八方集中而来,蒙面人一袭夜行衣 从房顶坠落,生生砸在骁韩云面前。
骁韩云半点都未来得及反应,地上之人翻身而起,接而一把长剑横空而来,架上了骁韩云的脖子,持剑之人当即厉喝:“谁敢上前我杀了他!!”
转瞬之间,骁韩云便已被上百精锐团团围住,明朔身着锦衣卫飞鱼服,立于房顶之上,只见他凭身一跃,旋空而下。
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的人,骁韩云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好像是被刺客给劫持了。
第6章 第一卷 ·丽宇芳林对高阁(5)
齐德隆真是乌鸦嘴,骁韩云想,在这里他可能真的活不过三集。
围的水泄不通的精锐墙齐刷刷地让出了一条通道,骁韩云看到了那张老面孔。
沈易安剥下了最后一片橘子皮,随手一扔,道:“说了本签事剥完橘子你就得落网了,你何苦挣扎,赶紧放了他,这橘子我送给你吃。”
“废话少说!”蒙面人手中的剑骤然一凛,骁韩云纤细的脖颈瞬间被拉开了一条浅浅的口子,“给我备一匹快马,我出城后自会放了他!”
沈易安头一摇:“那不行,你今天必须死这儿。”
蒙面人:“那我现在就杀了他!!”
骁韩云感觉脖子上的的剑又近了半寸,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是他该做什么呢?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都没用,只要对方手一抖,他就立马人头落地了。
看来他的条命是又悬在沈易安手上了,但骁韩云觉得沈易安根本没打算要救他。
沈易安看了骁韩云一眼,道:“你抓错人了,这个人是叛国的疑犯,你认为他的生死会我在意吗?”
虽然很冷血无情,但这是事实,毕竟这已经是骁韩云第二次快死在沈易安手里了。
骁韩云看了看眼皮下的剑刃,微微缩脖道:“…你真抓错人了,他们真的不会管我的。”
蒙面人:“闭嘴!”
“他说得很对,我们就是不会管他,前些天我还差点弄死了他,”沈易安附和着看一眼明朔,“对吧小明?”
明朔正襟危立:“是的。”
这哪儿是官兵抓贼遇上劫持人质,骁韩云觉得沈易安就是在故意激怒刺客,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刺客的呼吸变重,持剑的手也抖得越发厉害。
沈易安:“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是神通侯的人,我还知道你妻儿住在城郊三里亭。”
“你少信口雌黄!我不会受你挑拨!!”
蒙面人愤怒至极,骁韩云感觉他在肉骨颤栗,骁韩云是心理学教授,从这一点分析来看,沈易安说得是事情。
沈易安剥了一瓣橘子扔嘴里,嚼了几口,“那你认不认识胡秀梅、李玉、关山旭、小六子…”
“!你闭嘴!!!”
沈易安拿橘子的手都倏然一抖:“你说你,我又没聋,犯不着你这么吼。”他说着瞅了一眼骁韩云,“这人你要杀便杀吧,不过他死了,你的家人就得给他陪葬,”
蒙面人愤恨怒喝:“卑鄙!!”
沈易安道:“承蒙谬赞,我有个建议,不如你自裁吧?我可以考虑不为难你全家。”
“!沈易安!!”
“别冲我喊,你的命我要定了,看你是想自己死,还是全家一块死。”
“沈易安!!你会遭报应的!!”
“别废话,本签事公务繁忙,没功夫陪你耗。”
“!!!”
“我数到三,你要是还不决定,我就乱箭将你二人射死,再出城抓人。”
骁韩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沈易安这算是在“顺便”救他吗?好像他是随便威胁了对手一下,威胁成功便死一个,失败便死两个,或更多。
“一。”
弓箭手已然迅速就位。
“二。”
箭锋淬寒,拉弓满弦。
骁韩云感觉到蒙面人浑身俱震不止,剧烈晃动的剑稍有不慎便会撞上骁韩云的喉咙。
“三…”
“祁宸!!你不得好死!!!”
蒙面人撕心裂肺的咆哮突然乍响,骁韩云只觉耳心一痛,下一刻他就被一股巨力骤然推开,明朔长臂一伸,在半空中拦了一下,骁韩云就正好撞进了他的臂弯。
蒙面人一声嘶吼,引剑割开了自己的喉咙,骁韩云踉跄着站稳脚下,他转过身来时,看到了蒙面刺客倒在血泊之中抽搐不止的一幕,地上之人还未尚未完全断气便被侍卫强行拖走。
骁韩云从未见过如此场景,以至于他一时间无法从满眼的猩红和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隐约听到明朔在旁说了句,“找副棺材装好,明日给神通候送回去。”
沈易安觉得骁韩云的反应煞是有趣,橘子也不吃了打趣道:“不就死了个人么,将军这是怎么了?”
骁韩云眨了眨,迟钝地回过神,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驰骋过沙场的将军:“我…我的伤口有点痛。”
这是真的,阎罗钉留下的伤口本就还未痊愈,刚又被那么重地推搡了一番,他现在感觉伤口有些裂开。
沈易安下意识看向他的胸前,忽然,他的视线落到那块凤舞云天的玉牌上,笑道:“将军好福气,恭喜啊!”
喜?骁韩云不解,问道:“请问…喜从何来?”
沈易安:“有这块护身符,你的命就算保住了,你说喜不喜?”
“这块?”骁韩云摸了摸胸前的玉牌,“这牌子是免死金牌吗?”
“大体算是吧,好好感谢你的爹娘这般会生,将你生得顶顶英俊。”
这话又是何意?骁韩云更不明白了。
沈易安看他浑然不知,便提点到:“你没发现吗,王府里的下人们,不论男女,看到你便躲。”
骁韩云点头,道:“他们为什么要躲我?”
沈易安饶有兴致地绕着骁韩云转了两圈,将此人周身大量了个遍,发现骁韩云确实是个皮肉精致的美人儿,虽然不算高大,也不算强壮,但看着温润清冽,:“普通的通行玉令只可自由进出王府大门,而你这块,可自由进出王府的内个别苑,不然你能在王府瞎转悠这么久么?”
骁韩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嗫嚅道:“…我不是犯人吗?为什么给我这个?”
沈易安:“这个玉牌,也叫簪花令,戴上它的人叫簪花奴,是只有被信王看中并带回府的小倌才能有,所以才恭喜你啊!”
骁韩云皱眉:“簪花奴?”
他听着感觉不是好物。
沈易安停下脚一撩衣摆,在花台边坐下,不知从何处又摸出来一橘子,“簪花奴是信王专属的艺伎客卿,素日里只需讨信王欢心就行,所以骁将军除了舞刀弄剑之外,琴棋书画诗歌酒花还会哪样啊?”
琴棋书画诗歌酒花?不就是陪乐的?
骁韩云赶忙就要摘下玉牌。
沈易安:“劝你别摘。”
骁韩云闻言动作一滞。
“这簪花令摘与不摘并不打紧,只是你会害死很多人而已。”
骁韩云不解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