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粤睁着空洞的眼睛,炽热的皮肤在汗水的浸泡中泛红,像一个活死人。
祁宸面色铁青,他拍着骁粤滚烫的脸:“骁粤!”
骁粤没有半点反应。
“他现在听不见,”锋利的扇口抵上祁宸的后颈,方裕物的声音就在耳后,“你别动,万一我手抖,你的血可就溅到他身上了。”
方裕物话音未落,祁宸骤然侧步转身,呲啦一声,方裕物的袖子顿时被撕下了一大片,挥扇挡住了祁宸的攻势,连连后退了丈余。
祁宸的眼中怒火混着冰碴,仿佛要眼前人活吞下去:“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没料到祁宸真的不要命,震惊地看了看撕裂的袖口,旋即一哂:“你看见是什么便是什么。”
祁宸看见什么……
他看见骁粤赤裸着胸膛,和方裕物抱在一起!
看见他送给骁粤的白玉香炉里燃着增长情欲的和合香!
他恨不得立刻脱光骁粤的衣服,从里到外检查一遍,看看他们到底都做过什么!!
祁宸抓过墙上的匕首朝方裕物刺去,招招攻其要害,下手狠辣。
方裕物招招硬扛,三招刚过,匕首便被乌金折扇狠狠卡住:“皇侄,你的火气还是这么大,难怪骁粤他不爱你,你究竟何时才能学着温柔半分?”
祁宸反手一推,就着匕首将折扇的锋口反送向方裕物的咽喉,阴狠道:“你去死吧。”
方裕物避身闪开,旋即劈碎了横空飞来的木凳,手中折扇一甩而出,旋空飞向祁宸。
方裕物接回折扇:“你如今内伤外伤缠身,又自封经脉,绝不是我的对手,信不信本候十招之内取你性命。”
祁宸岂能受他要挟,方裕物如此大摇大摆闯进他府中,将他唯一心爱之人压在身下,这无异于将他千刀万剐。
祁宸:“我要你死!”
在方裕物的印象里,祁宸自小便于旁人不同,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张泰山崩于前而静观其变的脸,如今却甚是有趣。
方裕物觉得不用自己动手,半炷香之后祁宸就会把自己给气死。
祁宸恨不得掐死方裕物,急火攻心,血气上涌撞入浑身气门,他猛地捂住胸口,整个人剧烈地晃了一下。
方裕物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故意刺激祁宸,道:“皇侄,你可知迟来的深情比草贱的道理?”
祁宸的眼睛充血赤红,愤恨地看着他。
“你将他视作玩物,肆意利用摆布,而今才做出如此深情的嘴脸,不觉得为时已晚吗?”
“…”
方裕物用脚勾勒张椅子坐下:“你这条命是活不了多久了,不如把骁粤交给本候,本候定会替你加倍爱护他,如何?”
祁宸忍着胸腔的剧痛,狠厉一笑:“他是本王的,他心里只有本王,你带不走!”
“不不不,”方裕物笑着摇了摇头,“知道这是什么吗?”
祁宸的视线落在方裕物手中的书上:“这是骁家的驭兵之术,是骁韩云临死前写下的手稿,也是你唯一翻盘的机会。”
???
祁宸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方裕物:“本候说这是你翻盘的唯一机会,但骁粤将他给了本候。”
“…”
祁宸怀疑自己听错,狠戾的目光中涌上了浓重的震惊。
骁韩云……骁韩云临死前?
方裕物曲解了祁宸的震惊,继续道:“骁粤一直为了害了你而自责,但他却不知道,你祁宸又今日下场同他根本毫无关系,他确实将你和霍达尔的交易告知了本候,可本候根本束手无策,真正破了你的局的,是那个你日思夜想的骁韩云啊。”
祁宸冷眼一点点地看过去:“你说谁临死前!”
方裕物微怔:“你不知道?”
真是新奇啊,祁宸竟然还什么都不知道。
以方裕物的猜测,骁粤应该会将此事亲口向祁宸坦白,除非……
除非这是骁韩云自己的意思。
祁宸的心脏重重地抽痛。
他不自觉想起了那个叫喜福的人,想起了那个清隅的身影,和那双不动声色的眼眸……
他不是骁粤的兄长吗?
为何自那以后再未见过?
祁宸揪着胸口的衣襟,低沉的声线微微发颤:“喜福在哪儿?”
“喜福?”方裕物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你抢了他的药,他自然是不治身亡了。”
“…”
“托你的福,骁粤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方裕物直挺挺地看尽祁宸眼里,“你可以问问骁粤。”
“…”
方裕物在祁宸暴怒的视线中摇着扇子:“问他恨不恨你。”
祁宸:“住口!”
骁粤不可能不是骁韩云,他祁宸怎么可能认错。
骁粤的眼神,骁粤的声音,骁粤的才智……他分明就是当年的骁韩云!
可是方裕物说……不!他祁宸不会错!错的是方裕物!
骁粤就是他的骁韩云,喜福只是和骁粤长得一样,一定是!
祁宸胡乱地想,骁粤没有理由骗他,是他使劲了手段把骁粤弄进王府,又使劲了手段将骁粤留在身边。
是他先动心,是他强占了骁粤,骁粤没有理由骗他!
祁宸咬牙切齿地看着方裕物,牙缝里蹦出来的字被咬得支离破碎:“本王绝不会受你蒙骗,骁粤……他是我的!”
“信不信随你 ,”他说着摇了摇手中的薄书,“但骁粤本候一定会带走,你若再伤了骁粤一根头发,下一个满门抄家的便是秦太师。”
祁宸心中翻腾着复杂的痛苦和愤怒:“你大可试试。”
有人追进了潇湘阁,急促的脚步声正朝这边聚拢。
方裕物起身跃出窗外,扔给祁宸一句:“本候拭目以待。”
齐德隆和祁宸的手下们追到被踹烂的大门前,看见祁宸摇晃着一口鲜血吐了一地,慌张地就要冲进屋。
祁宸冷眼扫过去:“滚!”
沈易安拖着齐德隆,带着一帮人迅速撤出了潇湘阁。
第105章 第七卷 ·繁花草莽幕烟中(5)
冰冷的凉水灌入耳心鼻腔 ,浓重的窒息感唤醒了骁粤的神智,他剧烈地挣扎起来,一双大水里伸进了他的身体里,重重地抠挖了几下。
剧烈地疼痛和酸软让他连憋气都做不到,冷水不断灌进他的鼻喉咙,摁在他头上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终于,在骁粤即将窒息之际,他被揪着头发拎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
大量的而空气灌入积水的肺部,骁粤几乎呛死过去,抓着木桶边大口喘息起来。
祁宸阴沉沉地看着他,骁粤被他沉默的冰冷吓得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可木桶限制了他的行动,祁宸轻而易举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骁粤挣扎着抓住了祁宸的手腕:“嗯……祁宸……疼……呃……祁宸……”
骁粤的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这恰恰激怒祁宸,暴怒地将人按在木桶边上,粗糙的帕子毫不留情地擦过骁粤背上的皮肤。
骁粤疼得哀叫了一声:“祁宸……祁宸你做什么……疼,好疼啊……”
祁宸冷冷道:“洗干净。”
骁粤疼得眼冒金星,感觉身上的皮肉都要被祁宸给剥下来了。
他扑腾得水花四溅,溅湿了地板,也溅湿了祁宸:“祁宸你快停下,我好疼啊……祁宸……”
祁宸将骁粤翻了一面,掐着他的下颚强迫他抬起头,开始洗他的脖子。
帕子反复蹭过肌肤,白皙细嫩的皮肤大片泛红,渗出了皮下淤血,喉骨处还生生破了皮。
祁宸亲眼方裕物压在骁粤身上,看到骁粤大汗淋漓的脖颈和湿透的亵裤。
骁粤的锁骨很漂亮,凹凸的骨线恰到好处,祁宸不想破坏这份美,可谁知道方裕物有没有吻过他的脖子?
万一唾液沾在锁骨上呢?
万一方裕物抱着它亲呢?
想到那个画面祁宸就气得发疯,扑上去一口咬在了骁粤的锁骨上。
骁粤尖叫出声,推了一把祁宸的脑袋,却让祁宸的犬齿陷得更深,殷红的血液顺着白皙的胸膛淌进水中。
骁粤再不敢有任何细微的动作,哭着绷紧了四肢:“不……不要……祁宸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求你……”
祁宸松开了他,埋首在他的颈间,心里恐惧得发颤。
如果骁粤不是骁韩云怎么办?
或者是喜福代替了骁粤怎么办?
骁粤是谁?喜福又是谁?谁才是真的骁韩云?
若真的是他亲手害死了骁韩云,他该怎么办?
祁宸的额喉咙在发抖,他捧住骁粤的脸,像捧着一根救命稻草:“骁粤就是骁韩云对吧?罗酆山的骁韩云,月钩城的骁韩云!”
骁粤心神巨震。
祁宸他知道了……他还是知道了。
祁宸讨厌他的泪水,这不是他要的答案。
他红了眼,重重地抱着骁粤的头:“说你就是骁韩云,你说啊,骁粤你快说啊!”
骁粤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手指无敌地抓着祁宸的手腕,哽咽道:“对不起……祁宸对不起……”
骁粤绝望地在祁宸的手心里哭着,颤抖着。
他无数次想过祁宸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他知道祁宸一定会恨他……可是祁宸不能恨他啊,他该怎么办。
祁宸近在咫尺的眼眸慢慢变冷,逐渐阴沉得可怕:“你骗我。”
骁粤不断地摇头:“祁宸……祁宸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真的尽力了……我已经尽力去救他了,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这样……”
祁宸血红的眼眶里斥满了愤恨,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血泪来,语气冷得骇人:“……你骗我。”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
骁粤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他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去救骁韩云,可是骁韩云还是死了,他死了……
祁宸渐渐恢复冷静。
“你不是骁韩云,也不是骁粤,”祁宸突然狠狠地掐住了骁粤的咽喉,“本王的骁粤就是骁韩云,他真心爱本王,绝不会骗本王,更不会一再让本王去死,你究竟是谁!本王的骁粤去哪儿了!”
骁粤的喉咙被掐出了咯咯的空响,窒息上涌,他绝望得像个已经躺进棺材里的人。
祁宸痛恨的目光想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了想要的心里,他抓住祁宸的手,更用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顿时死亡的阴翳迫近,骁粤的瞳孔骤然放大,濒死地张开了嘴。
祁宸察觉他的用意,猛地撤力。
空气疯狂地涌入气管,灌进血液,骁粤剧烈地喘息着,滚烫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淌。
他绝望地嘶喊出声,撕心裂肺到仿佛再也看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希望。
骁粤一心求死彻底逼疯了祁宸,他将骁粤从桶中捞起,扔在床上,四肢分开绑了起来。
祁宸身上的残酷的本能和痛心疾首的憎恨让此时的他彻底失去理智。
骁粤!!
这个他心心切切刻在心尖上的人!
这个让他甘心付诸一切也要占有的人!
他唯恐会失去的人……竟然这么彻底地背叛了他,甚至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他!
他恨,恨得想杀人。
可在骁粤即将断气的时候,他的恐惧覆盖了愤怒,他不禁想——自己真的希望骁粤死吗?
可他不是骁韩云……
他不是骁韩云!!
祁宸暴怒地爬上床,眼底灼烧着火焰,蛮横地压在了骁粤的身上。
第106章 第七卷 ·繁华草莽幕烟中(6)
骁粤没命地挣扎,绳子勒进血肉,鲜血长流。
祁宸放开他的一瞬间,他几乎是没命地推开祁宸,惊恐万分地去找自己遗失的皮囊。
祁宸面色冰冷地站在床前,看着床上的人。
祁宸的眼神如同刺骨的冰锥,如有实质地落在他的皮肤上,骁粤像个从铡刀下挣脱的小兽,惊惶地不知该往哪里逃,随手抓起了一件已经被撕破的素衣往自己身上裹。
祁宸只是微微倾身,撕心裂肺地尖叫便从骁粤的喉咙中发出,他本能地朝床下逃去。
祁宸一把拽住了骁粤血淋淋的手腕:“你还未回答本王,想跑去哪儿?”
骁粤浑身颤抖着摇头:“不要……祁宸你不要逼我……”
“看着我!”祁宸的手指嵌进了手腕的烂肉中。
骁粤哀叫一声:“不…不要…”
他没有爱慕方裕物,没有刻意假冒骁韩云,没有图谋过什么……
可祁宸就是不信他!
肉体的痛和内心巨大的悲恸让骁粤几乎崩溃。
祁宸依旧阴冷而狠厉,喉咙隐隐发抖:“当初骁韩云护送和亲军队入郦都,本王亲手策划了杜鹃坳截杀,又一步一步将他纳入王府……他一直都在本王的眼皮底下,你是何时同他掉包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
鞑玡山?或者更早?
为何骁韩云会变成喜福?他为何会身染重疾?
倘若祁宸知道喜福才是骁韩云,他又怎会拿他的生命犯险,又怎么让他那般孤独地留在西洲的土地。
骁粤痛苦地说:“没有……没有掉包……”
祁宸:“没有?那你为何不是他?你不是骁韩云又是谁?你为什么长着这张脸??”
“…”
“你哭什么?”骁粤的沉默只能换来去愈发地愤恨,他一把将骁粤狠狠地摁在屏风上,握着他瘀痕累累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