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罗睺降神青福观,最开始还正经为了考验,后来全被青阳每日的糖衣炮弹腐蚀了,甚至还为青阳主动找三清、鸿钧打招呼、薅羊毛,根本是做好了打算一定要保证青阳成仙,届时就直接把人拐到自己道场去。
青阳:“……”
罗睺装作不在意地问:“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你这三清还供不供了。”
——别供了,直接供我不香吗?
青阳犹豫片刻,小声说:“做人不能忘本,即便这神像注定要空,但我也会一直供下去。”
罗睺顿时急了:“那我呢?!”
青阳更小声地说:“您……我,给您放偏殿?不不,给,给您在主殿另立个神像好吧。”
罗睺差点气晕,扑上去掐住青阳的脸蛋:“我真想掐死你……!我比你那三清祖师差哪儿了,你还记挂他们。”
““这个话……不能这么说……”青阳倒在床上含糊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就好比我爸……我爹要是不在了,我不可能因为我继父对我好,就把爹的牌位砸了,是不是?我也会对继父好的,但我爹的牌位和供奉也得保持啊!”
“你闭嘴吧你,谁是你继父,我看你这小嘴一天到晚叭叭儿的。”罗睺咬牙切齿地恨道,“本尊可与三清的师父鸿钧同辈,你让本尊与他们平起平坐,未来本尊的脸要往哪儿搁!?”
青阳把脸藏进枕头里去:“那我就不塑神像了,您哪里都看不中意。”
探头进窗,本想问祝寿仪式还继不继续的赵公明:“……”
赵公明睨着这俩人现在的姿势,不禁幽幽道:“塑在寮房里算了,还方便师弟随时服侍。”
床上两人猛地弹起来,罗睺一个激动,跳起的同时一脑袋捅穿了寮房房顶。
青阳的反应比刚刚被赵公明惊吓还大:“师——魔祖——我的屋顶!!”
“叫什么叫!”罗睺用比青阳还大的声音掩盖自己的尴尬,“我……赵公明!你来修!”
赵公明:“??”
赵公明:“……”
我多这一句嘴干嘛!
因为赵公明的搅和,青阳和罗睺居然就这么不尴不尬又混了两个月。
罗睺本来也不怎么在主像上附神,每天还是照常呆在主殿里,看青阳将原本供奉改成两份,他的那一份还是和以前一样,而且因为现出真身能直接沟通,更加合心意,另一份则全是素斋,供奉给空空如也的三清神像。
大约是知道师祖不在殿内,青阳有时候会在主殿看着空神像一发发很久的呆,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罗睺不是很能理解,倒是赵公明他们挺懂,听罗睺某天抱怨完后斗胆劝道:“之前也听小金贵讲过,他是个孤儿,被师父从小带大,对师门很有感情的,就像家一样。这突然意外背井离乡,总得有个挂念,人之常情。您……要不就退一步,我说真的,寮房里塑像算了,反正您图的就是小金贵的供奉,又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礼——嗷!”
“谁——谁说本尊不在意了。”罗睺磕巴了一下,声厉色荏地站起来道,“下次再听你说这话,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
赵公明趴在牌位上,目送罗睺的背影带着些落荒而逃的意味走远,嘴唇无声掀动:“@¥%#@!¥”
“赵兄,你胡说什么呢?”刘元达看罗睺走了,才责怪地道,“你说这话,就好比邀请通天教主和你每天睡一屋,多失礼啊!”
赵公明狂掀白眼:“我胡说什么了我胡说,你们是没看到,我进去的时候他俩啥姿势。别的不提,小金贵就算是准备了送神仪式吧,在哪儿质问不好,咱三清观好歹也有三间房,主殿、偏殿、伙房,哪怕拉到后院质问呢?偏偏带着小金贵去寮房。你说他什么心思。”
“要不是看你对小金贵确实挺好……@#¥@#%@”赵公明使劲诅咒,“现在我帮你还不领情,等以后你再想进咱小金贵的寮房,你看你进不进得去吧!”
罗睺往后院走的路上,不禁打了个喷嚏:“阿嚏!”
他纳闷地揉揉鼻子,走到浴房旁边,敲敲门,神情警惕得宛如查房一样,恨不能把耳朵贴门上:“你还没好吗?”
“……”青阳还在浴房里洗澡,他刚刚布置完花会的场地回来,“快了。您真的要每天都这么查岗吗?我都说了,不会再准备送神仪式了。”
青阳套上干净的衣服,推门而出,门扉刚打开的瞬间,就有一道黑影呲溜蹿进门内,机警地用犀利的目光,逡巡每一个角落。
青阳:“……”
罗睺疑神疑鬼地检查完浴房,这才退出来:“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看你还对你那师祖们心心念念。”
青阳无语,只能抱着换洗的衣服去井边,边打水边打岔:“明天就是花会了,春盛和青福两家酒楼都会开摊点,就设在我的义诊摊位旁边。”
二月的井水冰凉彻骨,青阳将手伸进去时,本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却是温的。
罗睺若无其事地把手缩回袖里:“本尊陪你去。”
青阳不自然地咳了一下:“……那明早我多做点糕点。”
衣服洗前要泡一会,青阳躲着罗睺的视线,抱起盆子背过身就想往寮房里蹿,罗睺却跟块黏糕一样紧紧跟上:“多做糕点是不是得多按摩,挂不挂‘专家号’,罗‘专家’给你按按。”
青阳差点把脸盆里的水全泼自己脸上,尴尬地说:“不挂,你别学我说话……”
什么‘专家号’、罗‘专家’,打从说开了以后,罗睺就特爱问有关另一个世界的问题。
罗睺不满地死黏着:“你不是说专家就是权威、带头人的意思,怎么,你觉得我配不上一个‘专家’?”
青阳:“……”我也是头一次发现有人上杆子想当按摩专家的。
青阳:“罗专家,今晚不挂号,我要早睡。”
罗睺还挺得意:“叫着还挺好听,以后别喊我魔祖了,就叫罗专家。”
青阳:“…………”
…………
为了义诊,青阳饱饱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先去帮陈圆圆、孝庄打理了一下两家酒楼的摊点,看险险踩着点出差回来的沈万三,叼着香猛冲过来,才回到自己的摊点上。
沈万三也知道,一会儿贴上符箓,人们就能看见他了,这也意味着他没法敞开肚皮吃香火,很是抱着香狂吸了一阵,才找了个地方偷偷贴上符箓,若无其事地回来:“小东家。”
青阳笑着点点头。他的摊点很简单,只一张桌子,放了一个小枕头,方便病人搁手,但桌两边的椅子却都是两张。活人虽然看不见,但此时罗睺就坐在他身边,嘀嘀咕咕地问:“一会要是没人来,我是不是要出手蛊惑一下。”
到底还是魔祖,这些歪门邪术罗睺还是会的。
青阳淡定地说:“为什么要蛊惑,反正咱们青福观这个摊点是免费的,没人来刚好我休息。”
高师兄原本抱着一些占卜用的东西,想送来再劝劝青阳,闻言气得当场调头就走:白扶贫了,这贫根本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青阳也不急,掏出之前从都城隍庙借来的神仙图,重新了解这个世界的起源。
“大师?”一道不是很熟悉,但也不陌生的声音传来,两个男子走到摊位前,为首的一个惊愕地看看“悬壶济世”的旗子,又看看青阳,“你……不做道士了?”
青阳抬头一看:“啊!圣……二位好。”
做普通富贵人家打扮的康熙笑着点点头:“唤我康老爷就行。上次大师走得急,我话还没说完,今天来,一是想和大师说说上次没说完的话,二是想让大师帮这个张老爷看看,他的面相如何啊?”
“……大师。”明明被皇帝带在身边微服私访,张鹏翮却表现的不是很高兴,他早已被拔除了青阳灵验的记忆,只记得曾和青阳见过面,敷衍地打完招呼后,便扭过头对康熙耿直地说,“恕我直言,时间不等人,我想回堤坝上去。”
黄河的治理尚未成功,他张鹏翮怎么可以不努力!
青阳了然:“这二是顺便,一才是主要吧?”
康熙已经招呼着张鹏翮在青阳的摊位上坐下了,像模像样地把手往小枕头上一搭:“不分主次。也帮大师捧捧场。”
张鹏翮不甘不愿地在小板凳上坐下生闷气。
青阳看了张鹏翮一眼:“张大人品性是没的说的,清廉正直,但耳根子软,容易被身边小人蒙骗。”
“……?”张鹏翮一愣,这大师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正常不应该分析一下他面相……什么,门庭饱满,五官端正之类的,然后再说点小灾小难,让他花银子消灾?
怎么上来就当着皇上的面议论朝臣,还直接就将他身边官吏定性为“小人”。
康熙却大笑起来:“准!准的厉害!这事儿,我在南巡时和他说过多少次,他不信,总算有和我一样明眼的人啦!”
“……”青阳幽幽地道,“请这位病人不要大笑,影响大夫诊脉。”
康熙笑颜未敛,青阳这张嫩脸,偏要装大夫,实在是有趣:“那可以请大夫入宫领衔吗?我大清国师之位尚还虚位以待。”
青阳严肃:“也不要打扰大夫修仙!”
康熙虽有些失望,但青阳的回答品起来着实好笑,他差点又笑出声,在青阳的瞪视下憋住:“那,你帮我看看,我的命如何啊?”
青阳抬起头,瞅瞅康熙。
什么样的爸爸能带出全都满脸衰相的儿子?讲实话,从康熙的脸上看不出来衰,青阳只能看到一些细小零碎的斑点,那是康熙幼年时出天花留下的麻子。
青阳拍拍康熙的手腕:“康老爷的身体很好,只要牢记一句话,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身子谁得意,气出病来无人替。”
青阳想了想,难得的病人,也不能白来啊,看一趟啥病没有就走了:“这个算命的钱另算,我就问问,康老爷想不想做个美肤啊?”
第40章
康熙:“……?”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什么?”
青阳用更加大的声音道:“美肤啊!就保养您的这个肌肤!”
“嘻……”一旁的人纷纷侧目,冲着坐在义诊前的康熙、张鹏翮上下打量,露出夹杂着震惊、窃笑、八卦的表情:俩大老爷们,看着年纪也不小了, 一起跑来保养肌肤, 啧啧啧,你品, 你细品。
康熙一时失语:“……”
说实话, 他这次来找青阳, 本是抱着三顾茅庐的心来的, 哪知道青诸葛张口闭口就是想从他身上薅钱。短短一句话, 里头包含了多少需要掏银子的点?不愧是青阳大师啊,不仅敢当面言朝政,还敢再三刮皇帝的油水。
就沉默的这么一会功夫, 许多原本流连在附近摊点的女顾客们,都有些微微向青阳的义诊靠拢过来的趋势,好几个年轻小姑娘聚在一起, 看着青阳捂着嘴窃窃私语, 眼里带着光。
“……真俊俏,就去搭个脉吧,反正也是义诊,趁机可以搭搭话。”
“他说能美肤,是真的吗?对着俩大老爷们都敢下包票,但凡真能有点效用,我也想试试。”
“可他也太年轻了, 到底能不能行啊?”
康熙倒还能坐住, 张鹏翮整个人都不好了。随着女客们的靠近, 各种胭脂香也愈发浓郁,张鹏翮如坐针毡,猛地站起来,正准备说点什么,不远处就听到欢喜的大喊:“中幡!中幡来啦!”
大家的注意一下被吸引住了,青阳也忍不住好奇地抻长脖子,想看清楚。
要说花会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表演游行的队伍了。什么舞龙舞狮,走高跷扭秧歌,甚至还有武术表演,花样多得很。而走在队列最前面的,则是中幡。
青阳即便被人群遮挡在后排,都能看得见,一根高达九米的竹竿,顶端挂着标旗,旗上纹绣着吉祥图案,众星捧月般拥簇着旗中间的风调雨顺四字。不光如此,竿顶还加了三层由锦缎、流苏、响铃制作而成的璎珞宝盖,随着表演者的舞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诶,我怎么看着有点不对……”
“你也觉得?我还以为这是新想出的表演方式呢,怎么这舞中幡的走起路来歪歪倒倒的。”
“你看他脸色还有表情,好像也不大对!”
康熙神色微动,身边人群中就瞬间钻出不少打扮普通,但人高马大的男子,迅速列队护住康熙、张鹏翮。
“我去看看哈。”青阳赶紧对康熙和张鹏翮说了句,起身挤进人群,“麻烦让让,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康熙也站起身,对侍卫们道:“开路。”
根本都用不着侍卫出手,罗睺如影随形地缀在青阳身后,又不耐烦跟人拥挤,使些蛊惑的小手段,就替青阳开辟了一条宽敞的路。
视线没了人群的阻挡,青阳往中幡的方向一看,果然如人们议论的那样,舞幡的壮年男子脸色发白,满是虚汗,脚步虚浮,走得歪歪倒倒。也难为他如此敬业,这样都仍能勉力保持中幡在他手、肩、头、下巴、背上飞舞腾挪,始终不倒,可见技艺之精湛。
康熙走过来,一看,脸色顿时就肃然了:“莫不是被鬼附身!你看他的目光,都不似常人!”
正在从隔壁摊上讨糖的青阳:“……”
青阳无语:“康老爷,你们思想可以不要这么迷信吗?他就是低血……气血不足,吃颗糖就好了。”
“诶,诶!要倒了要倒了!”人群中突然传来惊呼声,只见那壮年男子脚下一软,差点当场跌倒,即便稳住身形,中幡也实在没法稳住了,九米长的中幡,就这么斜倒下去,吓得倒下方向的摊主和游人都惊叫着捂头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