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下轮到索额图冲着明珠缓缓绽开嘲笑了,故意拉长了声音:“原来是这样……”
明珠硬气地说:“老夫有三个儿子,而你只有一个爹。”
索额图:“你!哼,世上又能有几个纳兰容若。”
两个死对头各自咬牙,一副恨不得扑过去暴打对方的样子,青阳只管把手往索额图面前伸,伸到索额图脸前,挡住视线:“银子,银子。”
还没付钱呢,付完钱你们想怎么打怎么打。
索额图:“……”
卑鄙的明珠!!!
用三清铃做承载魂魄的容器,本身便是一种温养。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青阳出了索府,还是第一时间赶回酒楼取了包裹,先把香火给魂魄都黯淡了的索尼贡上,给胤禟他们简单留了个信儿,就坐着罗睺的红莲启程回观。
青阳的香火对于沈万三来说都是大补,更别提没修鬼仙的索尼了,因为受伤的缘故,索尼一次还不能吸多,香点着了最多只能嘬一小小口,然后就露出撑得不行的表情,还呻吟着痛苦地拿手揉着胸口,就像重症病人一样,吃一口饭就得缓半天。
红莲在院落中央落下,就像水溅到油锅里,一下将整个青福观唤醒了。
陈圆圆一向是第一时间到达战场的:“小东家——”幽怨地唤到一半,陈圆圆探头看清索尼的模样,花容失色,“完了完了,怎么还收了个三胞胎!”
陈圆圆露出极痛的表情,仿佛青阳不是收役鬼,而是在她心头割肉。
三胞胎?有点稀奇哈。其余的鬼神也都饶有兴致地聚过来了,鳌拜伸手把陈圆圆拨开:“让老夫瞅瞅……他娘的!他娘的!!”
“嗬!嗬!”索尼也露出受惊过度的表情,抬起手颤颤巍巍指了鳌拜一会,三条魂体陆续一翻白眼,手一撒晕了过去。
青阳就是去后院取个空牌位,回来便看见索尼指着鳌拜晕厥的场景,赶紧冲过来:“拜拜,索老爷子家里付了赡养费的,我保证即便他入观,也不会影响我分给你的香火……”
鳌拜张口结舌,半晌后更加狂怒:“关老子什么事!!老子挨他了吗?!”鳌拜恨死了,他严重怀疑索尼是故意碰瓷,演给臭道士看的,冲着青阳吼完,鳌拜又冲着索尼冲过去,被青阳拦住,“娘的,你不要被他骗了!死老头!老匹夫!索尼你敢睁开眼看老夫吗!?装什么柔弱。”
索尼平飘在空中,死了一样的不动弹。
青阳干咳了一声:“拜拜,你小声一点……”
“小声个屁!!!”鳌拜气得拳头都硬了,举起来隔着青阳就要伸过去锤索尼,“你敢陷害老夫——撒开,撒开我!!”
青阳也不是头一次应付发狂的鳌拜,淡定地出手,熟练地一拨一抓,拎兔子一样拎着鳌拜后颈的衣领子。
已经歇下的孝庄也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从偏殿里飘出来了,睡眼朦胧地一看鳌拜四肢划动的方向:“索尼?”
一动不动的索尼突然有点僵硬。
青阳不禁狐疑:“有意识呢?还能听见老太太说话?”他看索尼没反应,想了一下,抬手拿起香火,往索尼嘴边一送,刚刚还不省人事的索尼猝不及防吸了一鼻子,顿时撑得翻身而起,“……还真是碰瓷儿啊?”
这老爷子怎么跟沈老爷子一样不实诚。
“……”索尼尴尬也就尴尬了一会,很快便厚着脸皮,恢复他就剩一口气的模样,平躺着呻吟卖惨:“哎呀……吓死老夫了……”
青阳当然不会再上当,挠挠头道:“你们都认识啊,也对,按辈分算,是该碰过面。”
“岂止是碰过面?”苏麻喇姑说,她看青阳面露迷茫,不禁摇头,“小东家,你在这观中究竟避世到什么程度!连这都不知晓。当年,索尼是跟着太宗皇帝一块打下这大清的江山的,后来顺治帝驾崩,托孤给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
鳌拜大吼:“凭什么把老夫放在最后面——”
苏麻喇姑仿若没听见:“这四人为辅政大臣,鳌拜欺君犯上,除了遏必隆做墙头草,两边倒,鳌拜和索尼、苏克萨哈,哪一个关系好过?”
索尼抬起手,用快要死了的腔调说:“香……香火……”
青阳无语地把才掐灭的香重新点燃,送到老爷子嘴边,看他微微起身嘬了一小口,就又要死不活的躺回去。
鳌拜气得心肝脾肺肾哪儿哪儿都疼:“就是这个模样,就是这个模样!你不要上当受骗,这家伙老奸巨猾,当初在朝堂之上,他就是这么装病的!”
“哎呀……”索尼一边颤颤巍巍地呻吟,一边侧过身去,背对鳌拜,“老夫好惨啊……咳咳咳,魂魄都被打散了,散成三胞胎,还要被污蔑……咳咳咳!”
青阳:“……打散的是您的魂魄,又不是嗓子,您咳什么啊?”
说完公道话,青阳端起一观之主的架子,很有威严地对鳌拜、索尼道:“不管你们生前有什么恩怨啊,现在死了都是我青福观的鬼了!我把索老爷子带回来,就是想让他来做阴兵的军师的——”
鳌拜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什么?!休想!!”
鳌拜大嘴一张,头一次领悟厉鬼的技巧,嘴角都开到耳边去了:“除非老夫死——老夫魂飞魄散,休想他染指老夫的阴兵!!”
“是吗?”罗睺在一旁冷冷地道,“刚好我看后院还有其他的空牌位……”
治索尼一个也是治,要是鳌拜再闹,多加一个也没什么关系。
青阳感激地看了眼挺身而出的罗睺,顺着话补充:“但是索老爷子的医疗费是索额图大人付过的,拜拜你要是请病假,这个属于故意耽工,得扣香火哦。”
鳌拜:“????”
陈圆圆绕着丝帕在鳌拜身后幽幽地说:“不见旧人哭,但闻新人笑……”陈圆圆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一副强作坚强的样子,“没办法,谁让我们是老人了呢,受点委屈,正常……”
从前陈圆圆说这话时,鳌拜只觉得矫情,如今却是深有同感,不禁虎目含泪,陈圆圆蹭过来装作安慰拥抱,实则偷他香火,他都没发现。
青阳:“……”
怎么回事,这个观的风气还能不能好了,是因为男女鬼混养吗?
青阳下意识地回想起当初在太子私府被“捉奸”那一幕。
……应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
鳌员工对于空降同事的不满,在霸总罗睺的威胁下被迫噤声,青阳还是多补了点香火给生闷气的鳌拜以示安慰,才去刻索尼的空牌位:“总养在三清铃里也不是事儿,这就算是索大人给索老爷子捐的牌位吧。”
罗睺斤斤计较地说:“那也不能放在主殿,你把它放偏殿里,和孝庄、苏麻喇姑的牌位放一块儿,指不定那俩和尚来,还能蹭点香火。”
放偏殿里我们也不乐意啊!赵公明正腹诽着,被刘元达捅了一下:“哎呦!干什——哦,对。差点忘了。”
赵公明揉着肚子,面带喜色地大步跨到香油箱便,从里头掏出张纸来:“小金贵,来看看这是什么。”
“银票?”青阳凑过去一看,顿时放下牌位,“怎么是张地契!”
青阳一下紧张起来,香客和病人里有不少表达了想捐地的想法,他一直没同意过,没想到会有人趁他不在观里,偷捐地契:“——早知道不请和尚帮我每天开观门了,也不差这几天香火。”
“我看看。”罗睺佯装不在意的踱步过来,抻头一看,心中暗喜,“这不是挺好,隔壁的地契。”
小金贵拒绝捐地的时候,罗睺都在屋顶上,亲耳听着小金贵说“观不在大,有仙则灵”,好几次都想说,但是神仙也想住大院子,只是碍于面子没开口。
青阳起身就要出门:“李大哥疯了吧,突然把自己家捐给我,不行,我要还回去——”
“不用啦,”刘元达拉住青阳,柔声道,“捐地契的时候,沈万三也在,俩人好好谈过的。李家是攒够了换新房的钱,搬离小窄巷了,只是这个旧宅子不好处理,毕竟位置不好,想卖都卖不出去,就算卖出去了也回不了多少银子,亏本的很,还不如捐了。”
赵公明也跟着说:“对啊,你要实在过意不去,照市价把钱补齐给人家好了,旁边多个院子,刚好三间屋子,一间你自己住,一间放役鬼们的牌位,主屋留给魔祖。”
陈圆圆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着,闻言立即大声道:“真的吗?我们鬼在投胎之前,还有机会住上房子?”
一时间,本已经散开的阴鬼们都聚来了,包括还在生闷气的鳌拜。
“不是,这还没说定,”青阳也没想到陈圆圆一声,把所有鬼都招来了,当着大家的面,他也不好再残忍地断了他们的希望,“行……行吧,那回头麻烦沈老爷子,把房钱按市价给李大哥家送过去。”
“好好好!”沈万三喜不胜喜,香都一时脱口忘了吸了。
说来也很是辛酸,他好歹也是修鬼仙吧,天下谁人不知道沈万三,人间还有不少供奉他的地方,但在青福观,他也只有和鳌拜他们睡影壁的份儿,现在可算能有个大通铺了。
阴兵们也激动地议论起来:
“那我能不能挑个好材料,做个大气的牌位……”
“做梦吧,没钱东家怎么会给你白做牌位。唉,好羡慕陈姑娘啊,有银子,别说牌位,说不定还能给自己买点香烛、瓜果什么的。”
“说胡话呢你,陈姑娘是那种鬼吗?她抠得连香火都要蹭咱们老大的。”
陈圆圆在一旁悔恨地说:“失策了,忘了牌位蹭不了。”
青阳黑线:“不至于吧,妹妹,这你也要抠。还有你们,我还在这儿呢,说圆圆就算了,我是那么抠的东家吗?既然都是观里的鬼,大家的牌位我都包了。”
院里安静了片刻,随后爆发出一阵欢呼,把绝明的敲门声都淹没了,还好青阳一眼看见在道观门口探头探脑的光头:“绝明大师,怎么了,是我们扰民了吗?”
绝明赧然,低下头,声如蚊呐地说了几句:“……了。”
青阳一个字都没听见:“啊?大声点!”
绝明光头都红了,鼓足勇气:“我、我和绝心的月俸都花完了!想来问问小友能不能借点!”
“……”青阳震惊,“你们干嘛了?我就出门一趟,回来你们月俸就花光了?遭骗子了啊?”
“不是……”绝明的光头更红了,坑着头呐呐,“就,就买了些佛前供器。本来只是买了宝伞、白盖,后来想想,还有余钱,是不是凑齐八宝比较好,这就……”
一下花光了。
青阳半晌没说出话:“……早跟你们说,要边算边花,你们这……抠久了,报复性消费呢?那借钱干嘛,酒楼不是有提供员工餐吗?不至于饭都吃不起啊。”
绝明声音更小了:“八宝还差一个法螺……”
青阳:“……”
可以的,和尚,借钱氪金。
青阳开始关门,把绝明往出挤:“不可能的,本道长专治强迫症,等着吧,下个月月俸发了,就能凑齐了。”
绝明很紧张地拍门:“佛祖和菩萨不会怪罪吗?以为我们连八宝都记不全。”
青阳:“……”
青阳不无同情地说:“你就别多想了,要怪罪,也得先有菩萨到你们寺里去。”
从建寺到现在,哪位菩萨下来家访了吗?
没有。就连之前的优昙,都是用魔祖的名号逼过来的。
这和尚,真是天生长在青阳的惨点上,让他总生起一股想要扶惨的怜悯心……
紫禁城,阿哥所附近。
“十四弟,手下留情。”胤禩劝说着闷着劲儿、使劲甩鞭子的胤祯,几次想上手,都被胤祯挥着鞭子逼退,“她有罪,自有恰当的人来处理,你报给宗人府便是,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还不是我额娘,不让我说!”胤祯气得小脸发白,一张有点肉的小嘴紧紧抿住,虽才十二岁年纪,已然隐约有了杀伐果断的气概,“莫跟我说什么怜香惜玉!去年木兰秋狝,九姐姐送来给我的猎物不比四哥少,在我眼中,男女没什么差别!这宫女,肖想爬床也就罢了,被我额娘好心提前点破,居然还想下毒,害我额娘!若不是被我撞破,我额娘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胤禩叹息:“那你也不必寻‘撞伤我了’这么拙劣的借口,就你这样挥鞭子,谁看不出你健健康康。”
胤祯着恼,正想驳斥,突然听得旁边传来一道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真有此事?”
胤禛面色难辨地站在不远处,凝视着自己的亲弟弟:“这就是你在阿哥所鞭挞宫女的原因?”
胤祯脸色顿时变了,有种被抓住的心虚惶恐,又带着几分叛逆的恼怒:“要,要你管!你都已经出宫建府了,怎么会来阿哥所。”
胤祯梗住脖子,想以此显示倔强,脚却下意识地往胤禩背后挪。
“……”胤禩的表情也有些僵,不禁苦笑,早知道拼着被十四弟没头没脑地抽几下,也要把这孩子的鞭子抢走了,“四哥。”
胤禩照从前一样行礼,本没打算听到胤禛的回复,没想到胤禛沉默半晌,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居然应了一声:“嗯。怎么不拦着他。”
胤禩眼带茫然地抬头:“……”
什么鬼,刚刚四哥跟他搭话了??打从他带着老九、老十投入大皇子阵营后,四哥不是早就把他当做空气无视了,更别提他后来又“蛊惑”了老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