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榭之通过系统影像饶有兴致地观察这群人的动作。
他难得有一瞬间的意外从脸上浅浅掠过:“居然不是齐王的人先出现。”
系统大惊:“不是齐王的人?”那这群人是谁?
“这群人和当场追杀小皇帝的那群人特征几乎一模一样。”程榭之没隐瞒地给出答案,“没想到西海侯世子那么记仇,我只不过和他开了个玩笑,他就要千里迢迢追杀我。”
他说着伤心地叹了口气。
系统对他这个“玩笑”的内容不置可否,“既然这样,那齐王的人呢?”
“估计在后头。”程榭之眯了下眼睛,“没想到凤清寒短短时日内就和西海侯世子搭上了这么一条线,还真是不能小瞧我们这位弄死过姬琅的大气运之女。”
“现在要去隔壁把姬琅叫醒吗?”系统有点担忧,万一姬琅被这些人杀了,那他们为了交易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不用。”程榭之毫无负担地说道,“这群人这么大费周章,一定会创造一个万无一失的时机,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而且姬琅暗地里的人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精锐,护着他不死肯定没问题。姬琅自己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系统提起来的心放下去一点:“那他们会什么时候动手?”
“那要看凤清寒准备什么时候下药了。”程榭之轻阖着眼睛,有些困倦。
系统诡异地顿了顿:“宿主,我猜大概不可能了。她刚刚给马下药的时候把瓶子摔了。”
第18章 018
程榭之:“……”
他自认也见过不少阴谋阳谋刀光剑影,知晓任何计谋都百密总有一疏,但疏成凤清寒这个样子的,程榭之也是生平仅见。
“西海侯世子手下那些人带了迷药吗?”
程榭之顿了顿,问。
西海侯世子手底下的一群死士刺客当然不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毕竟他们干的是杀人的活计,往往刀剑一亮就够了。凤清寒摔碎了药瓶,也不想和西海侯世子的人因此打交道,毕竟她和西海侯世子压根不熟,如果不是偶然偷听到这位世子殿下对程榭之心存怨气,她才不会上门和这么个人合作。
凤清寒抿了抿唇,重新取过一个小药瓶,既然摔碎了,那就干脆换一个好了。虽然这药和迷药不大一样,但也可以使人丧失理智,神志不清。
再者,就算这一次不成功,后头还有齐王派出来的暗卫。程榭之就算武功盖世,也毕竟只有一个人,难道还能逃出生天不成。
这么一想,她便对西海侯世子的计划心下怠慢了许多,决定随便拿手头的一瓶药粉糊弄过去便是。
系统看得啧啧称奇:“你和她无冤无仇,居然这么遭她恨。”如果真换了普通人,在齐王和西海侯世子两方精锐追杀之下,可能真连小命都保不住。
程榭之也深觉自己委实无辜:“我也不知道为何她居然要对我如此痛下杀手,唉。真是人心难测!”
他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对“人心险恶”很是伤心。
系统:“……”您可闭嘴吧。
第二日早晨,姬琅叩门让他下楼去去用早饭,程榭之睁着一双迷迷糊糊的眼睛给姬琅开了门,好一会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慢吞吞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砰——”地将姬琅拒之门外。
程榭之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小小的客栈里一切如常,掌柜的拨弄算珠声音清脆,小二站在店门口揽客,还真被他招揽到两个过路的行脚商人。
不过程榭之还是能从他们的神情里看出几分端倪,他目光虚虚扫过客栈的几个隐蔽角落,就在隐藏在暗中的人几乎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他却移开目光,点评起墙壁上挂着的画作来:“笔锋灵动,倒是一幅佳作。”
并不懂画作鉴赏的凤清寒蹙了下眉头,虽然她在画画上面没有造诣,可也知道这山野里的小店哪里会有什么高超之作。
偏偏程榭之的口吻说得和真的一样。
姬琅扫了一眼那画作,画技画法都平庸无奇的一幅画,画中人物更是呆板,半点也和“灵气”沾不上关系,倒是十足的“匠气”。他微微勾了下嘴角,没拆程榭之的台:“确实是一幅佳作。”
凤清寒听出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她听不懂的哑迷,眼底掠过一丝不耐,“我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什么时候可以到程公子说的地方?”
“明天吧。”
程榭之挨着姬琅坐下,指尖把玩着一截新削成的竹笛,碧色欲流的青翠映着修长手指,凤清寒下意识看了眼,几乎能看见他手腕淡青血管,又泛着一层玉一样的光泽。
她晃了晃眼,不由得想,这样的肤色真的是人类会有的吗?
她前世也见过很多天生肤色雪白的人,但没有一个让她有面对程榭之这种感觉。青年的肤色不是病态的白,但就是有种让凤清寒打心底觉得违和的异样。
她垂了垂眸,敛下探究的心思,柔声回应程榭之:“我知道了。”
既然明天就能抵达目的地,那么今天就必须要动手了。凤清寒端起水杯碰了碰唇,程榭之要去的地方是一个村子,到底不能在村子里大开杀戒。
她原本想早上动手,在早饭里下药,但没想到程榭之根本没起来,弄得她思索了一晚上的周密计划泡汤了!
她心事重重,另外两个人看出她明显的异样,但也没戳穿。姬琅倒了杯热茶递给他,“我让厨房温着粥。你要用一点吗?”
“不必。”程榭之将手中竹笛收入袖中,“直接用午食吧。”
用过午食再出发——三人达成了一致意见。
虽然本质是程榭之一个人决定的——姬琅向来都是顺着他的意,凤清寒别有心思,也想在客栈内多留一会,好完成她的计划。
系统在一旁默默看着,越来越弄不懂它宿主的心思。捂着脸叹了口气,还是顺其自然吧,宿主虽然不着调,但大事上还是靠谱的。
系统极力劝服自己接受程榭之的行为时,凤清寒找了个借口走开了,只剩下程榭之和姬琅两个人坐着。
客栈里还有两桌其他客人,是过路的商人,在此小憩。他们不着痕迹地暗中打量过三人一番,见他们打扮低调,只隐约可从程榭之袖口的金线绣纹看出一丝矜贵,心底暗自揣测过几轮,其中一个便主动上前去和程榭之搭话。
程榭之和他说了几句话,那人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悟,朝他拱了拱手,回到自己位置上去了。也不知道那人和他的同伴低声交谈了什么,几人稍稍休息了片刻就动身离开。
桌上“离去”两字的水痕字迹在凤清寒回来之前就已经干涸,不再留一丝痕迹。程榭之慢慢摩挲过蘸水的竹笛边缘,脸上笑容散漫。
姬琅从军出身,小小客栈里多出的气息自然瞒不过他,再加上程榭之有意用画做了提醒,他就更清楚今日必定会出事。他暗中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的人按兵不动。
他瞧得出程榭之好似来了兴致,那他也不必刻意坏他的兴致。
凤清寒回来时见到客栈里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人,心中还有些惊讶,忍不住问:“怎么其他客人都走了?”
她也没有再多想,只觉得其他人都走了反而更便于她的行动。
——她将药抹在了筷子上,这样一来,无论他们怎么提防饭菜,都逃不过被药倒的下场。至于她自己,已经提前服用过解药,这药对她自然没有用。
凤清寒为自己的才智暗自得意了半晌,不知道桌上另外两人已经将一切尽收眼底。
程榭之有些好奇地看着被端上来的菜肴,和系统心不在焉交谈着:“她不是把药瓶打翻了?这下换成了什么药?”
——总之不会是毒药。对西海侯世子来说,活着的姬琅绝对比死去的价值更大,因而他不会放任凤清寒下剧毒。
系统:“我检测一下。”
程榭之对古代寻常药物几乎免疫,心中并没有多少担心,慢吞吞夹了一口菜。
凤清寒看着他,心下浮现一丝紧张。
系统的声音急促响起:“等等,宿主,这个药会促进血液循环……从而导致意识出现模糊……”
它不带停顿地一口气说了一堆,到最后是才微妙地顿了顿:“……俗称春药。”
程榭之握着筷子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瞬间,随即流畅从容地放下,下意识看向姬琅,神色奇异地有些微妙。
第19章 019
姬琅对凤清寒本就心存警惕,见她神情不对,便知晓眼前食物有问题,只喝了口茶。他见程榭之动筷子,本欲开口提醒,但程榭之筷子堪堪抬到半空中就放下手,用一种奇异的神色打量他,让姬琅心底生出几分轻微的异样感。
系统说完自己的判断,又打了个补丁:“如果宿主你还想继续吃这一桌子东西,我可以暂时屏蔽你的感觉。”
“……不用了。”程榭之也没真心大到这个地步。
“姬琅喝的茶有问题吗?”
程榭之顿了顿问。
茶水是随着饭菜一起端上来的,难免不会也被动了什么手脚。
系统:“杯壁上有。”
程榭之陷入了无端的忧愁:“这附近也没有青楼,我就说他应该娶几个小老婆。”
系统毫无感情地吐槽:“就算他娶了一堆小老婆,这个时候也不会带在身边。”
“那就没办法了。”程榭之道,“只能等药性发作的时候给他物理降温了。”
他对姬琅展露了一秒钟的同情,认为如果要保存姬琅的颜面,客栈里这些隐藏的刺客还是得尽早解决为好。
尚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程榭之心中变成了一副可怜凄惨模样的姬琅对上程榭之微妙的目光,眼神闪了闪,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桌子上的气氛一下子凝固,凤清寒内心着急得不行:你们倒是吃啊!
为了今天这个计划顺利进行,自认已经对程榭之的性格了如指掌的凤清寒还特意交代厨房,一定要把这顿饭做得色香味俱全。吃遍山珍海味、龙肝凤髓的西海侯世子友情指导山野里的厨子,好不容易才忙活出这么一桌菜肴。
结果程榭之居然不吃!
居、然、不、吃!
凤清寒感觉自己快要呕血了。
为什么程榭之一点也不按常规道路出牌?为什么他这么难搞姬琅居然忍得了!
在凤清寒殷切希望的目光中,程榭之再一次抬起筷子,他执筷的姿态有种说不出的优雅从容,很是赏心悦目,与山野格格不入。但是凤清寒一点也欣赏不了他的动作,她内心焦灼地盯着程榭之,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瞟西海侯世子属下藏身之所。
程榭之慢吞吞挑起一块拔丝山药:“倒是很少见寻常人家将菜色做得这样繁复。”
凤清寒拨了拨耳垂上珍珠耳珰,若无其事地笑:“兴许是因为这里的厨子是什么高人呢。”
系统也是第一次有人找借口比它家宿主还不走心——那厨子手艺究竟怎么样,在座几个人又不是昨天晚上没有吃过。它内心一边无语着一边为平白遭受无妄之灾的姬琅默哀片刻,看着程榭之趁所有人不注意换了双筷子,知道接下来没自己事了,愉快滚回程榭之的识海,打开一集最新下载的狗血电视剧看起来。
凤清寒紧紧盯着程榭之的动作,见他终于把食物送入口,不由得松了口气,也低头吃起饭来。
程榭之慢条斯理拨开碗里的米饭,见姬琅盯着他,不由得有些疑惑,抬眼询问:“怎么了?”
姬琅身上的药性也没有发作的那么快吧?程榭之甚至还在思考要去哪里给他找冷水呢。
“无事。”姬琅摇了摇头,他虽然没有看到程榭之换筷子的动作,见他面色如常地进食,知道程榭之必然不会毫无防备,心里略略安下几分来。
也是,他毕竟不是凡人,是传国玉玺所化,身上自带祥瑞之气,这些寻常手段想来也影响不了他什么。姬琅自嘲地笑了笑。
他这一声低笑有些猝不及防,让凤清寒本就不宁静的心绪更是慌乱不已,心跳到嗓子眼,以为自己的筹划已经被人发现了。她等待了一会,姬琅后续再没有别的反应,她放空的大脑这才找回意识,然后垂落在桌子下的手轻轻滑出袖中,隐蔽地对某处比了个手势。
周遭的气息瞬间发生变化,凌厉的杀气在空气里浮动起来,直逼程榭之和姬琅而来。那是一种裹挟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极度的危险,一旦铺开来就很难让人忽略,这种危险让姬琅的下意识将脊背挺得更直,广袖下手摸上腰间佩剑,显露冷峻与警惕。而程榭之却仿佛毫无察觉似的,他泰然自若地慢慢往碗里夹自己喜欢的菜,甚至还颇有闲情地将不喜欢的葱花姜丝等挑走。
利刃划破空气,裹挟着惊人的声势与冷意,直朝程榭之刺来。那容貌俊美到妖异的青年目光没有偏移一寸,只歪了歪头,闪避过那袭来的一剑,让它扑了个空,随即姬琅起身,长剑出鞘,斩断奔袭来的一剑,短兵相接,刀鸣声铮铮,有什么东西应声而断,“噼里啪啦”掉落在地。
姬琅收了剑。
这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却因为程榭之的过分气定神闲而让情境仿佛放慢了无数倍。只有被姬琅长剑险险擦过头顶的凤清寒才感受到了交锋的可怕,她后背浸上冷汗,衣服像是完全湿透,贴在她衣服上,让她感到一种蔓延进心底的冷意。
她肢体被定在座位上,直到那一袭黑衣蒙面的人见一击不中,赶忙调转身形,拉着凤清寒退出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