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婷道:“看在我已经死了的份上,你能说句实话?吧。承认自己并不爱自己的孩子其实并没有这么困难。”
屠建兰呜咽着:“你让我怎么办?我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我也?想有个人依靠啊,可是你爸他早早的就死了。你再不听话,这不是要我命吗?你怎么就不体谅我?你恨我恨到宁愿去死也不想见到我。婷婷,我是你妈啊,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张婷含着泪道:“你没有怀心事?你只是希望我按照你的方法来过日子。学习听你的,工作听你的,结婚嫁人听你的。就连我孩子的去留,也?要听你的……”
张婷低语道:“你这种人,为什么要生孩子呢?你应该养个傀儡,让它往东它不敢往西,你说上天它不敢入地。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人啊。我也?会痛也?会难过,我不是畜生也?不是木头。我不是你的感情垃圾桶,任你倾倒负面情绪。当我反抗的时候,你从来不检讨自己,只会给我戴高帽子说我忤逆。”
屠建兰还在嘴硬:“你确实忤逆还不让人说!我是你妈,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面跳?”
张婷叹了一声:“听你的话?,我就没跳火坑?事实上听了你的话?,我生不如?死。”
屠建兰噎住了,嗫喏很久之后她哽咽道:“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张婷冷笑:“为了我好……这话?我从小听到大,你究竟是为了我好,还是满足自己的控制欲?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一句,你有你说的那样爱我吗?”
屠建兰愣了:“婷婷,你在胡说什么?我不爱你谁爱你?我是你妈啊!我就算去害别人,也?不会害你啊!”
张婷苦涩的说道:“可是我一生中收到过最恶毒的辱骂是你骂的,我遭受最重的伤害,也?有你在后面做推手。我这生最大的不幸,就是投胎做了你的女儿。我们两,当妈的没有当妈的样子,做女儿的没有做女儿的态度,真是悲哀啊。”
屠建兰呜咽着:“你怎么不懂我呢?你怎么就不理解我?我怕你走弯路啊!”
张婷叹气道:“现在好了,我们两都解脱了。以后你再也?不用为了我劳神费心,我也?不必为了一个孝字委屈自己了。算我对不起你,无论我是来讨债的还是还债的,到此为止吧。”
屠建兰哭得倒在地上:“你死了,我怎么活啊?你怎么就不为妈妈考虑考虑?你不能用你的命来报复我啊!”
张婷平静道:“我知道你养我不容易,经历十?月怀胎分娩之痛生下了我。我也?努力的去做一个让你省心省力?的女儿了,可是不管我怎么做,都没办法让你如?意。我真的好累,我有时候觉得我不应该做人。”
“你骂我的那些话?有多恶毒,你自己从来不去想。你对我做的事有多过分?,你也?从来不去检讨。你只知道你受过的苦难,总觉得我泡在蜜罐子?里?面不知人间疾苦。你做什么都是对的都师出有名,我做只要稍稍不如?你的意就罪该万死。
“一个孝字压下来就能在道德和舆论上占领制高点,做子?女的只要忤逆了父母的意愿就是不孝。可是有谁问过孩子,愿不愿意被生下来?做父母是不需要考试的,只要生理健全就可以生儿育女,什么样的人都能做父母。悲哀的是做父母的能选择子女,做子?女的却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
屠建兰红着眼睛嘶哑的问张婷:“那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难道我做错了吗?!我想让你好,难道做错了吗!”
张婷悲哀的说道:“你看,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和我争这个。妈,我已经死啦!!你让我死了都没办法闭眼,你身上伸出来的绳子像链条一样紧紧的拴着我的脖子?!你走到哪里,我就只能跟着你走,我就像一条狗!你看到我没办法呼吸了吗?”
屠建兰哭得难以自制:“我怎么知道!我就希望你好!”
张婷无话?可说,她对君匀磕了一个头:“观主,你也?看到了,我和我妈就是这种关系。她不会好了,而我也?没有机会了。让我魂飞魄散也好,让我早点投胎也罢,请给我一个解脱吧,我真的,太累了……”
说着张婷眼眶中泪花又落下来了,君匀告诫道:“再哭下去,你的灵魂会越来越虚弱,最后真的会魂飞魄散。”
张婷悲哀的摇摇头:“散了就散了把,也?不是什么好命。”
屠建兰呜咽着,她对着君匀的方向以头抢地:“不能,不能!不能让我的婷婷魂飞魄散,呜呜呜,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为她,为了谁……”
张婷扭头看向屠建兰,她嘴唇翕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君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屠建兰对张婷的爱又霸道又扭曲,她自己都分不清,她到底是爱女儿,还是恨女儿。旁观的君匀就更加感慨了,只能叹息一声表达自己的心情。
铜钱阵撤掉之后,张婷的身影就看不见?了。屠建兰跪在地上哀求君匀,希望能让她再多看张婷几眼,然而君匀只用一句话就挡下了她:“铜钱阵用多了,对张婷不好。”
屠建兰哭得停不下来,她一边哭一边呜咽着:“她恨我,她恨我……死丫头,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惩罚妈妈。就算妈妈做错了,妈妈给你道歉,你怎么能不声不响就去死?”
君匀和凤行舟对视一眼,张婷的崩溃他们已经能理解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屠建兰还是认定女儿有问题。她的爱像绳索像渔网像结界,牢牢的困住了张婷,硬生生的折磨死了她。
其实就算放任屠建兰入魔也?没什么,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血肉之躯,对周围的影响不会太大。而且屠建兰的身体也?承受不了太强大的力?量,一旦她肉身崩溃,也?就掀不起风浪了。
君匀收了定金也?走了这趟,总要给人家一个说法,要不然也对不起那天晚上喝的人参鸡汤。
屠建兰恢复平静后,君匀斟酌道:“屠女士,现在的情况想必你也?明白了。你太过思念女儿,导致她迫不得已只能跟着你,再这样下去,你女儿只能魂飞魄散没有来世。为了让她顺利投胎,我必须要斩断一下你的执念。”
屠建兰绝望的看向君匀:“斩断执念之后,是不是我就不记得她了?”
君匀静默不语,屠建兰便痛苦的说道:“我是她妈,无论她是人是鬼,我都希望她能过得好。如?果我忘记了她,她就能好好的,那……忘记就忘记吧。只要她能好好的……”
站在一边的张婷神色复杂,终于到了这一刻,她心里?为什么没有轻松。屠建兰哽咽着:“谁让我是她的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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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建兰哭得伤心,她对女儿的控制欲害死了她最亲的人不假。可不能否认的事,她对女儿的爱也是真真切切的。
过犹不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君匀缓声道:“你不会忘记她的,你还会记得她,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只是她的记忆会逐渐的模糊,就像是一副清晰的画上面挂上了纱布。
执念来自于感情,感情来源于生活中相处的点点滴滴。或者是爱,或者是恨,所有的情绪都事出有因。只要让人或者鬼的感情淡漠一些或者记忆模糊一些,执念自然而然的就淡忘了。
先前他斩断王曼执念也?是同样的原理,执念断了之后,王曼就可以不用围着方勇那个渣男转悠了。
铜钱围着屠建兰转了一圈,正在哭泣的她疑惑的抬起了头:“嗯?”说不清道不明的,她觉得身上卸下了一个大包袱。
君匀缓声道:“感觉怎么样?”
屠建兰还有点懵,她擦擦眼角未干的泪:“不那么闷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在胸口的位置点了点,“这里?,不闷得疼了。”
她哭得太狼狈,缓过来之后她对两人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洗把脸。”
说着她起身走向了卫生间,门开合中隐约伴随着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随后屠建兰的抱怨声传来:“怎么放在这里?……”
张婷轻声笑了:“这才像她,一样的霸道和蛮不讲理。”自己放的拖把倒了都能骂上一句,看到她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张婷心里?终于舒服一些了。
她深深的凝视着卫生间的方向:“忘记我挺好的,这辈子?我和她两人互相折磨,以后两人终于可以放下了。”
君匀转头看向张婷:“你呢?感觉怎么样?”张婷点点头:“嗯,好多了。谢谢大师。”
君匀劝道:“执念虽然解除了,不排除你妈会时不时的想起你。你也?别在世上到处转悠,该投胎就投胎去。”
听君匀说这话?,张婷有些为难:“大师,我该去哪里投胎?”说来惭愧她身为鬼魂,死之后的事情她一无所知。
君匀不知道这个小世界的轮回是什么样的,之前他遇到的小世界会有专门带领神魂去地府的鬼差。他斟酌道:“你可以去埋葬你的公墓看看和你一起死的那些人是怎么投胎的。”
说起这个,张婷更加迟疑了:“大师,事实上我没办法我的墓地。”
君匀疑惑了:“嗯?为什么?”那天他明明在公墓看到过张婷,那时候没发现异常啊。
张婷为难的说道:“亲戚给我买的墓地,我始终没办法靠近我的坟,就像……就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把我挡在外头一样。不只是我,周围的那些鬼魂也?都没办法靠近。”
君匀和凤行舟对视一眼,凤行舟低声道:“要不去看看?”
张婷说道:“我想可能是因为我的墓正好在矿上的原因。”
君匀警觉起来了:“矿?”张婷说道:“传说兰陵公墓的山上有水晶矿,我下葬那天,我妈还在墓旁边捡到了一个水晶。”
凤行舟上前一步问道:“什么样的水晶?”
张婷摇摇头:“我妈收起来了,我看不到。怎么了?”
凤行舟想了想:“等一会儿问问屠建兰。”
水晶矿并没有能将灵魂拒之千里?的能力,张婷说的情况很异常,不由得让君匀他们想到了被封起来的阵眼。
屠建兰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她的精神状态明显好多了,周身紫黑色的阴气也?消散了不少。当她听君匀他们说水晶的事情之后,她立刻去了神龛附近打开了一个小盒子?:“你们说的是这个东西吗?”
屠建兰手里?的水晶有手指那么长,它呈现六棱形,下方被折断,上面有个小尖角。一般的水晶是透明的,而这个水晶的颜色却呈现淡淡的金色。
君匀接过水晶看了看:“这是……聚灵石。”
聚灵石严格上说属于灵石的一种,它常常出现在聚灵阵旁边,因为能携带淡淡的灵气,天界的人会用它来制作一些器皿之类的。
君匀难掩内心的激动,他将聚灵石还给了屠建兰。这次再看向凤行舟时,两人心领神会,看来他们要去一趟公墓了。
坐在豪车上,君匀将屠建兰给的劳务费递给了凤行舟:“来,这几天的伙食费。”凤行舟在走神,听他一说之后才回过神来:“嗯?给我这个做什么?”
君匀一本正经:“上次你做的参鸡汤挺好吃的,还有什么招牌菜尽管拿出来。”
临风又冒出头出卖主人了:“嘿嘿,无暇,这下你算是找对人啦,我主人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你只管点,就没有他不会做的!”
君匀呵呵一笑:“这个好,不过我可说明了啊,如?果伙食费不够,你可要自己添啊。”
此时坐在车上的张婷弱弱的开口了:“那个……大师,你们现在是要带我去墓地吗?”
君匀颔首:“是啊,你不是说你没办法靠近你的墓碑吗?我去帮你看看。”
坟墓就是死者的家,普通人讲究入土为安,即便死了,也?求个稳妥。张婷靠近不了自己的‘家’,于公于私君匀都要走这一趟。
这是到小世界之后第二次来兰陵公墓,此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停车场里面空空荡荡,放眼一看只能看到起伏的山坡上连绵不断的墓碑。
墓碑旁边种着松柏,前面放着假花之类的祭品,看起来瘆得慌。冷风嗖嗖的吹着,偌大的公墓里?面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
风吹在身上有点凉,君匀有点后悔出门的时候没穿着他的军大衣了。他搓了搓双手吐槽道:“以前的帝王将相活着的时候就给自己制造陵墓,前面做了后面就被人盗了。还是小世界的人通透,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墓碑,里?面什么都没有,盗墓贼想偷东西都偷不着。”
临风搭话道:“是啊是啊,胆子?小的人到了这里?说不定会吓哭哦!”说这话?的时候,临风的大眼睛一直偷偷瞄着凤行舟。凤行舟连个眼神都没给临风,他大步走向了汽车后备箱。
他打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件银白色的羽绒服,他递给君匀:“穿上。”君匀愣了一下:“嗯?给我的?”
凤行舟一本正经:“你的身体比较弱,万一倒下了很麻烦。”
君匀也?不和他客气,他展开了羽绒服裹住了身体。别说,羽绒服就是比军大衣暖和,又暖和又轻便。而且衣服特别合身,穿上之后没一会儿君匀身体就不冷了。
张婷幽幽的说道:“你们两感情真好,真羡慕。”虽然两个人嘴上互怼,可是相处起来特别温暖。她感慨不已,要是方勇和她能这样,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君匀梗了一下:“呵呵……”这姑娘眼神怕不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