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巨人在将那些妖和魔扔出去寻找蒋弥踪迹的同时,也同样会用一些东西却威胁那些妖和魔。
比如它让红尾失去了视物的能力。
黑气巨人把话说完之后,蒋弥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从九幽山离开的当晚就会失去理智化为原身了,原来是这样,那只莫名的魔虫被红尾放在了自己身上,并且引出了魔气来。
所以说,自家师尊当时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存疑了是吗。
蒋弥没有露出愤怒的被欺骗的模样来,也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红尾。
就算没有红尾,自己也终会迎来这一天,更何况自己也从未问过红尾的身份,又何来欺骗一说。
但红尾显然不这么想,他想蒋弥定是恨极了他,他先前总是想着真相能拖一日便是一日,便是自己永世都是个瞎子,他好像也不是很在乎了。
一向骄纵的他此时只艰难的开口,喉间似被木刺哽住,难以吐息,又难以下咽,“你……就没什么话对我说吗……”
蒋弥站定在那里,垂眸看他一眼,金色瞳孔中满是平静,尾巴一动不动的垂在身后,“你如今能看见了倒是好事。”
红尾的眼眶霎时红了,张口还想说什么。
突然从远处一把银剑却带着开天辟地之势袭来,卷起翻天石浪,完全是当初慕容羽的剑阵都无法与之比拟的,像是要把黑气巨人创造的幻境生生撕裂一般。
骇人的灵气充斥着整个幻境。
黑气巨人拿起长斧挡下那一击,双脚在地上踩出巨大的深坑来,才得以让自己站稳。
蒋弥也在瞬间拽起红尾躲开了。
烟尘滔天,从中走出缓步走出一个人来,原本那人总是纤尘不染的白衣此时却是沾了脏灰,金纱斗笠也消失不见了,束发的玉簪如今也没了,长发如墨披散着,清浅如琉璃般的眸子如今却尽是噬骨的寒意。
蒋弥怔在原地,头顶一对兽耳不自觉的竖直,喃喃道,“师尊。”
程绽似乎有所察觉的往蒋弥所在的方向看去,也看见了蒋弥身边的红尾,杀意顿显。
手中银剑直直刺了过去,指向红尾。
先杀那个烦人的,程绽是如此想的。
银剑却在半路又被黑气巨人截住,黑气巨人举起长斧,“你修为倒是高,只可惜在幻境之中也绝不是我的对手。”
程绽眉眼似凝霜雪,“是吗。”
两人在一旁缠斗起来,整个幻境制造的赤陵似乎都要被毁掉了。
程绽的灵力几乎是发了疯的往外溢,在黑气巨人所造的幻境中缠斗也丝毫不占下风。
蒋弥转头对呆愣的红尾有些急躁的道,“呆在这里。”然后纵身就要过去,蒋弥不愿自家师尊受伤,也不想自家师尊与魔界彻底结下梁子,唯今只有阻止师尊,然后离开这里回到魔界,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蒋弥刚准备过去,就被红尾拽住了衣袖,红尾颤声道,“别……别过去,你会受伤……”
可与黑气巨人厮斗的程绽却不知被什么彻底触怒一般,在黑气巨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银剑被灵力控着瞬息之间就过去了,近了红尾的身。
那剑裹挟着骇人的灵力袭来,红尾的修为低,便是被那剑风扫到,都可能身受重伤,更遑论生受这一剑来,除了神魂破散消弭世间,绝无其他下场。
那剑几乎是擦着蒋弥身边过去,剑气让蒋弥的识海都痛苦到震荡,程绽此举像是泄愤,又像是警告。
可那把剑却没有落在红尾身上,红尾在那瞬间就已被蒋弥甩远了。
那把剑是被蒋弥深深用手攥住,银剑像要把他的整个手掌割裂开来一般,蒋弥嘴角溢出一丝血来。
可这却丝毫不及他体内惊涛骇浪的万分之一,他识海中如火焰灼烧,五脏六腑俱碎般,万蚁蚀骨样的疼痛在肌肉骨缝间跃动,蒋弥痛苦的恨不得生挖妖丹,他撑不住身子单膝跪倒在地。
这剑蒋弥应该是接不住的,只不过是因为他的识海之中还有当年封存的一半的魔君的元丹。
如今封印已有破灭之势,彻底坠魔只是时间问题了。
程绽眼中沉冰隐隐破裂,先前一直波澜不惊的神色终于粉碎开来,身形微不可见的踉跄,显然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白衣如雪,高不可攀的平宗宗主了。
蒋弥艰难的开口,“师尊……红尾纵然有错在先,但罪不至死……且……”且师尊的手上不该染无辜之人的血。
话还没说完,他就咳出一口血来,黑气巨人连程绽都顾不上了,匆匆往蒋弥身边赶去。
蒋弥手中攥紧的那把名号响彻修真界的银剑坠落在地,像是忽然失了灵力的死物一般。
蒋弥却是一下子双膝跪地,向程绽的方向深深俯首。
原本浓黑的天此时却照进璀璨的霞光来,整个幻境像是已经开始慢慢褪去剥落般,废墟中细碎的暗芒飘起跃动,尘埃之间,程绽听见蒋弥的声音自远处穿透万千的传来,似虚似无,似飘似渺。
“逆徒……蒋弥自叛师门,如今与师尊恩过两别,再无干系……”
在归清门的那些日子里,蒋弥只记下了这个如何脱离师门的规矩,如今倒还派上了用场,蒋弥苦中作乐的微微扯起嘴角。
黑气巨人几息之间来到蒋弥身边,探了探蒋弥的识海,那股吞天魔气可窥一斑,震的它手臂发麻,若是现在再不去魔界,只怕元丹反噬,蒋弥会变成一个失去灵智且活不了多久的疯子了。
黑气巨人连愤怒都已经来不及了,手一挥,连同着红尾一起消失原地。
幻境彻底破碎,显出原本真正的赤陵来。
程绽白衣狼狈,墨发披散,突兀的站在人流之间,路过的各修士忍不住打量,程绽却像无所察觉般。
黑气巨人先前给程绽所独创的幻境之中,程绽只看见了一人。
那是……蒋弥。
也是……被无限放大的人之所欲。
第22章 《高冷仙上的白兔妻》黑·化
三年前的那场魔界大变是为修真界所津津乐道的,但自然不是放在台面上的,都是私下传些消息罢了。
修士连同魔界的人哪曾想过那二十多年前就陨落了的魔君还在外有个遗腹子,真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且那遗腹子还是个半魔半妖的。
只说当年那遗腹子初回魔界之时被魔界各方势力百般追杀,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只为将他早早扼杀,但却是万没想到这遗腹子却非是个软柿子。
他修为极高,高的古怪。
不仅以雷霆之势缴灭了魔界各方反叛动乱势力,还一举统一了魔界,成功继任了上届魔君的大统,成了如今修真界又一个恶名昭彰人人喊打的嗜血魔君。
但好在魔界近些年一直被那新任魔君打压磋磨,对于修真界各边界的骚扰却是少了许多,这倒还算是件好事,只是不知这平和究竟还能维持多久。
——
魔界,魔殿。
蒋弥坐在白骨堆砌而成的王座上,手里拿的是一本卷宗,他垂眸看了看,当初收不回兽耳尾巴的毛病早已改了,现在只披散着灰色长发,身上是一件艳丽诡谲的拖地黑衣,绣着繁复的血色恶鬼面具,看着只叫人心颤却又挪不开眼。
他将视线从卷宗上移开,抬头看向身边那惴惴不安的站着的白脸魔,轻缓开口道,“这卷宗上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会有魔去掳回凡人女子来食。”
白脸魔袍下无腿,只有两根大腿白骨,此时却在微微发颤,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摩擦声来,在孤寂的大殿中回响着,他摸了摸头顶莫须有的汗,“魔君殿……殿下,那些掳人的魔都是些极恶之地出来的,恐怕……是还不知道如今的规矩已经改了……”
蒋弥将卷宗放回桌上,也不怒,只道,“那看来是我规矩还没有立到位,既如此,便把那些犯事的魔的神魂抽出碾碎,肉身投到狱犬那里去,合该给众人提个醒。”
白脸魔只是点头,大气都不敢喘,赶忙又重新退出了魔殿。
蒋弥等白脸魔走了之后,又翻开了手边的另一本卷宗,他接管魔界的这些日子,再清楚不过那些魔的劣根性了,便是现在屈居臣服,心里想的却是想把自己碎尸万段吧,但前提是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近日要办的事情实在太多,便是这魔界许多的荒芜之地,其中的一些魔却是连灵智都未开,只知道厮杀争斗,与野兽无异,实在是不好管控。
又过了许久,这魔殿之中却又来了一人。
那是个头顶黑角的莽汉,下巴上是一圈红色的络腮胡子,身上肌肉虬结,布满了蓝黑色的经络,通体发红,手上拎着把长斧。
他便是当年那个把蒋弥带回魔界的黑气巨人的原形,名叫黑嵬。
黑嵬把手中长斧铿锵的扔在地上,发出巨响,他面目狰狞,气鼾如雷,似怒火难耐,“你都在干些什么,让你领兵打入修真界你也不愿!只知道立这个规矩立那个规矩,报仇才是最重要的!”
蒋弥不慌不忙的把卷宗放下,金色瞳孔看着黑嵬,“我现在才坐上这个位子,如今坐稳这魔君之位才是当务之急,其他的事都可以搁置。”
黑嵬愣了愣,这些天蒋弥总拿这个理由糊弄他,但他还是不想就这么放任下去,他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你这般畏手畏脚难成大事!你的修为如今这修真界都难以匹敌,又有何可惧!”
黑嵬这话说的倒不假,蒋弥自三年前识海里面的魔君半个元丹封印解除之后,差点就被其反噬变成个疯子。
但好在只花了数月时间,蒋弥还是将那半个元丹炼化了,其间的百般苦楚不必细说,修为如今涨了多少连黑嵬都已经探不出来了,只像个无底深渊。如今黑嵬连蒋弥的性子也摸不透了,又许是他从未摸透过。
蒋弥明明手上不知沾了多少的魔血,但却仍然没有因此变得暴戾恣睢,而是冷静漠然的出奇,甚至有时候看着不像是个嗜血魔君,倒像个仙家修行之人。
历任魔君坐到这个位子上面,都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魔,蒋弥却好像与三年前无异。
蒋弥似乎不愿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挥挥手开始赶客,“还请魔将先行回去,关于攻打修真界之事如果有了什么变动会知会你的。”
黑嵬没有办法,只得吹胡子瞪眼的大跨步走了,只是魔殿中的砖石是为狱石所制,坚不可摧,黑嵬想一脚踩一个坑来泄愤都做不到。
黑嵬走了许久,蒋弥继续独自坐在孤寂的大殿里面,直到他感到感受到丝丝缕缕不属于魔界的气息,蒋弥抬眸,却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蒋弥的金色瞳孔罕见的微微涣散,“……师尊?”
可他又顿住了,这气息……与他记忆中的截然不同,是师尊,却又好像不是师尊。
程绽依然当年的一袭白衣,如玉树琼花,眸色好似又比当初浅了几分,像一汪清谭般,唇泛着红,眼尾下垂,眉目间好似白雪皑皑已经消融,唯剩潺潺的柔和流水。
那身白与暗色的魔殿两两交融,极是动人心魄,像是那白要被糅杂其间。
程绽从远处缓步而来,嘴角含着微微的浅笑,“怎么,不认得为师了吗。”
蒋弥站起身来,灰色长发垂落,眉头不自觉的皱起,“自然是认得的,但……”他原想继续喊师尊这个称呼,但想着当年已经脱离归清门了,这样继续喊好像又不好,只得改口。
“……但你来之前,为何不先于我知会一声,我也好做准备……”
程绽没有答话,只是越走越近,直至到了蒋弥身前。
两人的气息离的既远又近,又好似暗含深意,程绽身上独有的寒松香蔓至蒋弥的四肢百骸。
蒋弥有些不适应的略退半步,这是他三年来遇人处事之间唯一一次后退。
“不知会于你,你便不喜我来吗。”程绽的声音很低。
那瞬间,蒋弥似乎在自家谪仙般的师尊身上感觉到了些许邪肆之意,仿佛自家师尊比自己更适合呆在这魔殿之中。
但这绝对是错觉,蒋弥气息匀缓下来,“非是如此。”
程绽眼神轻掠至蒋弥身后,一方暗色床幔罩着的血玉大床就在大殿的中央。
这大殿除了些许魔界机要人物外,外人摸门不着,所以蒋弥也不在乎床放在大殿中央。
“不请我坐吗。”程绽抬眸看他,似问似邀。
蒋弥反应过来,的确还没有请自家师尊坐下来。于是,蒋弥让出了魔殿中唯一的一把座,也就是蒋弥方才所坐的那个白骨堆砌的王座。
蒋弥偏开身来,“请坐。”
程绽垂眸看着那个白骨堆砌的王座,浅色眸子微烁,但还是静静坐了上去。
蒋弥看着自家师尊,还是觉得哪里古怪了许多,这三年来,他尽量不去打探修真界尤其是归清门的所有消息,但很多事情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的传开。
蒋弥从黑嵬口中得知了,在修真界有一个奇才,只五百岁的年纪就已突破了元婴,并且又在短短三年之内一举渡劫成功,位列修真界仙尊之一。
黑嵬还拿这个事情过来警醒蒋弥,让蒋弥就算炼化了当年魔君的元丹,也不能懈怠修炼。
蒋弥倒没听进去黑嵬后面的话,他只是察觉到那个修真界奇才如果不出所料应该就是师尊,如今看来,倒是了,程绽现在的修为蒋弥都有些摸不透,看来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吧。
但怎么说一个仙尊来找魔君都绝不是件好事,便是对归清门,对程绽本人施加的流言蜚语都是难以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