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小白牙齿,“我精心挑的。”话音落,不等颜梦生在说什么,男孩转头就走了。
回忆起楚悬瘪着嘴哭泣道歉的模样,现在想来,他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母亲也是早早离世,和他境遇多少很相似。
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情绪。
…………
楚悬洗了脸上了楼以后,躺到柔软的床上,在床上滚来滚去,滚累了最后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呆。
颜梦生缺乏亲情,温情,性格冷漠不喜近人,几乎对所有人有着敌意,不光对人,甚至有时候对物体都有敌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旦躁郁症发作,就会疯狂破坏东西,更严重就会自残。
楚悬立刻拿起床上的手机百度,躁郁症的具体症状和怎么缓解治疗。
专家给的回答是,如果燥乱阴郁到了一定程度后就不太能自愈了,但是也有例外,也就是极少数能自愈成功,只不过是少的可怜。
可惜颜梦生已经自暴自弃了,吃药更是不可能的,他一直放任这个病来折磨自己。
楚悬把手机放到了一边,他要阻止颜梦生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就一定要提前阻止他黑化,把他领到爱与善良的光明路上,引导他、感化他……
难搞。
实在想的烦,楚悬也就懒得思考了,下了床打开他屋中衣柜,欧式风格的柜里装了满满的童装,挑了一件浅蓝色的小衫穿上。
躺在床上玩手机,玩着玩着就感觉很是困倦,楚悬看了一眼时间,也才九点左右。
要是按他往常的作息时间,十二点之前睡觉都是早的,可能是穿到了小孩子的身上,小孩子需要足够的睡眠。
楚悬越来越困,最后沉沉睡去。
楚悬做了一个梦,梦中说他获得了一百万,楚悬捏着那张卡在梦中就开始笑,最后乐着醒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手边的卡。
结果什么都没摸到。
楚悬也彻底醒了,他直起小小的身体,慢慢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奶音哈欠。起身打开窗户,看到外面天气晴朗,湿润清爽的清晨空气很是宜人,很适合外出。
他穿上一件紫色的小外套下了楼,没看到颜梦生的身影。
那可简直是说不上来的轻松。
一个女佣人正在擦楼梯扶手,看到讨厌的熊孩子下楼迎面走来,暗咬着后槽牙,这时候躲也不好躲,只能硬着头皮去打招呼。
“小少爷好。”女佣人低着头挤出僵硬的笑容。
颜家的佣人基本都不喜欢楚悬,但都不敢明着欺负,只敢暗地里偷偷瞪他,搞小动作什么的。毕竟怕小孩子会告状,到时候惨的就是她们了。
楚悬今天心情还不错,下楼梯的步伐都很轻快,声音软濡濡的:“你好。”语调欢快,俏皮的很。
楚悬本身就长得讨喜,唇红齿白,漂亮如墨珠一样的大眼睛更是让人喜欢的打紧,他只要微微一笑,就会让人不自觉喜欢上这个爱笑的小孩子。
但是面前的女佣人并不这么觉得,她只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带着温润可爱笑容的楚悬,眉头皱得死紧,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小……小少爷?”
楚悬微笑着看着她,小脑瓜一歪,好看的大眼睛干净纯粹,发着软软的奶音:“嗯?”
女人手里的物件都差点掉到地上,她看着楚悬,心中的震惊逐渐退去,笑容依旧像是虚伪的干笑,“阿芩觉得小少爷今天挺特别的。”
楚悬没有注意到女人的神情,洁白的脸蛋浮上嫩粉色,只是淡淡道:“谢谢。”
说完就迈着小短腿儿往外走去。
阿芩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楚悬的背影凝眉思索了一会儿,很奇怪啊,明明之前他还往自己身上倒汤汁逼自己学狗叫,怎么今天这么好心还和自己打招呼?难道又要搞什么?这熊孩子一肚子坏水,可没有好心眼。
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难道指望着几个笑容就来弥补吗?想都别想。她真不懂颜先生把这么个小孩带回来做什么,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神经病,一个爱打摔东西暴躁自残,一个没礼貌仗着有颜先生的喜欢对她们呼来喝去的,要不是工资高,她真的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分钟。
阿芩眼神微微泛着狠毒,紧抿着嘴角,瞬间捏紧了手中的布,像是要将其撕碎。
她必须要想办法,想办法让颜梦生把这孩子赶出去!毕竟这孩子一肚子坏水,不管他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颜家家主都会溺爱听从。至于颜梦生……不得宠掀不起大浪。
不然的话,没她们佣人好日子过,她可不想低三下四继续看别人脸色生活!想到这里,冷漠地把布扔到了水盆里,转身离开楼梯处。
楚悬走出宅子去呼吸新鲜空气,刚走过花圃拐角,就听到保姆和几个女佣人在轻声低语。
“我昨天看到颜少爷把小悬从楼梯推了下来,”保姆的手微颤,至今还心有余悸,“你知道他当时的那个表情吗?那眼睛冷冰冰的,可吓人了。”
其他几个女佣人不约而同很震惊的“啊”了一声,有个甚至开始害怕,“可是,颜少爷一直都是选择伤害自己,那这……这是不是证明颜少爷开始有杀人倾向了?”
楚悬虽然挺讨厌颜梦生的,但是这种诬陷人的事也不能干,他走了上前,奶音软软的。
“你们在背后嚼舌根不怕会被听到吗?”
奶声奶气的腔儿继续说:“而且,不是颜梦生推的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的。”
保姆和女佣人们朝着楚悬这边看来,瞳孔骤缩,嘴唇抿得死紧。
楚悬看到她们吓到的样子,淡淡一笑,“所以说,不要背后说人坏话嘛,被人听到多不好。”
有个女佣人眼眶开始泛红,险些哭出来。
楚悬:“……?”
第5章
保姆也开始发着抖,她看着楚悬身后不远处的黑衣少年,一股子寒意直扎脊椎骨,其他的女佣人也脸色不太好看,刚刚说话的女人脸色更是惨白,不敢直视前方那位。
楚悬蹙起可爱的小眉头,他觉得自己不至于给她们吓成这样,而且她们的目光好像越过了自己看向自己的身后……
他只感觉血液回流,浑身发冷,僵在原地不动。
别闹啊,难不成身后站了……
楚悬都觉得后背发凉,一阵温风吹到他的背后都成了冷风,他动了动有些发软的短腿儿,慢慢慢慢用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转了过去。
离他不远的黑衣少年,低敛着眼型修长的眸子,阳光洒在他柔软的黑发上,衬的肤色如雪白。平常的乖张冰冷的俊脸也显得温和无害,从他们身边走过,手里拎着个小喷壶,仿佛对什么事情都毫无兴趣。
也好像没听到他们说的话。
但是楚悬看到了,颜梦生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可是拿着喷壶的手指却微微紧了一下,装作什么也没听到走过。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让楚悬觉得,颜梦生其实有点可怜。
母亲早早离世,父亲不疼,从小就被佣人和外人一起欺负,听尽辱骂和羞辱的词汇,因为病情的原因还要日夜受折磨,而到了现在……还被人误会,被人嚼舌根。
明明拥有最奢适的生活,却过的最不幸福,心里温情的一角缺失,对所有人都有敌意。
操!
楚悬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他弟弟是颜梦生这个年纪被别人羞辱误会,肯定要委屈难过好久!
但是颜梦生没有亲近的人,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受了委屈都只能咽下肚子里。
有点心疼。
楚悬看着颜梦生独自离开的背影,虽挺直拔立却也落寞孤独。
颜梦生离开众人的视线以后,停下了脚步,修长的腿踩着地面,后背倚着墙,黑色卫衣和身后的白墙显得格格不入。黑眸低低垂着,薄唇浅淡,锐利而充满攻击性的脸因为此时表情平和竟奇妙的缓和许多。
当他拿着小喷壶走过花圃,虽然离得不近,但也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又在给自己安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本想不理会不在意直接走过。
毕竟这么多年承受那么多罪名也都习惯了。
可是就要离开的时候,他听到软软的童音响起,给他澄清。
颜梦生垂着眉眼,白皙干净的右手慢慢放到了左胸心脏的位置。
感受着冰冷血液中心脏在跳动。
保姆和女佣人见颜梦生走远,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以为是根本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话,慢慢都松了口气。
那位可不是一位好惹的主。
保姆收回注意力,把目光放到了眼前的小人儿身上
保姆走了过来,轻声询问道:“小悬,真的不是颜少爷推你下楼的吗?当时我确实是看到……”
楚悬很坚定地说颜梦生并没有推自己,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星星一样在发光。
他说的话很真诚不像是在骗人。
女佣们的立场也被楚悬扭转,开始说,“您年纪有些大了,看错了也不是不可能,颜少爷脾气是不好,却也没有亏待苛责过我们。”
保姆点点头,没再说话。
……
后花园。
阿芩和另一个佣人轻声嘀咕着,阿芩脸上的表情凝重,“你没告诉他颜梦生最讨厌别人碰他母亲的照片吗?”
另一个少女很是疑惑,“我直接和小少爷说颜少爷最讨厌别人碰他母亲的照片,而且我是看着小少爷进去颜少爷屋子里的啊,怎么了?”
阿芩冷哼一声,“怎么了?还好意思问怎么了!我可没看到颜梦生把他怎么样,我还以为他会暴怒把这小孩毒打一顿呢。”
她不能直接打这孩子,本想借着他人之手好好释放一下怒火,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一点事都没有。
真是奇了怪了。
“既然一次不行,那就让他多惹怒颜梦生几次,就算不把这小孩赶出颜家,好歹也要把心中的恶气出掉!”阿芩握紧手中的物件,脸上开始浮现怪异笑容。
“可是……这次就够了吧,你已经让我……怂恿他好几次做坏事了,他也不过才是一个六岁孩子。”女佣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忍心继续做这种事情了,回道。
颜少爷本就性情暴躁,小少爷虽然不做什么讨喜的事情,但是年纪这么小的孩子承受的已经够多了——
阿芩面瞬间如土色,毫不犹豫的一巴掌甩在了少女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少女捂着自己的左脸,被打的偏过了头去,一声不敢做。
“孟妹妹,我说什么你听就是了,不能反驳,无条件按照我说的做懂吗?”阿芩咬牙说着,看着眼前低头的少女,有些委屈的眼眶发红。“你家里那么穷,还要靠着这份高工资养活你的病弱老母亲,别妄想离职。”
她就是看准这一点来威胁她帮自己做事,钱就是穷人的致命伤。
斗不过自己的人就只能选择服从,这就是生存道理,毕竟出力不讨好的事可不能自己做,如果出了什么事,总要有个替死鬼,阿芩想到这里面露微笑。
“知…知道了。”孟合小声道。
阿芩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今天,你回去好好想想,究竟怎么才能让蒋悬彻底惹怒颜梦生。”
孟合嗯了一声,阿芩转身离开。
孟合摸着被打的火辣辣的脸,眼睛一阵酸涩,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她不会伶牙俐齿,也不会耍心机,她只是一个想要老老实实、安分赚钱的人,却要被逼着做这么违背良心、挑拨离间的事情……
想辞职,她不敢,重病的母亲卧在床,医药费手术费都只能自己来想办法解决,自从在颜家入职以后,工资待遇很好,母亲的病也有所转好。阿芩牙尖嘴利,比她灵活,和管事的关系要好,她说要是自己不做这些事就会告诉管事自己偷懒不好好工作,一样会被辞职。可……不辞职就只能帮阿芩做坏事,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坏到极点的女生。
越想越难过,低声哭泣了起来。
花了好久的时间她才缓和了情绪,眼神变得平静空洞,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楚悬身上。
楚悬坐在亭子里待了会儿,看了眼时间,已经上午八点了,回了屋子。
佣人们在厨房忙来忙去,应该是快要吃早饭了。
楚悬走到客厅的拐角才发现超大屏的液晶电视旁边有个小凳子,之前没注意,这会儿才看到。
楚悬:“……”他好像知道了这个凳子是干嘛的了。
就是给他这个小短腿准备的。
颜梦生没一会儿也回来了,把喷壶里面的水倒掉,余光注意到楚悬抱着小凳子迈小短腿朝着椅子走去。
在进行一些列动作之前,楚悬没有像之前一样把自己的椅子拉远一点,而是往颜梦生的椅子那边靠了靠,离近了些。
颜梦生眼神淡淡地落到楚悬的身上,见到他这个动作时目光停顿了一秒,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把喷壶放到了柜里。
凳子放到椅子旁边,楚悬脚踩上小凳子,这才稳稳安全地坐上椅子。
靠自己坐上椅子的楚悬觉得自己非常厉害,小短腿小动作地悠啊悠的,别人也能看出来这时候他心情贼好。
黑衣少年拉出椅子坐上,动作优雅利索。俊朗稚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刀削斧凿般线条流畅美好的侧脸,还有右眼眉尾的的小痣,样貌充满了侵略性和攻击性。
楚悬兄爱泛滥,竟不觉得颜梦生像之前那么可怕了。可就算没觉得那么可怕,他还是不敢主动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