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轻人酒驾并且肇事逃逸,已触犯了法律,而卫丛森故意伤害加斗殴,罪名也不少。
现在这些人全在医院里。
卫丛森自从喊着娜塔莎倒下后,再也没有醒,一直昏睡着。
在快餐店里,他无差别地放大招,搞得自己的身上也有不少伤口,但让他昏迷不醒的,主要是他的心理问题。
庄白桦打了个电话给赵医生,跟他讲了卫丛森的情况,询问道:“这个人是不是也有神经病?具体是哪一种?”
赵医生温和地对庄白桦说:“确诊精神疾病需要面诊鉴定,不过从你说的情况来看,我怀疑他是应激障碍症。”
“PTSD就是一种应激障碍。”
庄白桦听到这个缩写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我也有PTSD”,他对偏执这个属性神经过敏。
赵医生说,当人经历过大型灾难或者极度威胁性的事件之后,产生严重的心理创伤,最后形成精神障碍,难以正常生活。
PTSD全称创伤后应激障碍,是一种长期应激障碍,可以长达数年。
最典型的应激障碍来源于战争,不少参与过战争的军人在回归和平社会后,无法摆脱战争的阴影,有人在安静的时候还能听到炮火的声音,有人反复梦见战场的景象,持续性抑郁痛苦。
现在网友们经常开玩笑说自己对某件东西PTSD,实际上PSTD是一种严重精神疾病,因为得了PSTD的人,必定经历过恶性暴力事件,如果不介入治疗,患者很可能自我毁灭。
卫丛森平日很爽朗热情,从没提过自己的事,可能是一种回避心理,也是一种自我保护。一旦达到某个条件,过去的记忆被唤醒,他就会被激怒,重新进入曾经经历过的状态,不顾一切地毁灭任何事物,包括自己。
这确实是一种应激障碍。
从卫丛森的破坏性表现来看,他应该经历过大规模暴力流血事件,才会想重演现场。
赵医生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说:“我见过的大型暴力流血事件全只出现在电影里,那个人具体经历了什么,我想象不出来。”
庄白桦同样沉默片刻,对赵医生说:“谢谢赵医生,我明白了,等我多掌握些信息再来请教你。”
赵医生说:“没事,庄总也给了我咨询费用,只不过……”她迟疑一下,“庄总,你身边为什么这么多精神状态堪忧的人,你自己还好吗?”
从赵医生的角度,被精神病人环绕,说明庄白桦身处的生活环境有问题,那么庄白桦的心理健康也值得关注。
庄白桦:“……”
连赵医生都发现他身边到处是神经病了,鬼知道原书后面的剧情是什么,万一后面的配角更偏执,只会更难对付。
“放心吧赵医生,我没事。”庄白桦郑重地说,“我有崇高的信仰,不会被打倒的。”
赵医生怔了怔,笑了起来,说:“我们信仰相同。”
经过赵医生的分析与解释,再结合庄白桦的联想,他基本上推测出了原书的剧情。
以卫丛森的身手,应该是从事过使用武力的行当,在俄罗斯发生了一些事,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创伤,他为了躲避这种创伤与阴影,回到中国经营一家拳馆。
虽然他过着正常的生活,但曾经的阴影还潜伏在他的内心深处,一旦他遭受刺激,他就会暴走发狂。
原书里,他发狂的时候遇到了池月,池月安抚了他的心智,让他的暴戾情绪平息下来,于是他对池月一见钟情,池月成了他的特效药。
是药就有依赖性,卫丛森离不开池月,池月是他的神明,也是他的执念。
只不过,这一回池月与卫丛森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池月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卫丛森一见钟情的对象变成了那个围着围巾,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娜塔莎”。
原书剧情也太离谱了,池月都打扮成那样,还要按头让卫丛森一见钟情,让人怀疑卫丛森的审美。
可能犯病的时候卫丛森太脆弱无助,就像第一次睁眼的雏鸟,本能地追逐第一眼看到的人。
哪怕那个人打扮得像翠花。
于是现在的问题是,卫丛森创伤的缘由是什么。
卫丛森还在医院躺着,警察们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庄白桦也派人守着他,但他一直没有醒。
池月提出自己去靠近卫丛森试试,说不定人就醒过来了。
庄白桦认为有道理,但害怕卫丛森醒来又发狂会伤害池月,给池月做了万全的准备。
“围巾,墨镜和口罩。”庄白桦把东西递给池月,“三件套要带上,都是最好的牌子,绝对柔软舒适,还有一定的美观性。”当然再美观也美不到哪里去。
池月:“……”
庄白桦陪着池月来到卫丛森的病床旁,探望了好几次,卫丛森依旧没有醒,又过了两天,医院的人发来通知,卫丛森终于醒了。
他一醒来,在能说话后,第一个要求就是见庄白桦和池月。
本来庄白桦想让池月武装好再去医院,但又怕娜塔莎的形象会二次刺激卫丛森,便用小包包把三件套装好,让池月背着,到时候见机行事。
他们见到卫丛森时,卫丛森十分平静,除了身上的伤口有些狰狞,整个人看着很平和。
这个有着灰蓝色眼眸的大个子看到庄白桦和池月,露出无奈的苦笑,说:“那天吓着你们了吧。”
庄白桦摸不清卫丛森的意思,只能试探着说:“确实折腾得够呛。”
卫丛森抱歉地笑笑:“其实我不太记得当时的事了,只是按照以往的经验,肯定很血腥。”
果然卫丛森失去了那段记忆,那他还记得娜塔莎吗?
庄白桦没有急着问,而是顺着他的话说:“你既然不记得,又怎么发现场面血腥,以前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吗?”
卫丛森望着庄白桦,目光专注,仿佛在探究着什么。
池月不动声色地往庄白桦那边靠了靠,保护的意思不言而喻。
卫丛森终于长叹一口气,说:“我还是从头开始说吧。”
“我曾经是个国际雇佣兵。”
庄白桦听到这句话,从见到卫丛森的第一面起,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来。
他就说身为原书的偏执大佬,卫丛森之前的身份太过普通,普通得有些不同寻常,现在卫丛森终于有了个狂霸酷炫拽的身份,这才符合原书狗血的风格。
只是……这本小说的元素也太多了吧,居然还有雇佣兵。
庄白桦一言难尽地看着卫丛森,别告诉他,这个人还是什么兵王之类的狠角色。
第62章 晋江文学城
庄白桦在穿越前身为一个普通的直男,相较于狗血恋爱文学,其实对大男主升级流小说更加熟悉。
毕竟上大学的时候,身边好多同学都看。
这类小说里,主角有隐藏身份简直是标配,其中有一部分题材叫兵王流。
所谓兵王流,大概就是主角曾经是非常牛逼的特种兵,退伍之后隐姓埋名,在普通社会里生活,突然遭遇各种事件,然后利用自己的武力值装逼打脸,走上巅峰,图的就是大佬虐菜加上掉马反转的爽度。
庄白桦爱好大炮与坦克,有时候跟着同学一起看看这类小说,但他看得不多,因为他觉得太假了……
万万没想到穿越后竟然真能遇到这种设定的人,而且还是在狗血偏执小说的世界里。
庄白桦深感佩服。
佩服归佩服,兵王套路脉络清晰,还是要听听卫丛森怎么讲。
大概是因为几天都靠输液维持营养,卫丛森看着有几分虚弱,他身材高大,胳臂上满是肌肉,这种反差让他显得落寞。
如果再加上残阳如血的背景,倒有几分一代兵王虎落平阳的萧索。
卫丛森目光悠远,缓缓地说道:“我在俄罗斯加入了雇佣兵团,曾经在高加索地区活动,那里局势复杂,各种势力明争暗斗,经常需要雇佣武装力量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抬起手搓搓脸,“我跟随兵团,在那里混了好几年,什么都见过。”
他说得简短,但“什么都见过”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太多。
庄白桦生长在普通社会的幸福家庭,没有经历过武力冲突,那些景象他只在纪录片或者偶尔流传出来的视频里见过,仅仅几个片段,就能说明那是无法想象的残忍与悲惨。
卫丛森在那样的环境里待了数年,确实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我身边的很多人都走向了极端,要么麻木冷血,要么放浪形骸,而我……”
卫丛森说着,眼神晦涩:“而我当了逃兵。”
“我受不了那种日子,退出兵团,回到了国内,想重新开始生活。”卫丛森说得万分艰难,坚毅的脸上满是沉痛。
病房里很安静,所有人都静默着,过了半天,卫丛森疑惑地转向庄白桦和池月,问:“你们怎么没反应?”
池月从头到尾面无表情,甚至有点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庄白桦望着卫丛森,表情专注是很专注,却没什么惊讶的神色,态度淡定。
卫丛森不可置信地问:“一点都不惊奇吗?”
庄白桦想了想,说:“还好,早有心理准备,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不是普通人,你的经历挺符合你的表现。”
卫丛森瞪着庄白桦,庄白桦只能说:“我表示同情,但并不惊讶。”
一旦了解原书狗血的特性,哪怕里面的男配是外星人,庄白桦都能接受。
只是对于原书剧情线来说,这些都是人物设定,但落到每一人身上,却是真实经历过的生活。
比如卫丛森,原书里交代他的背景,估计就几百字,但他在战乱地区跌打滚爬好多年,其间的苦难与伤痛有口难言。
庄白桦宽慰他:“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现在开了拳馆,生活走上正轨,不也挺好。”
庄白桦心善,同情卫丛森,可他知道,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无法起到实质性的作用。
果然,卫丛森说:“我本来也是这么想,但那几年的经历对我的影响比我想象得还要深。”
“就算我回到国内,还是经常想起那时候的事,虚幻的枪声炮声让我耳鸣,断壁残垣以及受伤的人们频频出现在我的梦里。”卫丛森扶住额头,“每当这时候,我的头就很疼,很想破坏一切。”
“我一直苦苦压抑着内心的暴力与冲动,有一些效果,最起码平常的时候我还能保持正常。”卫丛森说着,“只不过,当我……”
“看到血的时候就会爆发?”庄白桦接上话。
卫丛森怔了怔,点点头:“看到血后,我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去意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回过神来,发现在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我会到处破坏,不仅打砸身边的一切还伤人。”
庄白桦借赵医生的话活学活用:“你这是一种应激反应。”
卫丛森承认:“我有向医生求助,但是效果不大。”
庄白桦不得不说:“你这样的情况,其实不适合在外面自由行动。”
比如那家快餐店,里面的陈设几乎全毁了,平白遭受无妄之灾。
庄白桦说得委婉,卫丛森懂他的意思,说:“我知道,为了不让自己失控,我在身上戴了监控设备,监控我的心率和体温,一旦出现异常,就会有针头扎进我的皮肤里,注射镇定剂。”
庄白桦一愣,脱口而出:“所以上次在景区就是这样。”
卫丛森也跟着一愣:“你好敏锐,一下子联想到那件事上了。”
庄白桦这才想起卫丛森不记得那时候见过自己,连忙闭上嘴,听卫丛森继续说。
“是的,景区那次也是,半路有个游客受伤,我见到了血,冲进树林里,很快监控设备开始运作,给我注射了镇定剂,效果却不好。”
卫丛森皱起眉头:“也许是产生了耐药性,反正我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倒下,幸亏当时是在树林,只是破坏了几棵树,而且……”
他的表情松弛下来,脸上浮现温柔:“我遇到了娜塔莎。”
庄白桦:“……”
“娜塔莎让我得到了久违的安宁。”卫丛森看向庄白桦,“这次也是,那天晚上的事我全不记得了,但我记得娜塔莎。”
“娜塔莎出现我面前,仿佛一股清泉浇在我的天灵盖上,我回过神,发现自己在一家店里,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卫丛森望着庄白桦,急切地说:“所以,那天她出现了吗?”
庄白桦面不改色地摇头:“那天现场只有我们几个人,我们为了阻止发狂的你,筋疲力尽,没有看到任何女士。”
卫丛森眼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庄白桦安慰他:“也许当时你想起了娜塔莎,唤醒了你的意识,你产生了幻觉,以为看到了她。”
卫丛森表情失落,整个人有些精神恍惚,深邃的五官看起来有些忧郁。
再这么来几次,他对娜塔莎的依赖会更深,不是好现象,所以庄白桦没有把真相告诉卫丛森,要是他发现自己的女神是围巾墨镜和口罩的组合物,恐怕会加重他的神经病。
庄白桦告诉卫丛森,不管他之前经历过什么,过去就过去了,但他现在在国内生活,就要遵守国内的法律。
卫丛森本来应该被拘留,然后遣返回俄罗斯。他请了律师,找到了精神鉴定机构,结合被害人有肇事逃逸、本身有过错的事实,卫丛森赔偿全部医疗费用以及那家餐厅的损失,以及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等等因素,他没有去蹲看守所,而是在社区里接受管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