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白桦越想越烦闷,抬起胳臂盖住自己的眼睛。
所有的客人全部离开,洛夫人还在忧心忡忡,洛振铎对她说:“明天我会找人查清楚。”
池月对这一切漠不关心,转身返回自己的房间。
洛振铎喊住他:“小月。”
池月转身,给了父亲一个侧影。
“不管怎样,我们都是父子。”
池月没有回应。
洛振铎说这句话纯属多余,既然他这次选择回到洛家,就代表他认可洛振铎这个父亲。
至于其他的,从他们喜欢上同一个人开始,就已经是竞争关系。
竞争?池月在心里嗤笑,这种自欺欺人的词汇真是可笑。
各凭本事是不可能的。
池月踩在台阶上,慢慢从楼梯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开灯,拖出靠椅,一个人坐在黑暗里。
他从衣兜里拿出那枚印章,用手指缓缓摩挲着篆刻成字的凹槽。
过了好久,他抬起眼,看见自己房间的窗台上散落着一张白色的卡片。
无数的生日卡降落在洛府的四面八方,其中有一张嵌在了他的窗框里。
池月站起来,无声地走到窗边,拾起那张卡片。
“生日快乐”几个字在幽暗的房间里闪烁着磷火一般的光芒。
这个卡片纸张用得太好,厚实却边缘整齐,池月低下头,捏着卡片的一角,从自己的手背划过。
他向来力气大,对自己也不会客气,在反复地摩擦下,很快白皙的手背渗出红色的血液来。
他将印章沾染上血液,然后在白色卡片的空白处盖下章子,鲜红的四个字立刻印到了纸张上。
“天涯明月”,并不是纯洁美好,而是猩红如血。
池月在卡片上盖上血章,低垂着眼睛,嘴角浮现浅浅的笑容,满意地说:“真好看。”
他撩起眼皮,往窗外看了一眼,幽幽地说:“你觉得呢?是不是也跟我想法一致。”
窗外夜色深浓,树影葱郁,万籁俱静,无人应答。
庄白桦回到家后,烦闷不已。
他从没想过恋爱的事,一天之内恋爱问题就摆到了他眼前。
他承认他很偏心。
他可以很直接地拒绝唐枫,甚至可以拒绝无数遍,但面对洛振铎就会迟疑,怕伤害到自己的好朋友。
对待池月就更双标了,严厉的话完全说不出口。
说起来池月最聪明,没有像两个大人那样正面表达,这样他也无法正面给出答复。
庄白桦开始怀疑,池月究竟是不是那个意思,是不是他想多了。
也许池月只是一时冲动。
庄白桦越想越烦躁,干脆洗了澡,把自己丢进床铺里。
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银色的月光与池月漆黑的眼睛总在他眼前晃,还有揽在他腰上的手臂以及薄薄的嘴唇,这些破碎的画面像魔咒一样,缠绕着他的大脑,让他无法入眠。
庄白桦躺在床上,额头上沁出汗珠。
今天发生太多事,混乱的同时,让他有种预感,他可能又要做梦了。
原书的情节,会再次浮现在他的梦境里。
这次的梦也许是关于原主的内容。
如果庄白桦做梦,应该会梦到池月反杀原主的过程,池月依靠洛家的势力,把原主拉下神座,关进小黑屋,然后用那些器具折磨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
庄白桦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迎接梦境。
可他的心太乱了,乱得他辗转反侧,床铺都快被磨出一个人形的洞。
最后,庄白桦终于受不了了,彻底放弃做梦,起身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床。
真是越想越臊,当时他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他妈的,那是他的初吻啊。
第88章 晋江文学城
第二天庄白桦顶着黑眼圈去公司。
他整晚无法入眠,心情烦躁,一大早就起来,还不如去工作麻痹自己。
庄白桦来得比普通员工早很多,公司大楼还比较冷清。
他从正门进入公司,神情疲惫,手捏着鼻梁上方的位置,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接着,他感觉怪怪的。
好像被人盯着,用一种上上下下无死角的目光打量,这种尖锐的逼迫感令人不舒服。
庄白桦扭过头,看见旁边的小保安低着头。
庄白桦走过去,问他:“有事吗?”
保安沉默不语,只摇头。
“你刚才看我?”
保安还是不说话。
平时小保安虽然畏畏缩缩,但总裁问话还是会回答,今天的保安始终不肯把脑袋抬起来,周身散发着对庄白桦的抵触。
庄白桦心想我也没得罪安保部啊,他心情也不太好,没有心思纠结这些小事,见保安没理他,不再多说,转身上楼。
庄白桦离开,保安这才抬起头,看着庄白桦走进电梯,用牙齿咬住自己的嘴唇,用尽力气唇瓣都被咬得泛白。
庄白桦来到办公室,没有急着工作,而是进入休息室。
那间小黑屋已经按照他的意思与外面的休息室打通,重新布置了家具,看起来更加宽敞,甚至还开了一扇窗户,整个空间一片明亮,完全没有了之前阴暗恐怖的氛围。
照理来说他应该满意了,可庄白桦望着休息室,依旧想起曾经在这个空间里发生的事。
池月把他压在中间的床铺上,展现出霸道与脆弱,两个人在小黑屋里相依一整晚。
那时候庄白桦还抱着安抚池月的心思,哪怕被啃都没多想,现在结合昨天的事,某些动作瞬间暧昧起来,让庄白桦浑身发热。
臭小子,当初就不应该让他碰。
庄白桦想着想着,思绪又转到池月身上,他意识到这个倾向,顿时更加烦闷,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不要去思考这些,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开始用工作麻痹自己。
连陈秘书都察觉今天的总裁不对劲,进出说话小心翼翼。
他端着保温杯给庄白桦泡茶,把杯子放在桌上,庄白桦拿水杯的时候,一眼看到电脑后面的仙人球,整个人一顿。
“把这个拿走。”庄白桦冷淡地说。
陈秘书眨眨眼,指着仙人球,问:“您是说这个?”
庄白桦梗着脖子说:“是。”
陈秘书第一反应是,妖妃失宠了。
这个仙人球还是妖妃当年穷困潦倒的时候送给皇上的礼物,小小的一盆仙人球大概价值十块吧,但皇上当宝贝一样供在桌上,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
“那我拿去丢了?”陈秘书请示。
“谁让你丢了?”庄白桦瞪着秘书。
陈秘书忍住笑,故意说:“您不是不要了吗?”
庄白桦把眼睛看向一边,虚张声势:“我只是让你把它搬到别的地方,别让我看见,没让你丢了。”
陈秘书绷着唇角,严肃地回答:“好的,总裁。”
庄白桦没好气地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文件。
陈秘书拿着那盆仙人球走出去,把它摆放在茶水间里,顺手摸了摸仙人球的小毛刺,心想,皇上平时那么厉害,看起来无所不能,也有别扭任性的一面。
陈秘书想到昨天几个人戳破窗户纸的情形,果然,后宫误国啊。
庄白桦一心想静静,可静静一点都不想他。
他下午出了办公室一趟,回来后看见池月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
池月最近得打扮越来越成熟,不再穿T恤,而是开始穿衬衫。
他伫立在那里,真的像棵挺拔的小树,成为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可惜这回庄白桦无心欣赏。
庄白桦知道池月进出他的办公室没人会拦,此时还是有点恼火,低声说:“不是说了我需要时间吗?”
池月望着庄白桦,满脸坦然:“我没有逼迫你,你该怎样怎样。”
庄白桦问:“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池月回答:“我来看看你,我看我的,你做你的。”
庄白桦:“……”行,玩这套。
庄白桦发现无法跟池月沟通,于是径直走进办公室,池月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去,重新回到小尾巴的定位。
庄白桦不理他,自顾自地坐到办公桌旁开始处理自己的事。
池月自然地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庄白桦。
那视线像一只无形的手,从头摸到脚,一寸一寸移动,缓慢摩挲。
庄白桦被看得五心烦躁,心火直冒。
“你是不是在意我亲了你。”
池月并没有履行互不打扰的原则,开口说话,语调清冷,谪仙一般,说的话却很直白。
庄白桦被池月的话惊呆了,他也不想表现得像被糟蹋一样,只是忍不住心里别扭,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他承认他没有经验,他手足无措。
接着,庄白桦就听见池月说:“你要是觉得吃亏了,可以再亲回来。”
庄白桦:“?”
庄白桦抬起头,看池月像看外星人,池月理直气壮地说:“我不介意。”
庄白桦差点气笑了:“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无赖。”
池月手搁在膝盖上,翩翩如贵公子,气定神闲:“只要能让你意识到我,我不介意用任何手段,说任何话。”
庄白桦怔住,望着池月,池月的眼睛清明如水,却装着满满的认真。
池月嘴巴上说着不逼他,实际上庄白桦感觉自己被逼退了好几步。
庄白桦说:“你这样,跟唐枫没有区别。”
唐枫之前也是这么死缠烂打。
池月顿了顿,说道:“我已经在压抑自己了,你现在看到的我是我努力克制之后的效果。”
如果他放纵,早就把庄白桦压在办公桌上,强迫他张开嘴。
他愿意为心爱的庄先生克制,他知道庄白桦需要的是慢慢来,但又不能距离太远,以庄白桦的性格,真去放任冷静,那黄花菜早凉了。
池月用浓黑幽深的眼睛盯着庄白桦,庄白桦狼狈地低下头,不敢迎接池月的视线。
这一回,池月没有继续多话,让庄白桦安静地看自己的文件。
庄白桦的心情渐渐地平缓下来。
以前池月也总是跑到他这里,有时候睡觉,有时候找东西吃,庄白桦由着他把办公室当宿舍。
只是那时候池月穿着T恤,像一个大男孩儿,而现在则是完全成为了一个英俊的青年。
两个人待在同一个空间,找回了以前的感觉,气氛和缓平静,温情的空气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流动。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池月突然再次开口打破祥和的氛围:“我送你的仙人球呢。”
之前每次来都能看到的仙人球不见了。
庄白桦停下工作,平直地说:“收起来了。”
池月挑眉:“收到哪里去了?我想给它浇浇水。”
仙人球哪里需要浇水,庄白桦也不知道陈望把东西放哪里去了,只能深沉地说:“不用。”
池月见状,抿抿嘴唇,幽幽地说:“我那时心里有疑虑与不确定,加上没钱,只能送你仙人球,如果放现在,就直接送你玫瑰了。”
那时含蓄的感情发酵到今天,已经无比热烈,而且并不是遥不可及。
庄白桦被他说得如坐针毡,这时候有人来敲门,缓解了办公室里的尴尬。
庄白桦想都没想,开口说道:“进。”
陈秘书走进来,像根本没看到池月一样,目不斜视地汇报:“庄总,洛总来了。”
庄白桦瞬间开始头疼。
洛振铎踩着锃亮的皮鞋进来,看见池月在里面也不奇怪,只是对自己儿子说:“你不是说回学校吗?怎么人在这里。”
年轻人不讲武德,特意骗过老父亲。
池月脸不红心不跳:“回学校之前来坐坐,没什么不可以吧。”
庄白桦无奈地问洛振铎:“你来又是做什么?”
洛振铎同样冷静,学着池月的语气说:“我也来坐坐,没什么不可以吧。”
行,当然行,反正他这里是茶馆。
庄白桦没脾气了,父子俩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洛振铎和池月在庄白桦的办公室里待着,庄白桦连茶都懒得喊人来泡,洛振铎不像池月那种光坐着,而是自然地询问庄白桦公司的事。
在公事上,洛振铎是庄白桦的老师,庄白桦有问题会向他请教,干脆借此机会两个人商量起今后的项目来。
两位总裁进行高端商务交流,一时间热火朝天,便冷落了池月。
池月凝视着庄白桦的身影,没有出声打扰。
他克制住自己打断他们对话的欲望,沉默地坐在那里,一语不发,默默把他们的谈话内容全部记下来。
两个人不知不觉说了好久,庄白桦回过神来的时候,居然快到下班的时间了。
庄白桦有点懊恼,他本来想冷却一下和洛振铎的关系,怎么不知不觉又跟他说了这么长时间。
洛振铎望着庄白桦,眼睛里有着温和的笑意。
如果说池月是来打直球的,洛振铎便是润物细无声,轻巧地把庄白桦带进自己的陷阱里,等庄白桦反应过来时,早就来不及了。
“到饭点了。”洛振铎慵懒地理了理领口,对庄白桦说,“一起吃个饭吧。”
池月站起来,阴恻恻地说:“加我一个怎么样?”
洛振铎保持着大度,微笑:“可以啊,我们一起。”
一起?想得美,庄白桦哼了一声,指着洛振铎:“你,送他去学校。”又指指池月,“你们父子俩吃食堂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