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昀然哪会不懂。
钟小峰刚交上来的剧本就是这个题材呢。
可听贺子游一说,他又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只好不耻下问:“这是为什么呢?”
贺子游看着他:“用我妹妹的说法,就是女孩子哪怕喜欢你,也不是对男朋友的那种喜欢。”
宋昀然如遭雷劈,当场愣住。
他想起前世做艺人的时候,有回看到秦恪接了个男士洗面奶代言,便要求经纪人联系那个品牌的竞品,想拿下代言与秦恪一决高下。
谁知经纪人却说:“你不适合这个。”
宋昀然不服气:“秦恪能接,我难道不能?”
“你听我跟你分析啊,洗面奶这种日常用品找男艺人拍广告,无非就是给消费者的一种暗示,希望男人看了认为自己用了它就能和秦恪一样帅,也希望女人看了认为自己男朋友用了它就能和秦恪一样帅。”
“我难道不帅吗?!”
“帅是帅的,只不过你拍出来,可能只会让人想起给弟弟或者儿子洗脸。”
经纪人语重心长地劝道,“粉运提交的粉丝数据分析结果,你还没看吧?你的粉丝里面,30%是姐姐粉,67%是妈粉,剩下的女友粉比例……唉,不提也罢。”
宋昀然当时还不信,如今听到贺子游还在上高中的妹妹都这么说,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见他不说话,贺子游继续说:“而且你都跟秦恪那什么了,再跟女孩子结婚多不道德,不要变成楚萧晨那样的人渣好不好,我会唾弃你的。”
宋昀然气不打一处来:“我没跟秦恪那什么!”
他总算找到澄清的机会,把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才总结道,“现在知道了吧,我只想当他爸爸,只不过是秦恪自己喜欢我,才让你产生了误会。”
贺子游听完,半晌没吱声。
他沉默地喝完一杯酒,欲言又止地看过来,想了想说:“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讲的。”宋昀然表示没关系。
贺子游说:“如果我是你,恐怕只会有两个猜测。”
他停顿一拍,发现宋昀然还是懵逼状态,便直接说,“要么是他很会照顾别人,要么就是他故意讨好老板。”
宋昀然:“……?”
真的吗,我不信。
贺子游问:“你凭什么那么肯定,一个同性对你好就代表他喜欢你?”
宋昀然理直气壮:“我的直觉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我看未必。”
贺子游拍拍他的肩,目光真挚,“说不定你的直觉其实在说,你是gay,兄弟。”
又是哐当一声。
宋昀然再次滑坐到地上。
?
宋昀然一天之内连摔两次,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心灵上的打击更让他备受煎熬。
他一瘸一拐地回到家,趴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平静。
我喜欢男的吗?他扪心自问,发现根本没有头绪,只知道从小到大他就没恋爱意义上的喜欢过谁。
而且比起性向的难题,他面前还摆放着另一道难题。
要不要答应白婉宁的要求呢?
宋昀然焦虑极了,回想起母亲那时的眼神,怎么想都觉得她的潜台词是在说“这头小猪养这么大,也该为家里做点贡献了”。
不行,宋昀然想,他绝对不要联姻。
虽说周围年轻人里,听从父母安排联姻的不在少数,但宋昀然觉得那一点都不好玩。
而且他的父母就是自由恋爱走到一起,总不能在他这里反而倒退了。
不如丢脸就丢这一次,告诉秦恪这事他解决不了,自己回家哭着跟你的亲生爸爸跪着求饶吧。
宋昀然伸手,从茶几上摸到手机:【在吗?】
消息发出去后,他又暗自唾弃。
平时他最讨厌别人发条消息只问在不在,谁知事到如今,他居然也会如此犹豫不决。
“叮”一声响。
秦恪回复:【?】
一个简简单单的问号,在此时的宋昀然眼中,延伸出了许多含义。
他不安地盯着屏幕,仿佛那是秦恪失望的质问与怀疑。
宋昀然脸都羞红了,心想他妈妈没有说错,他真的太幼稚了。
随随便便就跟人夸下海口,到头来却无功而返,根本不是一个成熟的总裁。
宋昀然绷紧嘴角,输入框里的文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如此反复折腾好半天,都没想出合适的措词。
他莫名想起社会新闻上,贫困的父亲丢掉了工作,不敢告诉家里的孩子,只能愁苦地在家门外徘徊踱步,愈发感受到父爱真的是一种好沉重的责任。
突然响起的门铃打断了他的反省。
宋昀然一惊,扬起脖子紧张地看向大门。
他好像猜到是谁在敲门。
下一秒,秦恪的声音响起:“小宋总,在家么?”
隔着厚重的门扉,他的话语听起来略显沉闷,莫名带着点兴师问罪的严肃。
宋昀然屏住呼吸,不敢回应。
可紧接着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别啊!
宋昀然在心中大喊,他今天在酒吧把手机音量调到了最大,这一响,外面的人肯定听见了!
然后他一低头,发现电话就是秦恪打来的。
宋昀然挂断也不是,接听也不是,最后索性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自己艰难地爬起来,慢吞吞地挪到门后,想看秦恪究竟要干什么。
他家有和秦恪一样的可视门铃,宋昀然站在门边,看见秦恪眉间皱出了一道沟壑。
过了一阵,大概是手机无人接听,秦恪只好挂断电话。
铃声总算安静了,宋昀然也松了口气。
谁知秦恪很快走到一旁,又拨打了一个电话。
这一次,宋昀然的手机没响。
可他看着秦恪的嘴唇一张一合,偏又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只好把耳朵贴到门边费劲地听。
秦恪:“嗯,麻烦你们尽快派保安上来,我怀疑他出事了。”
宋昀然一愣,心想不好,秦恪居然打电话给物业中心了。
他不想事情闹大,来不及思考,直接把门拉开:“我没出事!”
可他到底还是来晚了几秒,秦恪已经挂断通讯。
宋昀然强忍身体的不适,踉跄着走过去:“你快跟物业说一声,别让人家白跑一趟。”
秦恪没有说话,视线若有所思地望过来,上下打量他几眼,才低声问:“你怎么了?”
“摔了两跤而已。”
宋昀然想起摔跤的两个原因,无论哪个都让他难为情,便不自在地低下头,小声说,“答应我,什么都别问。”
秦恪眼底却掠过一抹怀疑。
他目光凝重地垂下眼眸,见宋昀然白皙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仿佛正在生一场极其凶险的大病。
宋昀然是谁,一个撞到门都要去医院观察一天,并且要求专人伺候的金贵少爷。
今天摔了两跤,走路都一瘸一拐了,却反常地要求他什么都别问?
事出反常,必定不对劲。
秦恪问:“摔到哪儿了?”
宋昀然疯狂摇头:“叫你别问了!”
越是这么说,秦恪越觉得问题很大。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上前几步:“让我看看。”
宋昀然既紧张又无语,羞愤地暴躁道:“都说了不用,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是不是就想脱我裤子!”
话音刚落,电梯门应声打开。
秦恪:“……”
宋昀然:“……”
全副武装的保安们:“………………”
打扰了,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保安:我们承受了太多这份工作不应有的压力
另外先说一声,妈妈不是真心想让小宋总联姻哈,她就是不愿再看儿子继续犯傻,用一下激将法~
第28章
一时之间, 气氛十分尴尬。
而让宋昀然糟心的是,这尴尬中还夹杂着一丝来自保安团队的怪异。
他看见几名保安竭力控制住眼神不往他这边瞟,仿佛他们只要不小心看到一眼, 就能领悟出西城上院桃色事件的真相。
所幸赶在小宋总火山爆发前,秦恪出声解释了:“抱歉, 我的错。麻烦你们白跑一趟, 这就是个误会。”
啊这,到底是怎样的误会, 才会让你们的对话进展到脱裤子的劲爆环节?
为首的保安队长极其费解, 可惜他的好奇心被职业道德所约束, 只能放下手中的防暴钢叉, 问:“您是……住在楼下的秦生吧,电话是您打的?”
秦恪点头。
西城上院每月收缴的高昂物业费,让保安队长早就练就一双过目不忘的眼睛。
他记得这位秦生,今年春天才刚搬进公寓, 有时在楼下遇到,都会礼貌与他们颔首示意, 不像有些业主眼里根本看不见他们。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草率收工,毕竟另一位当事人,可是家住顶层且车库停满一排豪车的宋生。
保安队长又问:“宋生,您确定不需要我们帮助吗?”
宋昀然恨不得钻进缝里, 咬牙道:“不用不用,你们快回去。”
“好的。那么秦生,稍后您的手机会收到一条短信,请为我们此次的服务进行评分。”
保安队长招呼手下一干人等退回电梯,面带职业笑容留下结束语, “祝两位晚安,好梦。”
宋昀然头皮发麻,第一次觉得物业中心的服务用语充满了嘲讽。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开始思考现在下楼买罐啤酒,喝完能不能立刻再重生一次。
秦恪看他一眼:“走吧,我送你。”
宋昀然愣了愣:“送我去哪儿?”
下楼买酒吗?
“送你去医院。”秦恪无奈说。
?
或许是因为这事上医院很不光彩的心理作祟,宋昀然拿车钥匙时斟酌片刻,只选了一辆相对低调的白色轿车。
到达车库,他拒绝秦恪的帮助,慢慢把自己挪进副驾的座位,一坐下去,就没忍住龇牙咧嘴“嘶”了一声。
秦恪关好车门,问:“你到底摔到哪儿了?”
“……屁股。”宋昀然声若蚊蝇,像个不敢大声说话的社恐。
他害怕秦恪嘲笑自己,等了几秒没听见动静,才小心翼翼抬起眼,发现对方的视线正若有似无往他身体扫来。
宋昀然心中警铃大作。
“往哪里看呢!”他又羞又恼,“你礼貌吗?!”
秦恪:“……你安全带没系。”
他叹了口气,干脆俯身过来,手指勾到宋昀然身侧的安全带,拉到另一侧帮宛如惊弓之鸟的小宋总扣好。
两人身体靠近之时,宋昀然下意识将身体紧贴椅背,僵硬愣在那里,完全不敢动弹,只剩残存的意识,让他感受到腰侧被秦恪的手背无意中碰到几下,
但也就是很短暂的瞬间,安全带便系好了,秦恪的身影也随之远离。
宋昀然终于可以顺畅呼吸,可不知怎的,总感觉鼻间始终萦绕着一点清洌的沐浴露味。
那是秦恪身上的味道。
他抿抿唇,把车窗打开了些,让夏夜微凉的晚风吹拂进来。
这一路,车辆行驶得格外平稳。
今晚医院病人不多,宋昀然很快便完成了检查。
医生看了一会儿,说:“没伤到尾椎,局部软组织挫伤,注意减少运动,在家休息几天就好。”
说完就开了些活血消肿的药物,让他出门缴费拿药。
宋昀然扶着墙缓慢挪出来,觉得自己是真的惨。
今年以来他遭受了太多物理打击,改天得找家寺庙拜一拜。
等他挪到外面的陪诊区,秦恪已经早早等在那里。
见他出来了,便问:“严重么?”
“还行。”
宋昀然不太想聊具体伤势,可眼下他确实没办法活蹦乱跳,想了想只能问,“你能不能帮我去拿药啊?”
秦恪没说什么,接过他手里的缴费单就去帮忙了。
望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宋昀然心中感慨万千。
他在家摔的那一下其实不算严重,沦落到进医院,主要还是从酒吧高脚凳上摔下来的那记重创。
大概是他当时摔得太狼狈,贺子游一边笑一边把他扶起来,扶完后不知戳到哪根神经,居然趴在那儿笑得停不下来。
就很没良心,都不知道陪他来医院。
宋昀然转念一想,不对,就凭贺子游那最多三岁的智商,恐怕连医院两个字都不会写。
两相对比之下,秦恪至少还算是个人。
再次回到家里,宋昀然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
他让扶自己进房间的秦恪出去,换好睡衣趴到床上之后,又把人叫进来。
“代言的事我帮你谈好了。”
宋昀然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身家性命全挂在了秦恪身上,“唉,你都不知道我为了你的代言,到底付出怎样的代价。”
秦恪问:“发生什么事了?”
宋昀然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转过头,把白婉宁提出的要求讲了一遍,讲到最后忍不住委屈道:“明明说好星河是送给我的礼物,却出了这么大一道难题给我,你说她是不是怀疑我的能力?”
秦恪无声看过去。
宋昀然趴在床上也不老实,脑袋总在枕头上蹭来蹭去,才几分钟的时间,就把自己的头发蹭出一个毛茸茸的鸟窝,一看就是从小睡觉不老实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