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你一心扑在皇上身上,就像我一心只有你一样。被推开之后还缠上来,呵,你就当我犯贱吧。”朱怀宁又是一声自嘲的笑,转身便要走。
顾远之听着对方的话,品出些许不对来,可注意力却被那句与姜瑜有关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有一心扑在姜瑜身上,可他仔细一想,自己时常与姜瑜在一块,被这么想也是寻常的。
算了,朱怀宁要误会就误会吧。
顾远之没想再解释,只是让人将查案的重心放到宫锐身上。
宫锐,上一任内阁首辅,当年在京城也是一位人物。
可惜他想要压姜瑜一头,后来被搜出了许多罪证,还是顾廷亲自去拿的人。
也许对方是因为顾廷方才会下这个手?
可顾远之总觉得不对劲,宫锐都死了,那家医馆就算曾经背靠宫锐,总不可能在事后还来对顾廷一家下手。
而且,世人皆为利而来,总不能宫锐死了还有人为他卖命。
卖命到宁愿得罪锦衣卫。
顾远之垂眸不语,抬眼朝已经走出门的朱怀宁看去,还是选择叫人查查成国府。
原本顾远之以为,查案这件事只会是自己一个人带着锦衣卫四处跑,没想朱怀宁跑来给他送消息,徐烨也跑了过来。
朱怀宁来见顾远之的那天夜里,顾远之刚要歇下,便听家中小厮说徐烨来了。
自上回从徐烨家中离开后,顾远之已许久没有见过徐烨。
一个是徐烨对自己的心思实在不能不防,另一个则是想要保住徐烨的命。
姜瑜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顾远之好不容易从姜瑜手中救下徐烨,可不能叫对方因为占有欲反悔把人拿了。
“这么晚了,是什么大事劳你亲自跑一趟?”顾远之倚着门框,看着从院外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徐烨,笑着问了这话。
背后是莹莹烛光照亮的房屋,外边只有月光这般撒下,叫穿了宽松的青白色道袍,仅用发带松散束起乌发的顾远之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耀眼一些。
徐烨看得有些呆了,久久未能回过神来,还是顾远之上前两步喊了他一声,方才叫他回过神来。
“远之,我只不过是有件事儿想告诉你。”徐烨看起来有些紧张,像是担忧顾远之在意先前那事一般,跟在他身边都带上几分拘谨,不似平时那般放得开。
“你不必紧张,我没有把那事放在心上,只是日后切莫再如此。”顾远之先一步进门去,示意对方随意坐,又问,“什么事非得大半夜来?”
徐烨坐了下来,讪讪一笑,对他说:“我知你在查伯父伯母的事,手头得了个消息,便过来告诉你。”
怎么一个个的都来给他送消息……
顾远之敏锐地眯起眼打量他,轻笑一声:“哦?是吗,那你说说看,你得了个什么消息。”
“季松当年是见过冯明,方才决议争夺锦衣卫的。”徐烨看着顾远之,说了这话。
神情认真,倒不似作假。
但不似作假更是要警惕,顾远之明白在大楚官场行走那是如履薄冰,一个不注意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瞧那宫锐,当然多威风一个内阁首辅,最后却落得人头落地的下场。
顾远之在朱怀宁提起宫锐的时候便在想,行走在大楚的官场,要做到的无非两件事,一件是不要惹姜瑜生气,一件则是谨慎站队勿要轻信他人。
当然,这是锦衣卫要做的。
像徐烨这样的,那是必须站队,不仅要站,还得站对了。
若是站得不对了,那可不止要摔得粉身碎骨。
顾远之看着徐烨,心里琢磨着对方为何要拉冯明下水,或是说冯明真的指点过季松。
“徐烨,你读的书比我多,不如你与我讲讲冯明为何要这么做?”顾远之看着徐烨,眼中带着笑意。
一副要考验徐烨的模样,叫徐烨内心激动几分,挂上笑容便为他细细分析其中缘由。
其实顾远之能够猜到一些,只是他不觉得冯明是个会选择季松的人罢了。
当然,季松这人不算聪明,好摆布,若真的选他,倒也不是什么太怪的事。
冯明是内阁首辅,官场中提点谁,拉谁一把,又把谁按下去无非就是党派相争拉人站队罢了。
顾远之猜测当初冯明是选择了季松的,不过季松这人显然不太争气,且冯明错估了姜瑜对他的那点想法。
那点想法足以支撑姜瑜将锦衣卫当做礼物送给他。
难怪冯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是对他阴阳怪气起来,原是因为这个。
顾远之轻嗤一声,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问:“还有吗?”
“你小心朱怀宁,他近些时日与冯明走得近。”徐烨想了想,犹豫之下还是将这话拿出来说。
顾远之抬眼看他,猜中他的心思,轻笑一声:“知道,我看见了。”
没想到顾远之竟是已经亲眼瞧见,徐烨愣了愣,一时有些后悔自己说了这话。
如此这般,他在顾远之心中也不知要变成何种形象。
可顾远之并没有管他想什么,只是又问了几句,便说自己要休息了。
这话是逐客,聪明如徐烨不可能听不懂,站起身便说自己下回再来。
顾远之含糊地应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了小一会,等到徐烨走了不知多久方才吹熄了烛火到床上休息。
夜半时分,顾远之感觉到浑身黏腻,仿佛有什么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就连晋江不允许的作案工具都被控制,叫他又是难受又是舒服。
他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动。
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只感觉有人从背后抱着自己,而他该是满脸羞红,睫毛轻颤且带着泪珠。
四肢在桎梏中挥舞,却只能小小动作一下,根本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顾远之眉头紧皱,想着自己怎么会做如此颜色的梦,刚想着醒来就好了,可半梦半醒间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远之……”
那声音带着沙哑,听得出来并不很高兴,但又沙哑得顾远之有些害怕。
听得出来对方在忍耐着,但顾远之实在有些害怕,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点头。
所以他只能挣扎起来,刚想说什么,却被身后人捂住嘴巴,不许他开口说话。
“你又要说我不爱听的。远之,朕疼疼你,你也听听朕的话,好不好?”姜瑜的呼吸扑在顾远之的耳畔,惹得他耳朵一阵阵酥麻感。
顾远之睁开眼,彻底醒了过来。
他感受着背后坚硬的胸膛,想着对方方才说的话,想着该如何叫对方松开手。
也许……来点姜瑜应该喜欢的,便会放手了。
只要姜瑜放手,他就有机会与姜瑜拉开距离。
顾远之想着话本里常说的动作,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姜瑜的手掌心。
姜瑜被对方这样一舔,浑身一僵,却在僵硬之后兴奋起来。
只见他松开捂在顾远之嘴上的手,没等顾远之松口气,便直接将人转了过来。
一个吻落在了顾远之嘴唇上。
顾远之愣在了原地,以为对方会直接松开自己,随后他再趁机拉开距离就是了。
没想竟然是被转了个方向死死抱住,还被啃咬起了嘴唇。
顾远之心说大意了,没想到姜瑜速度这般快,他竟都没来得及做什么便又被抓在怀里。
直到亲得顾远之嘴唇红肿水光,姜瑜方才放开他,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徐烨找你做什么?”
“他得了个线索,不过我想皇上不喜欢听。”顾远之见他问起徐烨,眉头一皱,明白对方该还是有人盯着自己的。
但他这回却是没有闹什么,更没有就此事多说点什么。
对于此时的顾远之来说,当务之急该是查清父母的死因,至于其他的都可以放放。
而父母的死因查完之后,顾远之想到边境去。
他不想留在锦衣卫了,锦衣卫爱谁当谁当去。
京城这样的地方就不适合他,寻常人都往京城里跑,他却想要离开京城。
他没有那么自欺欺人,他明白自己曾对姜瑜有过不该有的感情,好在姜瑜一番话叫他看清自己几斤几两,倒也没有错得那般难以挽回。
顾远之没有自称臣,他知道姜瑜其实想要点特别的,姜瑜想要顾远之在自己这里与其他大臣是不一样的。
虽说顾远之不明白对方为何会这般想,但姜瑜的心思一向深沉,他猜不透也不过寻常。
姜瑜听了他的话,眉头一挑,低笑两声,并没有追问,只是放任顾远之自己去捣鼓锦衣卫。
“锦衣卫,朕送给你了。你想要怎么玩便怎么玩,玩不尽兴还可以向朕讨要别的。便是想要通了蜀道,与朕一同到蜀地游玩,朕也是准的。”姜瑜捏着顾远之的后颈肉,捏上两下便摩挲好一会。
姜瑜手上有茧,这般动作磨得顾远之眼圈一红,酥麻感从后颈蔓延全身,就连脚指头都捐了起来,忍不住伸手去抓住姜瑜作乱的手。
头一回见顾远之伸手来拦自己,姜瑜觉得新鲜,眉头一挑,声音都含了几分笑意:“怎地,不喜欢?”
顾远之:?
这谁能喜欢?
但顾远之嘴上却不敢这样说,只是说着不合适,便松开对方的手。
只是姜瑜却反手将顾远之将要收回的手抓住,抓着那并不算细的手腕,眯起眼看着顾远之,问:“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心意?皇上的心意,远之不知。”顾远之垂下眼,没去看姜瑜。
虽没看姜瑜,但顾远之心底那点猜疑却在对方这句话中越放越大。
姜瑜的心意?
他从前是猜过的,可他满心以为对方喜欢自己的时候却被狠狠泼了一盆冰水。
那时候的他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按在冰湖中,四肢百骸被冰冷的水浸泡着,麻木他听到那些话时的痛彻心扉。
姜瑜看着顾远之的神情,心下一沉,捏着对方手腕的力道加大了些,只问着他:“你不会一直不知道朕对你的心意吧?”
“皇上对臣下的爱护之心罢了,臣才疏学浅又无功绩,自是不敢妄想旁的。”顾远之睫毛微颤,仿佛回到了那年秋猎。
“不敢妄想旁的?可朕想要的不只是与你做君臣,若非男子不可为后,朕还想立你为后。”姜瑜拽着人坐起来,说话间无意碰到对方的手,发现那手凉得不行。这一碰,姜瑜心下一紧,说话声音都软了不少:“朕其实也是怕你不愿意,好好一个人被拘在宫墙之内那方寸之地,遍是换作朕也是不愿意的,怎敢将你困在其中。”
听着对方这样的话,顾远之猛然想起原著中的姜瑜,虽说疯狂追求朱怀宁,可还是会尊重对方的意思。
如现在姜瑜所说一般,不会将那个心上人困在四四方方的宫墙之内。
顾远之脑中那根弦仿佛轰的一声断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姜瑜,仔细回想自己对姜瑜是否还有那样的感情。
从前确实因为对方的亲近,有过如此幻想。
可如今顾远之想起姜瑜,虽有几分悸动,却总归是平静的。
也许是当初炽热情感在即将喷涌而出的时候被人强压了回去,如今说起这些,却是如止水一般。
他暂时,不会喜欢姜瑜。
顾远之这样想,也这样告知姜瑜。
姜瑜怔了怔,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顾远之拒绝。
“你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把我抱在怀里,把我带在身边,我就会喜欢你,我就该喜欢你?”顾远之与坐在床上的姜瑜对视,借着外边照进来的月光打量姜瑜脸上神情。
看不清,但顾远之猜他脸上是带着惊讶的。
姜瑜一向不会将如此真实的情绪放在脸上,能够让姜瑜露出如此一样,顾远之也不知自己该不该有些成就感。
“远之,朕,我没有这个意思。”姜瑜伸手想牵起顾远之的手,可想起对方刚刚问出的话,愣是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收回了手。
顾远之看着对方这个样子,轻笑两声,想着那年秋猎,或者说大火之前姜瑜如何对待自己。
大火之后,姜瑜又是如何对待自己。
确实很有差别,其实他早该发现。
可有了当初前车之鉴,他以为是姜瑜另一种将他困在怀里当玩意儿的办法。
如今姜瑜说出口,叫顾远之看明白原来自己的感觉是没错的。
可也叫他有些惶恐,他明白自己原先那炽热的情感已经被按熄在了最初,如今叫他接受姜瑜,实在是有些难。
他想要逃开,比先前还要更想逃开。
未知让他恐惧,他暂时没有像当初那炽烈感情一般喜欢上姜瑜,可他也不敢肯定地说自己对姜瑜一丝一毫感情都没有。
这样的未知让他恐惧,让他想要后退,想要躲开,想要离对方远一些。
他看着眼前的姜瑜,露出一个笑:“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顾远之只是笑,可姜瑜不是那种会让步的人。
他的喜欢是步步紧逼,将人圈在属于自己的地盘,随后等人同意跟着自己。
很霸道,但确实是姜瑜的风格。
“好,朕让你想,可不要让朕等太久。若是朕不爱听的回答,可以重新想。”姜瑜一双眼带着阴鸷,这般看着顾远之,叫他不免生出几分害怕来。
如今,他能明白姜瑜是喜欢自己的,可他也能看出来,姜瑜还没真的到那为了他不顾一切付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