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过是个太监。若没死,就放他走吧。”顾远之到底是现代人,看不得这样草菅人命,便开口劝说。
“留下他就是个祸患。日后若有人想陷害你,只需把他找出来,再以金钱利益引诱,以性命家人胁迫,你觉得他会不会拿今日之事陷害你?”姜瑜听见他的话,笑着摇了摇头,想是觉得他天真。
顾远之听着姜瑜这话,皱起眉来,也思考起这个问题。
他明白姜瑜说的有道理,可这都是没有发生的事。
也许是顾远之将心思写在了脸上,姜瑜瞧见之后又是一声低笑:“你太天真了,远之。只要朕依旧亲近你,他们就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皇上都知道……”顾远之并没有在意那试菜太监如何,他只是瞪着眼看向姜瑜。
姜瑜都知道这些,可他还是固执地让他频繁进宫伺候笔墨。这样没有官职在身就能伺候在皇帝身边,在一些小人看来可是无上殊荣,说不嫉妒就怪了。
“对,朕一开始就知道。可朕并不觉得自己保不住你和你的家人,只要你听话。”姜瑜伸出手按在他的后颈,如那日在顾府一般揉捏着他的后颈肉。
顾远之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话在顾远之听来有些可怕。从前他只知道姜瑜是个暴戾反派,却不知道姜瑜还是个控制欲如此强的人。
只要你听话……
这样的话实在是让人想要立刻逃离。
顾远之突然在想,如果自己没考中武举赞画边疆,那姜瑜会不会顶着百官压力直接给自己一个官做,顺道还能将自己带在身边。
“远之,怎么不说话?”姜瑜看得出顾远之想说什么,却一直没听到他开口,便催促道。
顾远之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后颈被揉捏的力道,扯出一个笑容来。
只是,他还没开口,郭宇便办完事回来了。
“禀皇上,那试菜太监原就是没了的。奴婢依着您的吩咐做成受不得廷杖之苦去了的模样,想是不会有人怀疑。”郭宇行过礼,便恭敬地将这事报给姜瑜。
姜瑜看了顾远之一眼,对郭宇说:“做得很好。去,你再去请顾廷过来,朕有件事要交给他去办。”
没想姜瑜会请顾廷过来,顾远之联系方才那事,一下转过弯来,明白姜瑜是想将这件事交给他们自家去查。
“皇上打算是父亲来查这事?”顾远之眼睛一亮,见郭宇匆匆下去传顾廷过来,坐直了身体看向姜瑜。
姜瑜点头,眯起眼打量着顾远之,突然加重手中力道捏了一下对方的后颈肉。将对方浑身颤栗,银牙控制不住轻咬下唇,眼里瞬间蒙上水雾的模样收入眼底。
“远之,锦衣卫拥有整个大楚最大的情报网,没有锦衣卫查不出的案子,更没有锦衣卫抓不出的人。”姜瑜满意地看着对方的反应,在顾廷跟着郭宇进来前收回了自己的手。
顾廷一进来就看见自家儿子跟皇上坐在一块,看得他是眼前一黑,恨不得马上揪着儿子的耳朵让人滚下来。可看着皇上的模样,倒像是皇上特许的,思及二人奶兄弟的关系,倒也没有真的说什么。
“臣顾廷叩问皇上圣躬安。”顾廷跪了下来,并没有去看儿子,只是规规矩矩地行礼。
见对方如此反应,姜瑜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点头道:“朕安。”
让顾廷起来之后,姜瑜便直入正题,将这件事交给了他去查。
而锦衣卫的速度也是极快,当天晚上便在顾府内抓到了人。
只那人仅仅是一名外头买来的小丫鬟,背后定是有人的。
顾远之好奇那人,猜想顾廷定然是有眉目的。
但这个时候他没有空闲时间追着正在外头办案的顾廷问这个问题。
因为那天下了毒的饺子,顾远之没来得及吃,母亲在家中却是吃了的。
第7章
顾远之本是在御书房等姜瑜将此事交代下去,听他们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觉不对,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便跳下榻往外跑。
姜瑜眉头一皱,看向顾廷,却是没有追究:“你先去办案,朕让郭宇跟上去看看。”
顾廷本是冷汗直冒,见对方并不追究,应下之后匆匆退出去。
出了御书房,顾远之一路狂奔,出了宫门后又骑上马赶回宛平县去。
路上还碰见兵马司的人,瞧见他在京中策马,就要上去拦他。顾远之急着赶回去,没办法拿出姜瑜给的令牌。
那些兵马司的人一瞧是皇上的腰牌,一下愣在了原地,眼珠子一转便放他离开了。
回到宛平县,顾远之将马扔给家中小厮,便火急火燎跑进母亲院里。一进去便瞧见一名郎中正往外走,瞧着脸色不大好看。
顾远之看着郎中脸色,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跑上前抓着郎中的衣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如何,只急着问:“母亲她如何了?”
那郎中被顾远之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朝他看去,发现此人与方才看的那位妇人略有些相似,又听其口中称母亲,便知二人乃是母子。
“小郎君稍安勿躁,您母亲怀了身孕,只不过您母亲瞧着身子不大好,这孩子能不能保到生产那日还两说。”郎中将顾远之的手从身上扯下来,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将此事告知顾远之。
顾远之愣了一下,心说什么怀孕?不是吃了有毒的饺子吗?
他有些奇怪地看向送郎中出来的丫鬟,问道:“饺子,母亲吃饺子了吗?”
“奶奶本是要吃的,可那饺子闻着恶心,才咬了一口便吐出来了。”丫鬟瞧着还有些可惜,说完朝顾远之福了福,便送郎中出去。
顾远之快步跑进屋内,绕过屏风,正瞧见母亲靠在床上,与候在一旁的丫鬟说着什么。
“母亲,您没事吧?”顾远之凑上前,握着母亲的手左看看右看看,见除了脸色差些却是没什么大事,倒也松了口气。
“怎么回来了,没在宫里陪皇上过节吗?”母亲见顾远之来,朝他露出一个笑,有些奇怪地问。
顾远之想着将宫里的事告知母亲,又怕母亲藏不住事打草惊蛇,但是要母亲防备身边丫鬟,这事就不能不说。他略一思索,瞥了一眼一旁丫鬟,吩咐道:“你带着其他人都出去。”
得了顾远之的吩咐,丫鬟见家中主母也没反对,便带着其他人一同退了出去。
等丫鬟都出去之后,顾远之压低声音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又特地嘱咐不可声张,方才说:“此事父亲已然知晓,这会儿正被皇上派去查案,想这两日该是有结果。”
“竟是这般凶险!若非皇上念着当年情分,咱们顾家怕是要大难临头。”母亲听完之后,脸上尚有些后怕,叫顾远之有些后悔将此事托出。
“总之,母亲还是多多提防身边人。下回要送入宫的东西,千万莫要经旁人的手。”顾远之又提醒了一遍,刚想起身回去给皇上告罪,却是想起方才郎中说的话。
“母亲……是有孕了吗?”顾远之觉得自己来问这个似乎不大好,可方才郎中说母亲身子不好,这孩子指不定保不到生产之时,他心中又很是担忧。
“是,郎中说才刚一月,胎像尚不稳。且我身子不好,须得细细保养滋补,否则怕是危险。”母亲脸上挂上笑容,瞧着像是挺期待这个孩子。
“此事等父亲回来再叫他知道。只是……”顾远之本到了嘴边的话卡了壳,他知道这样的话由他来说其实并不太妥,但他怕顾廷想要孩子却不顾母亲的安危。
“只是什么?”母亲见顾远之不说下去了,有些奇怪地问。
顾远之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说:“儿子是说,只是方才从宫中出来,未来得及跟皇上打招呼,怕是得回去请罪。”
“哎哟!这可是大事,你快快回去求得皇上宽恕。”母亲一听有些急,想也是被这几年的传言吓到了。
顾远之很想跟母亲说,其实姜瑜不会像传言中那样残忍地对待顾家,甚至会对顾家有几分宽容。他很想说姜瑜一直念着当年情分,不会真的不顾当年情分对他们下手。
可他看着母亲的表情,却是觉得对已经开始害怕的人说这些有些多余。就像姜瑜起先好好与他说,他其实也是不相信的,还是等到后来看到对方真的在维护自己,方才稍微产生几分信任。
“那儿子这就去了。”顾远之想着,站起身来朝母亲说了一声便往外走。
出门的时候刚好遇上匆匆跟来的郭宇,顾远之还有些奇怪,问:“你怎么来了?可是宫里有什么事儿?”
“哎呀,哪有什么事!不过是皇上担心你这本有什么事儿,特地叫我跟来看看。”郭宇叹了口气,往顾府里头望了望,问,“令堂那儿没事吧?”
那饺子有毒,这顾远之火急火燎赶回来,仔细一想便知是顾远之他母亲这儿怕是有什么事。
顾远之见郭宇猜到了,也不觉得奇怪,只一边牵着马往皇宫的方向走,一边将情况给他说了说。
郭宇听后点点头,倒也没有对人家的家事如何点评,一路上只稍微说了下方才姜瑜的反应,好叫顾远之有个心理准备。
其实,心理准备倒是不用心理准备。
姜瑜并不生气,回去了至多也是问一嘴,想是没什么事。
可没想一到那里却瞧见一兵马指挥正与姜瑜禀报着什么,那兵马指挥见顾远之来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干笑两声:“顾公子来了……”
“草民叩问皇上圣躬安。”顾远之见有人在,规规矩矩地行礼,规规矩矩地自称。
“是远之,不是草民。”姜瑜当场纠正他,根本没把那兵马指挥当回事。
兵马指挥本就是来告状的,瞧顾远之来了,本以为可以看见姜瑜惩罚他。可没想姜瑜根本不像是要罚顾远之的样子,甚至压根就没提起这事。
“咳,皇上,顾公子纵马……”兵马指挥轻咳一声,决定提醒姜瑜。
姜瑜瞥了他一眼,看起来很是没所谓,反问:“朕让他去办事,你有意见?”
兵马指挥被噎了一下,确实,若皇上下了命令的急事,规定之内也是可以纵马的。
只是,也不知道是什么急事,竟然让一个没有一官半职的人去办。
没想兵马指挥会问出这话,顾远之有些心虚,右手拇指不停磨着食指和中指,眼睛频频朝姜瑜看去。
瞧见对方的反应,姜瑜的心情好了不少,随口找了个理由:“朕听说奶娘病了,让他赶紧去看了回宫禀报。”
兵马指挥:……
顾远之心说虽然这个理由确实半真半假,但跟兵马指挥扯这种理由实在是太扯了点。
“皇上……”兵马指挥抽了抽嘴角,还是打算开口提醒这理由不太行。
见兵马指挥一副一定要姜瑜罚顾远之的模样,姜瑜眉头一皱,薄唇微张,吐出一个字:“滚。”
仅这一个字便叫兵马指挥不寒而栗,连忙低下头告退,转身匆匆了离开。
顾远之看着姜瑜,嘴唇微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是回来请罪的,可看着对方这态度,却是一点都不像要怪罪他。
“这种小事,你也会害怕吗?”姜瑜拿起御笔批起奏折,没看顾远之,只随口问了一句。
“这并不是小事,这本是不该的。”顾远之知道其实是不应该的,即便那时候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姜瑜批奏折的动作一顿,微抬眼皮朝顾远之看去,啧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要朕罚你吗?”
“远之……但凭皇上处置。”顾远之心知确实是错了,自不会靠着对方庇护便逃脱惩罚,只低下头等待对方说出是什么样的罚。
“那就罚你替朕捏捏肩。”姜瑜看着顾远之笑,看起来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顾远之知道姜瑜这个人的性格,也不敢多提,只好走上前去为对方捏肩。
“你这手艺不成,得多练练。”
姜瑜眉头微皱,脸上满是认真,评价着顾远之的手法如何。
知道自己确实不怎么样,顾远之就要收回手去,免得惹了对方不快。没想其中一只手还没收回去,便被姜瑜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罚你以后每日都给朕捏捏肩。”姜瑜的笑声回荡在顾远之耳边。
二人离得近,姜瑜这样转过头来说话,更是与他拉近距离。
顾远之觉得他们这个距离实在不对劲,连忙就要后退,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远之,远之实在技拙,今日只能这样了。”
“你真是仗着朕宠你,连对着朕都这样无法无天。”姜瑜捏了他的手,便放开了对方,一边说一边批奏折去。
顾远之走到御案旁磨起墨来,没敢抬头去看姜瑜,生怕对方又提出什么要求。
也许是刚才闹过了顾远之,姜瑜这回倒是没再提别的要求,只安安静静批着御案上成堆的奏折。
只是,在天色渐晚,顾远之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听得姜瑜又提出一个新要求。
“过年的时候,别忘了到宫里来。”
第8章
时间过得很快,顾远之在御书房磨墨伺候,不知不觉便渐近除夕。
他一直记着姜瑜让他过年的时候别忘了到宫里来的事,只是同时也记挂着家中,正头疼如何将两边都顾及到。
母亲的身子一直不好,小年的时候还忙活着要指挥丫鬟小厮们祭灶扫尘,还是被顾廷知道了,赶回来拦住了她。母亲性子倔,但到底还是听顾廷和顾远之的劝,倒是叫丫鬟小厮们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