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当年在华亭,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
朱怀宁说着顾远之听不懂的话,他不明白什么叫当年在华亭是朱怀宁先遇见自己的。
他们头一回见面不是在京城吗?
顾远之皱起眉,脸上带着浓浓不解,但他没想问太多。
既然已经选择了姜瑜,那无论朱怀宁如何,他都不可能再去选朱怀宁了。
只见朱怀宁苦笑一声,对顾远之说:“那年你只穿着中衣,胡乱从家中跑了出来,跌跌撞撞之下撞入我怀里。顾远之,你抬头的瞬间,我以为这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姻缘。”
“可你选择了他,你忘记了我,你……”
朱怀宁看着顾远之,那神情仿佛是要落泪,可他流下得最多的却是血。
他时间不多了。
顾远之这样想着。
可就在朱怀宁想用最后的力气说点什么的时候,却是听得又一箭破空而来。
那箭直接穿透了朱怀宁的喉咙,不叫他再说出点什么来。
那块成国府家传玉佩,在这个时候从朱怀宁身上哐当一声掉了下来,在地上摔成了几块。
“朱怀宁!”
顾远之瞪大了双眼,抱着脱力倒向地上的朱怀宁坐到地上去。
那边的姜瑜也赶了过来,没过一会,去处理躲在暗处那些弓箭手的锦衣卫也回来了。
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顾远之抱着衣袍染血的朱怀宁,正抬头看向姜瑜。
“他没救了。”姜瑜其实有些不开心,看着爱人抱着其他男人,任谁都会觉得不快。
可这个男人刚刚救了顾远之,已经快要死了。
姜瑜便想着算了,与死人计较实在是不妥且无用。
听到姜瑜这话,顾远之点点头。
其实他也知道,他只是心中有些堵。
至于为什么堵,其实他想不明白。
不明白是因为朱怀宁方才的话,还是因为朱怀宁一个打算将自己困住的人最后却选择救下自己。
“朱怀宁,感情没有先来后到,便是我记得当时撞见了你,可我喜欢的还是只会是姜瑜。”顾远之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在朱怀宁临死前将这件事挑明。
其实,顾远之觉得聪明如朱怀宁,应该是可以想明白的。
朱怀宁说不了话,只是用手指在顾远之掌心写着什么。
他说,他知道,只是不甘心而已。
顾远之感受着自己掌心的触感,叹了口气,念叨了一句:“我就知道……”
姜瑜自然也看见朱怀宁在顾远之掌心写了什么,他瞥了朱怀宁一眼,只说:“念在你救了他的份上,谋逆一罪,祸不及家人。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留一条命,已是朕最大的宽容。”
听到姜瑜这话,朱怀宁抬了抬眼皮,用尽力气方才能够看到姜瑜那张脸。
他突然就笑了起来,不知是在笑什么,好一会方才在顾远之手掌上写了一个字。
谢……
至于另一个谢字,只写了一半,便彻底没了力气。
看着朱怀宁的手忽的垂了下去,顾远之喉头仿佛哽住了一般,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
冯明被重伤,本是要直接杀了他的,可姜瑜觉得如此太便宜他了,叫太医将人给治好了之后,再关入大牢。
至于其他叛党,投降的可免死罪,拒不投降者就地处斩。
顾远之被姜瑜抱起来,一步步走入皇宫,领着锦衣卫一路清扫着其他叛党,进了养心殿。
一进养心殿,便瞧见一名太监自尽在了殿中。
那名太监,正是被朱怀宁提起来的。以为荣华富贵来了,没想却是丢了小命。
不过,即便不自尽,顾远之也不会放过他。
当然,这会儿并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
姜瑜将顾远之放到龙床上,往旁边瞥了一眼,便瞧见系在床尾的镣铐。
他跟着顾远之坐到床上去,拿起那镣铐打量了一番,脸色并不算好看,他说:“他们用这个锁你?”
“对……”顾远之不想看见这个,别过头去没看姜瑜手上的东西,他只是走神地想起姜瑜回来了,那与北国的战事该如何。
听到顾远之这话,姜瑜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只见姜瑜叫人拆掉了那镣铐,又将顾远之抱在怀里,对他说:“别怕,是我回来晚了。这为你戴上镣铐的人,我一定叫他碎尸万段。”
“是冯明,朱怀宁没这种癖好。”顾远之的声音淡淡的,仿佛并没有生气。
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顾远之现在状态很是不好。
郭宇是跟着姜瑜一块儿回来的,他端着太医煎好的药来给顾远之,说是手下人看着的。
顾远之一时有些看不懂方才那样乱的情况下,这药是怎么来的。
“宫中眼线说你吐血了,太医看过之后开的药。只是听说你没肯喝,便叫那边先准备着,一旦我们这边动手,他们便开始煎药,等到我将你抢回来,这药也刚好能喝。”姜瑜将顾远之脸颊上黏着的碎发拨开,看着瘦了一些的顾远之,不禁有些心疼。
他看着顾远之,说:“是我不好,本是怕你与那阿尔斯兰对上,却叫你在京城陷入这等龙潭虎穴。”
“我没事,我只是在想,这事的背后会不会另有其人。”顾远之摇摇头,想着从前看小说时常听到的逼反。
若有人传递了假消息,逼迫他们做出选择,那冯明的突然不精明与朱怀宁怪异的表现也可以得到解释。
“锦衣卫去搜成国府。”顾远之想着,突然喊了外边的锦衣卫一声,叫他们立刻去搜成国府,又说,“先将人都扣下来,若有心虚逃跑者,抓起来审问。”
见顾远之吩咐锦衣卫,姜瑜也没插嘴,只是等着顾远之吩咐完之后,方才问:“你觉得他不对劲?”
“我觉得有人对他下手了,方才会有些奇怪。”顾远之说完这话,看了姜瑜一眼,生怕对方觉得自己在为朱怀宁开脱。
可姜瑜却是点点头,说:“我也这么觉得,他瞧着与平时大不相同。”
没想到姜瑜会赞同自己的话,顾远之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又想到对方这些日子一直担心自己,凑上前去亲了亲他的唇角一下。
姜瑜愣了一瞬,随即笑起来,抱着顾远之亲了小一会。
而顾远之想起那镣铐是在床上的,怕姜瑜多想,又说:“他们没碰我。”
姜瑜替顾远之整理头发的手一顿,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搜查成国府的锦衣卫便回到了养心殿,将搜出来的一种刺激神经的香料送到了顾远之面前。
顾远之没去闻,他只是听了香料的功效,略一回忆朱怀宁的怪异之处,想着对方兴许就是被这些香料日益刺激下,方才做出如此冲动之事。
“可知道这香料用多久了?”顾远之知道既然搜出了香料,想来其他人也审过了。
那锦衣卫说:“说是用了有几年,具体哪一年开始用的也说不清,只说时间挺长了。”
顾远之听了这话,看着那香料若有所思。
那锦衣卫当顾远之不高兴他问出来的话模棱两可,就要请命再去审。
可顾远之却是摆摆手,说:“这样就够了。”
原本顾远之以为这些香料是冯明放在成国府的,可没想冯明府上也搜出了这样的香料。
且比起朱怀宁那里的药效还要好一些,甚至与其他香掺在一起,叫人难以发现。
有问题,有大问题。
顾远之眯起眼,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姜瑜,张了张嘴想请姜瑜允许他去查这件事,可又怕姜瑜觉得他在为二人开脱。
“想去就去。”姜瑜摸了摸顾远之的头发,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边落下一吻,“早去早回,我等你。”
没有冯明阻挠,加上有东厂协助,许多调查也快了许多。
很快,顾远之便查出冯明府上的香料也是别人放进去的。
至于那香料是谁放的,倒是得慢慢调查了。
浮在表面的好查,藏在深处的却得细细去拨开来,才能知道其中真相。
顾远之也不急,只是催促姜瑜赶紧回到前线去。
“这些时日没见,远之非但不想我,还赶我到前线去。”
这么一催促,姜瑜佯怒着将顾远之环入怀中,咬了一下他的耳朵,笑骂一声。
顾远之脸上一红,别开眼去,支支吾吾地说:“想肯定是想的,只是你赶紧去把仗打完,才好安安心心回来陪我。”
“是,早些把仗打完,也好回来与你成亲。”姜瑜搂着顾远之便往床边走,半路嫌弃走得慢,还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一夜过后,姜瑜一大早便启程回到前线去,等顾远之醒来,身旁早已没了温度。
顾远之伸出手摸着原本躺着另一人的床铺,不知在想什么。
不久之后,大楚占了北国好几个城池,因阿尔斯兰正与巴尔思内斗,无心打仗,只能割地赔款暂时缓上一缓。
而朝廷中的动荡在这个时候也彻底平静下来,俞瑞也如他一直想要的一般当上了首辅,连带着赵霆在朝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至于徐烨,因为不站队俞瑞,在朝中其实并不好过。
但因为俞瑞这人私底下作恶多端,是实打实的佞臣,多数言官与正直的大臣对他是颇有微词的。
正是这些人站在了徐烨这边,叫徐烨的日子不算是太难过。
不过,朝堂上的事与顾远之其实关系不大。
姜瑜回来之后,本是要与他成婚的,但他看了一眼前线的损失,想着这打一场仗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成婚倒也不急于一时。
推一次,姜瑜同意,推两次,姜瑜却是有些不高兴了。
“莫非远之不想与我成婚吗?”姜瑜坐在龙椅上批奏折,顾远之坐在姜瑜腿上,总觉得自己有些危险。
“不是,晚一些也无妨,你瞧瞧朝廷现在有钱给咱俩成婚吗?”顾远之回头去看姜瑜,正好蹭到对方的脸,那温度叫他流连,又是用自己的嘴唇蹭了两下。
被顾远之这样一蹭,姜瑜本没有火也要被蹭出火来。
顾远之也不是没有感觉到,他立刻感觉到不对,就要从姜瑜身上下来。
可没想姜瑜根本不打算放过他,直接将御笔塞进顾远之手中,将一本奏折放在了他的面前。
“朕累了,远之来批奏折吧。”姜瑜的声音在顾远之耳边响起,放在他腰间的手叫他心中警铃大作。
不会是要……
顾远之一手捏着御笔,一手死死抓着御案,眼泪都要被姜瑜撞出来了,却还得看那桌上的奏折。
姜瑜方才说,什么时候批完这些奏折,什么时候停下来。
混蛋……
顾远之到后面昏昏沉沉,笔都拿不住了,只能任由姜瑜索取,到最后累得倒在了他的怀里。
见顾远之被自己折腾成这样,姜瑜满足地亲了亲他的脸颊,将人抱去沐浴,又将人安置到了床上,自己则是回去批奏折。
翻过一年,便是春闱。
因着俞瑞已经有一家独大之势,姜瑜点了徐烨当此次会试的主考官。
会试主考官这个位置尤其重要,由这个考官带出来的考生,几乎就是他的学生。
对于这场春闱,顾远之其实并没有多在意。他在意的是从这场春闱里边出来的一个人,日后会成为徐烨学生的李烁。
这位李烁也是个人物,后来徐烨绊倒俞瑞,李烁可帮了不少忙。
按照原著对李烁只言片语的描写,顾远之也能猜到李烁是个很有手段的人。
只不过徐烨与李烁来往的那段时日,顾远之一次也没有要求见见李烁。
关注了,但也没必要太关注。
顾远之只需要知道姜瑜能坐稳这个皇位,能一辈子安安稳稳过去,就足够了。
至于下边的人,爱怎么闹就让他们去闹,只要不越界,无论对顾远之还是对姜瑜,其实都是小问题。
春闱之后,姜瑜又提起了大婚一事。
朝中大臣虽说也有不少人知晓姜瑜与顾远之的事,但一些迂腐老臣还是一直上折子要姜瑜立后。
这些老臣年纪大了,姜瑜念着顾远之不喜欢他打杀人,也没敢喊打喊杀,只把他们的奏折扔到一边,当做没看到。
只是他们一遍遍上着奏折,叫姜瑜实在有些厌烦。
一日,一名老臣甚至在皇极门前听政的时候请求姜瑜早日立后,口中说着中宫不能无主。
原本姜瑜以为就是寻常那般要求他立后罢了,没想那老臣还提起了顾远之。
说若是喜欢顾督公,收入后宫封个贵人美人的,便已是皇恩浩荡。
这话说得姜瑜黑了脸,就要叫人将那老臣拖出去。
顾远之瞧着不对劲,连忙过去出声哄了哄,又给郭宇使了个眼色,郭宇连忙喊退朝,叫周围的大臣将那老臣赶紧带走。
“他竟是这般说你,我哪里舍得你被困在深宫中当那劳什子贵人美人。”姜瑜没走,将顾远之抱在怀里,与他一起坐在龙椅上,眼中戾气明显尚未全然消散。
顾远之想着转移他的注意力,又说起大婚的事情,说不如提上日程,先瞒着大臣们,等大婚当日再说是谁。
“要是有大臣当场气晕过去怎么办?”姜瑜听了顾远之的话,眉眼间的戾气消散不少,笑着捏了一下他的鼻尖。
“谋朝篡位都见过了,男人当皇后怎么了?”顾远之无所谓地说着,见姜瑜眼中带笑地看他,又说,“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大臣了,晕了只能说大场面见得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