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王后身体恢复健康后……
他虽然已经应朝臣们的要求,为了未来的子嗣,略敷衍地同她圆了房。
但大部分的时间,他还是更愿意同其他女人寻欢作乐。
至于王后艾丽莎。
她对国王渐渐没了什么感情上的期待,转而将注意力投向了别的地方。
一开始,仅仅是打理宫廷的琐事。
由于她并不受国王的重视,处理这些琐事,也费了一番功夫。
及至后来,国王将做慈善的事甩给她。
她才算是有了一个可以正经去花心思做的事。
因此,打从得了这项差事。
她每天都费心地思考着济贫院、孤儿院什么的。
尽管国王的意思,其实只是让她代表王室,去装装样子。
但艾丽莎却很认真,还打算亲自出门,视察王城济贫院的具体情况。
可谁知……
这天,她清早起来吃东西,才吃一口就吐了。
女官玛姬起初很着急。
及至想到了一种可能,又兴奋起来。
于是,宫廷的医官被急急招过来。
几分钟后,王后有孕的喜讯就传了出去。
巧合的是,理查德国王得知这一喜讯时,正同劳瑞斯夫人在一处。
劳瑞斯夫人震惊之下,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怎么可能!”
理查德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一抹不悦。
但他依旧微笑着问:“怎么,亲爱的,你不为我高兴吗?”
劳瑞斯夫人转过头,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我难道应该高兴吗?”
她略微提高了嗓音地嚷着:“我原以为你是爱我,不爱她的。可现在,你却要她养你的孩子了。那我呢?你又将我放在那里了呢?”
理查德国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突然间,他不再是眼前女人一直温和的情人,而是变回了那个说一不二的冷酷君王了:“我本以为,你是知道的。你口中的她,才是我的王后。”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劳瑞斯夫人在他身后,哭得眼泪纵横、伤心欲绝,抬手拎起桌子上的一个花瓶,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杰米终于也缓过来了。
这一场病让他在情绪上极难得地有了一些脆弱,对‘纯粹依靠自己,在王城立足’的事情产生了些许怀疑。
并且,他还在心里思忖:“我是想过一种平静的生活,可若是什么都不敢尝试,只由于怕暴露身份,就躲躲藏藏、孤孤单单地一个人生活,那我之前费那半天劲儿做什么?”
至于说重回乡下……
他可不想再被人随便找个罪名就给扔狱里。
而且,海伦娜夫人由于不知内情,又说了好些劝他去寻亲的话:“只见一见也是好的,兴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万一没人认你,你就回来好了,也不损失什么的。反正在我看来,没有一个母亲能真正狠心不要自己的孩子……”
杰米想了想,决定去调查一番。
至于之后怎么办,还是要视情况而定。
根据信上所写的那个‘德莱塞尔夫人’的称呼。
他先出门去打听‘德莱塞尔’这个姓氏。
结果,出乎意料,打听过程十分顺利。
只因德莱塞尔大人目前正是王城的风云人物。
这位性格有些古板的财政大臣,心是好的。
但遗憾的是,他思维僵化,总是不知道该往哪处使力。
劳瑞斯夫人把聚会办得乌烟瘴气,奢侈浪费。
他打心眼里不赞成,认为那样的行为很不对,应该被谴责,但又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处理,才能更有利于人民。
最终,费了不少心思,竟然搞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不道德行为查禁会。
思想境界上,是想好好整肃一下当前不良的社会风气;结果行为上,却是风风火火地四处扫黄!
更无语的是,贵族们被抓住了不过是罚款,妓女们被抓住了却要坐监。
前者还好,不过是损失点儿金钱;后者却极有可能是‘一人被抓,全家挨饿’。
这么一搞,王城上下,怨声载道。
再没有一个人说他好了。
大家纷纷在私底下编排他:说他如今年老体衰,于床事渐渐无力,因此心理变态,开始嫉妒起那些有能力的人,才搞出了如此多的事端。
杰米听完后,几乎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但好在,虽有这么一桩荒唐事,严重地损伤了这位老爷子的声名。
可若是再细细打听一番,又能得知,他没干扫黄之前,有着很正直的名声。
据说曾在朝堂上多次劝说国王,专注政事,为百姓考虑。
至于他的夫人……
暂时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但也不意外。
因为从德莱塞尔这位大人的行事作风可以看出:做他的夫人,必然得是极守规矩,从不随便抛头露面,行事低调,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名声传出来。
杰米有些费解:“要这么看……这对夫妇都不像是有私生子的样子呀?”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
他干脆试探地寄了一封信。
信中,他没有直接把事情写明白,而是托词说,自己以前遭遇困难,幸运地得到了对方的一些善意地接济。如今有幸来到王城,想要当面感谢一番,不知能不能给一个见面的机会?
最后,署名写上路易斯贝克特。
这样一来,即使是找错人,或者中间有什么不知道的隐情。
他也能借机推脱一二。
信寄出去后……
杰米以为,可能要等上几天才会有答复。
没想到,仅仅第二天。
那位德莱塞尔夫人便派人联系他,约他在一处饭店见面。
杰米不觉愕然:“难道这个路易斯,真是财政大臣夫人的私生子?”
不过,考虑到见面的地方是饭店,应该不至于那么轻易就被人灭口,他决定准时赴约。
等到了约定的时间,他一走进饭店,便被人引到了楼上的包厢里。
推开门,果然看到了一位夫人,正蹙着眉头,坐在里面发呆。
那是一位气质很优雅的贵妇。
从她保守的穿着打扮,以及端正的坐姿来看,显然平日里是很注重对外表现的那一类型。
只能说,不愧为是那位专注扫黄的德莱塞尔大人的妻子。
杰米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走了进去。
恰好,那位夫人听到开门声,也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两人都有些尴尬。
许久,德莱塞尔夫人才率先开口,轻轻地感叹了一句:“你居然已经长这么大了呀。”
杰米一边回忆着路易斯的神态,一边装出局促的窘迫样子:“您好,夫人。其实,我也不知该不该来找您……”
正当他琢磨着措辞,想将自己‘并不打算给对方惹麻烦,只想求一点儿帮助,从此能在王城过安稳日子’的意思表达出来时……
突然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说是来送茶水。
杰米于是停下话语,走过去开门。
一个服务员便端着茶壶、茶碗,及毛巾一类的东西走了进来。
包厢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都等着服务员将东西放好,再继续交谈。
然而,他们没注意到的是……
在包厢外的不远处。
朱迪安正一双贼眼发亮地盯着这边瞅个不住!
事实上,在德莱塞尔夫人突然乘马车出门的时候,这坏家伙就跟了过来。
由于之前被德莱塞尔大人抓走了那个美人。
他近段时间一直卯着劲儿地紧盯德莱塞尔家,本打算寻出对方的错处后,好拿个把柄,来进行要挟。
谁知,盯来盯去!
没找到男人的错处,反而找到了女人的错处。
如今,朱迪安望着包厢中的一男一女,兴奋得几乎想蹦起来:“瞧呀,瞧我抓到了什么!”
“不道德行为查禁会?哈哈,笑话!有本事先把你老婆查了吧!”
他幸灾乐祸地想:“嘿!搞不好外头的那些谣言还真说对了,这老不死的东西搁床上怕是软到不行……”
“所以,他老婆寂寞难耐,忍不住就出来找小白脸了。”
“哈哈哈,这事妙呀!真是太妙了!”
第27章
(一)
天刚刚亮那么一点儿。
杂货街两旁的店主们便要起床,开始备货了。
在整个王城,除了妓女和小偷等职业,他们应该算是起得最早的一批人。
这条街道顾名思义,全是搞批发、卖杂货的。
在这里,只要有钱,什么商品都能买到。
但是……
肥皂和蛋糕可以从同一个作坊,被放置在同一个容器里,被同时制作出来;
一顶顶精美假发在被制作时,旁边的牛羊可能还在哞哞、咩咩地叫着拉屎。
等到天彻底大亮,商人们会赶着马车过来,将提前订好的货物一车一车地拉走。
他们不会去管这些货物具体是在那里生产出来的,更不会去考虑什么生产环境的问题,只在乎这批货物的价格是不是足够便宜,能不能让他们赚更多的钱。
所以,在这样的一条街道上,通常看不到什么上层人士。
平日里,来来往往的,多数都是商人。
可即使是最有钱的商人,也不敢轻易在马车上做过多装饰。
一方面是怕被强盗抢劫,另一方面是怕被贵族勒索。
所以,当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一大早突然出现在街道上时……
街道两侧本来正忙活的店主们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活儿计,好奇地望了过去。
此时,杂货街还没到最热闹的时间。
街道很空旷,大家能清楚地听到车轮辘辘和马蹄的哒哒声。
那辆装饰无比华丽的马车就这么大模大样地驶进来……
又在人们沉默地注视下,不急不徐地驶向街道最深处,最终,停在了一幢破旧的小屋前。
直到这时,
街道两旁的店主们才恍然地收回目光:“原来是去找老巫婆的。”
国王同父异母的弟弟——亨利公爵缓缓走下了马车。
他腰间悬挂着一把剑,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脸上带了类似参加化妆舞会才会戴的那种半截面具,身后只跟了一个仆人。
那仆人恭恭敬敬地跟在后头,及至走到破屋的门前,才急忙上前一步,替公爵大人敲了敲门。
等到门打开了,那仆人又退到后头,同马车夫一起守在外面,公爵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
更让人心烦的是,屋主在房间里悬挂了层层叠叠的帷幔,那些帷幔从天花板直垂到地板上,将本就狭小的空间给间隔的一块一块,弄得像个迷宫一般。
除此以外,空气中还漂浮着一阵奇特的香气,顺着香气往前走,又能隐隐约约看到紫色的光……
然后,在紫色光线的照耀下。
一个穿着深红色裙子的老太婆正坐在地毯上。
这是一个据说很会算命的老巫婆。
她手里拿着一杆长烟筒,尽管已经听到了客人的脚步声,却还在自顾自地抽着烟。
直到亨利公爵顺着香气和灯光,一步步地走到跟前了……
她才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朝着公爵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焦黄的牙齿:“不知这位贵人……找我有什么事呢?”
亨利公爵没急着回答,先不紧不慢地在屋子里转了转,又拿手指轻轻地拨弄了一下那些帷幔。
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走回老巫婆的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微微俯身,将纸打开,展示在她的眼前说:“还记得这个吗?”
“啊,我记得的,一个极好的生辰日子,命格尊贵。”巫婆伸出手,想去接那张纸。
但亨利公爵向后一退,收回了手,又将纸重新叠起,放回到口袋说:“我曾让你帮忙算过他的子嗣……”
“对,对,没错。”
老巫婆含含糊糊地回答:“命格极贵重,异性缘也好,但子嗣艰难。”
“他妻子前不久有孕了。”
亨利公爵慢慢说:“我想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巫婆于是朝着公爵露出了一个略怪异的笑容。
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吐出一团烟雾,在缭绕刺鼻的烟草气息中,嘶哑着嗓音问:“那么贵人您呢?您的意见呢?您是希望它生下来,还是不希望它生下来呢?”
亨利公爵的心脏不免剧烈跳动起来。
因为有着面具的遮掩,暂时看不清他现在具体是什么表情,但那种心神不定地来回踱步,以及,由于攥得太紧而稍稍爆出青筋的手背,依旧隐隐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挣扎。
约莫几十秒的时间,他猛地停下来,闭了闭眼睛,就从怀里掏出一个装满钱的钱袋,掷在了巫婆的身前!
然后,他再次俯下身,双眼紧紧盯着巫婆,压低了声音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希望它生下来呢?”
老巫婆终于将手中片刻不离的长烟筒放到了一边,伸手捡起那个钱袋,又解开看了看,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上,就浮现出了一个笑容。
然后,她无比谄媚地回答:“您当然会如愿以偿的,大人。”
同一时间的饭店里。
杰米和德莱塞尔夫人的尴尬交谈还在继续。
“我必须申明一点,你不是我的儿子,我从来没做过不规矩的事情,我只是曾经短暂地充当过你的保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