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结束了吗……
身心双重压迫折磨之下,萧清毓如幻游于一片汪洋之内,意识沉沉浮浮,已是近乎绝望。
在萧清毓再也支持不住而闭上双眼前的那一刹那,他似乎看见了……
看见了一道莹亮耀目,光华灼灼,却又隐含一丝黑色雾气而显得十分诡秘的混沌灵力。
这道灵力气息分明并不纯粹,甚至有些驳杂,却强大无匹,裹挟着极其浓烈的霜寒杀意。
下一瞬,萧清毓识海中“嗡”的一声巨响,彻底昏厥了过去。
而楚浔神色不动,将萧清毓往自己怀里一带,一手揽在他的腰间,一手操纵那道混沌灵力。
这道灵力不带一丝犹豫地向虚空之中猛烈冲击,将女鬼的招式猛地打散,本因落在二人身上的杀招被一一击溃,甚至还将那女鬼逼退半步。
正是这半步,将她彻底送入了厉火之中。
“啊啊”原本自鸣得意之人忽而痛苦地尖叫起来,在女鬼周身,亦飞速燃起了一道青烟。
这厉火乃此方世界法则显化而出,厉火本就克制邪祟,以法则之力幻化而成的厉火,更是对女鬼身上殊异的法则气息极度排斥,甫一沾上她的身子,便不遗余力地想要剔除她身上不属于此方世界的东西,大肆灼烧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目的!”楚浔疾言厉色道,“你要这玉佩到底有何用!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玉佩……姐姐……主上……”恍惚之中,她的视线落在楚浔怀中之人艳丽的眉眼之上。
那是世间最漂亮不过的眼睛,即便此刻紧紧闭着,也如云雾遮蔽的耀目星空,叫人忍不住自己窥探亵渎。
……那是她心心念念的主上的眼睛。
“要、要复活她……”她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世界法则驱逐出去,声音亦糅碎在了虚空之中。
而听到这话的楚浔,瞳孔皱缩。
深吸了口气,楚浔已是平静下来。
此处并非久留之地,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门外女鬼布下的禁制仍在,楚浔淡淡唤了一声“明风”,明风便将计算出的禁制破解之法导入了他的识海。
楚浔并不迟疑,一指点出,禁制应声而碎。
将萧清毓打横抱起,楚浔足下一点,已是立于一柄飞剑之上,往二人留宿的酒家疾行而去。
踏出府门时,楚浔回望了一眼身后血染的土地,轻声一叹。
明日城主府的血流成河便要暴露人前,也不知又会是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而被他抱在怀里的人眉心紧拧,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师尊、师尊……不要走!不要!”萧清毓不安地唤了两声。神色痛苦,“对不起、对不起……”
昏睡之人虽有些语无伦次,其中自责之意却是不加掩饰。
“都是我无用,不曾保护好师尊……”
楚浔心中一软,微微低头在他眉心花钿之上落下轻柔一吻。
“又胡说了。你把为师保护得很好,”楚浔将他唇角溢出的一丝鲜血温柔地吻去,道,“你也累了,睡吧。”
“为师不走。”
萧清毓再次醒来时,也是三日之后。
他正仰躺在床上,身上因受伤而被血弄脏的亵衣已然换过,柔软的衾被覆在身上,带着融融的暖意。
一人正弯腰趴伏于床边,发丝杂乱地散落开来,与他披散在枕上的长发绞在一处,无端地有几分旖旎。
是师尊。
师尊稍稍露出的半截眼眶之下,有淡淡的青紫,似是许久未曾合眼而十分疲惫的样子,便连一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衣袍都遍布褶皱,隐隐作乱。
……这几日、这几日莫非都是师尊在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么?
萧清毓挣扎着欲欠起身来,奈何身上有无数伤口,先时痛觉麻痹还未有所觉,如今一齐发作出来,连呼吸都隐隐作痛,险些就一个没忍住要轻呼出声,但又不愿惊醒师尊,只得勉强咬牙压制下来。
他方才试图起身时动作颇大,但师尊这几日照顾他实在太累,如此动静之下竟也不曾被他惊醒。
如此便好。
萧清毓目光扫过自己身上崭新柔软的亵衣,忽而面色爆红。
他陷入昏睡之时,身体完全不能自理,只能、只能是师尊……
也的确是楚浔替他换的亵衣。
那日夜里自萧府归来后,楚浔替他脱去外衫时方能自如应对,但指尖搭上亵衣最上一粒的盘扣时,却如同是触及了一把火,几乎烫得灼人,要将他的手挥开。
幸而楚浔理智惊人。
饶是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愈发急促慌乱的心跳,楚浔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淡淡地转过身去,以灵力化作一只巨掌,一面小心翼翼地解萧清毓的衣袍,一面强迫自己不要过多地分神注意于他。
但修士神识实在过于强大,楚浔又是个中翘楚,加之他本也心有诡秘,即便极力克制,他家徒弟“不.着.寸.缕的”样子依旧强行印入他识海之内。
他家徒弟原本肌肤润泽透亮,十分秀美,而今身上却多出了许多伤痕,见之有些可怖,却偏偏多上了数分凌虐的美。
当楚浔灵力所化巨掌不小心触及萧清毓身前艳丽红蕊之时,昏睡的人立即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口中溢出几声并不餍足的细碎喟叹,吓得楚浔以为他已醒了。
幸好萧清毓只是身子本能的反应。
楚浔喉头微动,眸色一深……
萧清毓的目光落在师尊眼底的青黑之上,心中又是酸楚又是喜悦。
那日于城主府内所见的最后一幕,是强大的混沌灵力,其后诸事,他记忆里便是一片空白。
……是师尊吗
若是师尊修为尚存,他自然狂喜无比,可、可一想到师尊欺瞒自己如此之久,他心中便酸涩难言。
他从前并不干涉师尊私密之事,也就从未偷偷验师尊的脉息,今日却是不同景况。
萧清毓闭了闭眼,勉强将心中悸动压下,指尖点在了师尊腕上。
师尊手腕寒凉如雪、触之如同千年寒玉,却又烫得灼人,在他身上点起了一把火。分明只有指尖那一点肌肤相触,他却有如此反应,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这一双手勾住自己衣带,慢条斯理地替他褪下亵衣的画面……
萧清毓呼吸一紧。
这下萧清毓清楚地知道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懊恼地深吸口气,萧清毓试探地顺着师尊的经脉探入一丝灵力。
……只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不见半分灵力踪影。
一时间,萧清毓心中巨石竟隐隐落下。
还好师尊果真没了灵力。
萧清毓自知这一想法虽然有些罪恶,但师尊没有骗他这一点,便叫他无比欢欣。
他眼底闪过一丝墨色。师尊还是没有灵力的好,这样,师尊就不会轻易离开他了。
见师尊睡得还沉,萧清毓强忍痛楚努力侧过了身,大着胆子吻上了师尊眼底的青黑之处。
他不通人事,行事只凭心意,甚至不知这一举动是什么意思,只是本能地吻上师尊眼尾肌肤时,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这是他一个人的师尊。
一想到这一点,萧清毓便觉自己的理智都要发狂。
下一瞬,楚浔睁开了眼。
萧清毓意识混沌,还未与他分开,甚至不知师尊已醒,只是吻得忘形,贪恋师尊冰冷的温度。
“……毓儿,”楚浔直起身来,避过萧清毓的动作。嗓音微哑,眸色愈发墨黑,定定地望着他家“不谙世事”的小徒弟,沉沉地叹了口气,“不要闹。”
楚浔顿了一顿,语气微妙地补充了一句:“更莫要惹我。”
萧清毓尚未回神,只是木木地看了楚浔两眼,面颊立时通红一片。
他、他偷偷亲近师尊,还、还被师尊抓包了?
萧清毓耳中唯余师尊所说“惹我”二字,闷闷道:“我不惹师尊了,师尊不要生气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萧清毓:呀,师尊睡着了!偷偷的啵一口!
楚浔:装睡好累,他亲得好差劲,好想自己上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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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生气(一更)
眼角的湿意叫楚浔有如万蚁噬心,浑身都泛起一丝异样的酥麻,偏偏这家伙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无知无觉,眼神依旧清澈无比,若非他脸上明显不正常的红晕,楚浔几乎要以为他是在“懂装不懂”,就想骗自己上套。
楚浔轻叹口气,指尖在眼尾被他吻过的地方揩了一揩,他本来是有些留恋那里的触感,但萧清毓见师尊叹气,又似在自己亲过的地方擦了擦,像是、像是很嫌弃自己的样子……
他原本因亲近师尊而有些“眉飞色舞”的神采都微微一黯。
楚浔怎会不知萧清毓自己又经历了怎样一番“天人交战”,失笑道:“没有嫌弃你。”
“真的么?”他家小桃花小心翼翼道,生怕一个不慎就真要惹怒师尊,“师尊不要生气……我、我不惹师尊了。”
“真没生气,为师与你说笑呢,你再惹我,”楚浔喉头一动,嗓音喑哑,“我也不生气。”
萧清毓仍是一团懵懂,看得楚浔心中一软。
楚浔避过他蒙昧的眼神,心里有些罪恶,只好暂时将这个略微有些露骨的话题揭了过去,摇了摇头道:“身上好些了么?”
他其实自萧清毓搭上他的腕子时便已醒转,但萧清毓毕竟无法真正知悉他的景况,他也不怕萧清毓的探查,倒不如装作未醒的样子,也好叫他家徒弟定一定心。
萧清毓刚想坐起证明给师尊看,身子才稍一扭动,便有一阵钻心痛楚游走于每一条经络之中,没忍住“嘶”了一声。
“莫要逞强了,且先躺好,”楚浔将他按在床上躺好,蹙眉道,“还是再歇会儿吧。”
萧清毓勉强摇了摇头,小声道:“歇得够久了……”
顿了一顿,他精致的眉眼中忽而多出些别样的神采,白皙如玉的耳垂亦染上了一抹艳丽绯色。
轻咳一声,他不好意思道:“想、想和师尊说说话……”
楚浔微微一哂,无奈道:“说什么?”
萧清毓沉默片刻,他心中虽亦有千言万语,但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既想向师尊诉说心中懵懂心思,奈何实在羞赧,不能说之于口。又想问问师尊那日夜里之后诸事,但怕从师尊口中听见“不合他心意”的答案,抑或受到师尊欺瞒,倒不如装作什么也不曾看见,如此两个人都不尴尬。
“这几日桃花坞可还安稳?”萧清毓终是挑了个不那么危险的话题,“城主府之事实在诡谲,暴露出来之后,应要引起动荡吧。”
楚浔听见他这般言语,稍有讶异,转念一想,倒也略微猜到了萧清毓的心思。
“的确如此,”楚浔唯一颔首,正色道,“不过因着城中大阵的影响,加之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俗之人,轻易离了桃花坞的庇佑,恐难以自保。此地虽有些混乱,却暂时无人逃跑,不过也是人人自危。譬如这家客栈,已是谢绝来客,闭门不开了,街上其余店铺,亦是大抵如此。”
萧清毓眼中迷茫一闪而过,迟疑道:“此事到底因我二人……因我而起,如此毁坏一城安危,让全城百姓失去庇佑,亦非我之所愿。”
楚浔揉了揉他的发顶,语气温和:“莫要多想,萧氏一族盘踞于此已久,看似庇护一城百姓,实则不过食人之禄,受其供奉,更掠夺一城之灵力,等于断人仙缘,今日之事虽有那女鬼寻仇之因,但究其根本,不过咎由自取,与你无干。”
萧清毓闻言却并未展颜,眉头反而皱得更紧,迟疑道:“萧氏一族胆大妄为至此……就不怕天道惩罚么?”
他抬眼望向窗外天幕,喃喃道:“还是说,正是因为可以借天道预知将来之事,才如此有恃无恐?”
萧清毓神色怅然落寞,肩上却忽而有一只微冷的手覆了上来。
“你与他们不同,”楚浔神色认真,语气郑重,“姓萧非是原罪,能勘破天机更非罪过而是幸运,只有借此天赋为非作歹,才是罪孽根源。”
萧清毓点了点头,脸色却没有好看多少。
“弟子并非不知,只是有些迷茫,”萧清毓缓缓道,“师尊你说,天道示下之事,究竟是上天注定,还是世人因为看见了上天注定的结果,才按照上天意志去这般做呢?”
他于幻境之中所见的自己被万人所围困致死的结局,又是天定还是人为?
楚浔未曾料到萧清毓竟已能想得这般深刻。
不愧是独得一界气运的天道之子,才过了这些时日,便能剥丝抽茧,想到这许多来,虽碍于见识不足而不曾明悟,但离真正超脱,或许也只差一个契机。
“毓儿,”楚浔神色坚定,语气恳切,“你可曾想过,天道,究竟意味着什么?”
萧清毓被他这问题问得一愣。
从小到大在这修行之路上一路走来,所有人都说,天道乃修行之本,修士行事不得违逆天道,否则仙途便要夭折于半路。
天道像是一方世界的最高神明,它“普照众生”,任何人稍有违逆之举,便可能受到天道的惩罚;唯有在他的安排之下循规蹈矩,仙途才可能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