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别让再说一遍。”顾凉宴神情阴晦不明,眸子裹挟着狠厉。
“知道了,顾总,你早些休息吧。”高郁景语气恢复了平淡,他下了床。
仿佛窝着的火被一盆水刷得灭了,再提不起半分劲头。
高郁景去了隔壁客房,套上衣服悄声无息的离开了别墅。
……
夜半,顾凉宴撑着拐杖,去了隔壁客房,他坐在床边,没有摸到被子,顾凉宴打开灯,床上被子工工整整的叠着,床上空无一人,连睡过人的痕迹都没有。
顾凉宴去了别的客房,下楼去了厨房,去了一楼找人,哪儿都找不到他要找的人。
一声巨响。
顾凉宴将拐杖丢出很远,呼吸粗重了几分,眼底附上阴霾。
心中不受控制的蔓延出恐慌。
他的金丝雀跑了。
他应该折断他的翅膀,才能真的把他困在身边,不该给他自由的——
顾凉宴大口喘着气,眼角绯红。
被吵醒的金毛犬呜咽着趴在地上在不远处看着他,顾凉宴眼神晦暗不明。
高郁景进组演戏去了。
自从十五岁过后,他就很久没有这么失控过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因此他并不知道,当顾凉宴顶着嘴角的伤口面色阴沉的去上班时,顾氏员工上上下下八卦漫天飞,上层部门经理们汇报工作面对他黑脸时,大气都不敢喘。
——顾总心情不好。
几天过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最属水生火热的当属刘特助了,每天都要面对顾总灵魂发问:“高郁景联系你了吗?”
若他说出“没有”,顾总那张脸就会迅速沉下来。
好好的俊美年轻总裁,变成了黑脸怪。
高郁景在剧组的生活如鱼得水,他的表演方式是将整个人都投入到角色中,这是他很擅长的事情,在准备入组前,他用心分析过角色。
反派向朝阳作为华山派大师兄,少年时家破人亡,他将血海深仇压在了心底,一切经历将他推向灭亡,他没有主角那么幸运,所拥有的也少的可怜,他是大师兄,所以要对师弟师妹包容,要扛起责任,在外要照顾大家,所有人都习惯了他这样,所以没有人会关心他累不累,冷不冷,饿不饿。
他见过人性丑恶,在求助仙门而被修仙者嫌弃他穿着肮脏袖手旁观时,他心里最后的一点可怜渺小的光芒也被浇灭了。
这个角色前面非常美好,到后来把这层美好下丑恶时,也不经让人觉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向朝阳,连他的名字都是讽刺。
高郁景大多数镜头都是一次过,陆白皓饰演的是崇拜师兄的小师弟,活泼开朗,最终为了保护师兄而死,到死都不肯相信从小保护他的师兄会是魔道中人。
陆白皓时不时会凑过去找高郁景对戏,那眼底的崇拜几乎就是本色出演。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高郁景和顾凉宴没有见过面。
这天大家收工早,导演组织聚餐,周以湛走到高郁景身边,和他并排往外走去。
这一个月里,周以湛一直在以“友好”的态度和他相处,跟他说着他和顾凉宴高中时期的事情,这回也跟他打听起了他和顾凉宴之间的事。
“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啊?我记得他以前都不怎么喜欢别人接近他,你真厉害。”周以湛一副好兄弟的姿态说。
高郁景扯了扯嘴角:“你喜欢他?”
在外人看来两人这就是在“友好交谈”。
周以湛嘴角笑意一僵,故作掩饰的拿拳头敲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什么呢?”
“不是就好。”高郁景说,“你这么关心他,我会以为你对他有意思——”
圈内谁说话不转几个弯,周以湛碰到他这种打直球的,接不住话,他脚步慢了下来,渐渐落在了高郁景身后。
高郁景解决麻烦的手段一向简单粗暴,简单粗暴解决不了的,再想别的。
光线昏暗,人群扎堆,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后面突然跟上来了一个人,正当大家有说有笑时,一声惊呼尖叫打断了这画面。
一个男人冲了上来,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有目的性的泼向了高郁景,高郁景身体反应很快避过,那东西在地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儿。
男人见没泼到,发疯般扑向高郁景。
高郁景眸中暗光闪烁。
针对他的?
“景哥!”小杨上前拉他。
锐利的刀锋划过高郁景的手背,他手上顿时多出来一道伤口,众人一哄而散的跑开。
“恶心……去死吧!去死吧!”
“报警。”高郁景冷静地推开了小杨。
右手止不住的发颤。
众人只见高郁景没有躲开男人,不知以什么手法,把男人手往后掰去,“咔”的一声响,男人惨叫一声。
他一脚踹开男人。
高郁景左手按着发颤的右手,脑海里某道声音重合。
“去死吧……你怎么不去死……”
该死的是你。
等大家反应过来时,高郁景已经把男人按在地上打了,那发狠的样子,吓得他们一时间不敢上前去拉架。
他们把两人拉开以后,男人的脸已经不能看了,而高郁景脸上溅了血,拳头也破了皮,他垂眸敛了神色,浑身发抖。
“没事了,景哥,没事了!”小杨拍着他的后背。
大家以为他是被吓的,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啊!你的手背在流血,先包扎吧。”
“先来两个人按住他——”
……
警察很快来了,高郁景和众人这一顿饭也没吃成,去了警局,事情经过很快就弄清楚了,那男人精神不太正常,他曾经是高郁景的粉丝,甚至是把他当成虚幻对象喜欢的,他有对象的事刺激到了男人,让男人想毁了他的脸。
得知此时经过,大家也只能叹一声倒霉。
高郁景包扎了伤口,坐在里面休息,小杨跑了进来,弓身在他耳边道:“景哥,顾总来了,在警局门口。”
他往后靠在墙上,闭着眼,额头发丝散落,薄唇抿着,领口散乱,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起,转动着手腕,好在手背上的伤口不是很深,再深长一点就要缝针了。
他听到小杨的话,眸子在眼皮下动了动。
不过十分钟,小杨独自被留下和剧组的人等会一块回去。
高郁景扣着鸭舌帽,刚找到车子坐上去,就听到车上的人冷漠的说:“下车。”
高郁景车门还没关上,闻言一条腿跨了出去,他的手腕被擒住,白皙纤细的手指搭在他腕上,分外好看。
“不是说你。”
前座开车的刘特助懂事的下了车。
高郁景拉上车门关上:“来看我?”
顾凉宴凉凉的瞥了他一眼:“没有我你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是啊。”高郁景咧开嘴角,“我没你不行。”
那话是顾凉宴嘲讽说出口的,听他这么回答,耳根发热,他闭了闭眼,声线平稳道:“给我看看你的手。”
“包好了。”高郁景把手放他面前。
上次两人不欢而散,顾凉宴主动来找他,无疑是主动求和的意思。
高郁景收回手,“顾总,你还来找我,就不怕我再像上次那样。”
顾凉宴没有回答。
他降下车窗,对外面的刘特助说:“送我回去。”
高郁景也就闭了嘴,扯着包裹着手的纱布边缘,看向了窗外,下一瞬,他的手就被顾凉宴拉了过去,他一圈圈的把他手上的纱布拆了,看到上面的伤口,眸色深暗。
“疼——”高郁景软了声音道。
顾凉宴手紧了紧,欲盖弥彰的把他的手和纱布丢回他身上,听他“嘶”了声,额角青筋跳动,又忍不住侧眼看了一眼。
“没用。”他说。
高郁景缠着手道:“你又不用在正事上,怎么知道我有没有用。”
“呵。”顾凉宴冷笑。
前面开车的刘特助感觉这对话有一丢丢不对劲。
高郁景伸手碰了碰顾凉宴的脸,顾凉宴拍开,阴沉威胁:“你再把你的脏手往我脸上放试试。”
“这么久没见了,摸一下不行?”
“不行。”
“嫌脏就别碰我。”高郁景孩子气的往边上坐了坐,挤门上去了。
顾凉宴:“……过来。”
“我脏,就不过去碍着您的眼了。”
顾凉宴皱眉:“你要和我闹?”
高郁景气笑了:“谁先闹的?”
“过来,让你碰就是了。”顾凉宴不耐烦的说。
于是接下来,他时不时的就看到后视镜内,自家总裁面色阴沉得像是要杀人的擦脸,而始作俑者乐此不疲的拿手去捏顾凉宴的脸。
最终,高郁景的手被忍无可忍的顾凉宴抓着用消毒水喷了几遍,擦了又擦,然后放肆得抓住了顾凉宴的手。
刘特助战战兢兢开车,今晚深夜他听到高郁景遭袭击的消息,当时汇报给顾总,听他说话语气顿时觉得那人完了。
而这时顾总见到了人,却完全变了两样,宛如盛怒的雄狮,成了被顺毛的猫,但顾总好像没有意识到,他的情绪可以说是被高郁景牵着走。
——这很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浊茶5瓶;慕居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勾引我
夜色寂寥,白日喧嚣的街道行人稀少,今晚的天空星星很少,城市仿佛被幕布所笼罩,沉闷压抑。
安静的卧房当中,高郁景的呼吸自绵长平稳变得粗重。
记不清多久以前的一个夜晚,破旧租房的灯泛着暖黄色,发黑的墙皮脱落,恶心的酒味和烟味占据了这片空间,穿着脏兮兮衣服的小男孩坐在桌子边上写着算术题。
他的头发很久没理了,遮住了耳朵,那晚他给自己洗了头,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着水,他掰着手指,数着十三减五等于多少。
还没等他算出答案,租房的木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男人提着酒瓶晃晃悠悠的走进来,这是每天的常态,所以小男孩没有理会,依旧低头算着答案。
男人嘴里咒骂着,骂那跟着别人跑了的女人是个□□,骂他是个小杂种……
他很吵,男孩算不出答案。
男人骂着骂着,就咒着他怎么不去死,为什么要做拖油瓶,他懂事些,就该爬窗子跳下去。
“你他娘的就是个野种,就该死了算了,妈的,吃老子的喝老子的……”
男人醉酒的时候,总觉得他不是自己的小孩,没有一丁点像他,那晚男人看他没有反应,摔了酒瓶,一脚把他踹在了地上。
男孩捂着肚子蜷缩着,没有发出声音,这却让男人更加愤怒,上来踹着他,低吼着让他叫,“给老子哭啊,你她妈哭都不会,会什么?看什么看,老子打的就是你!”
男人喘着粗气,往后退了一步,踩到酒瓶没有碎掉的瓶口,往后摔了一跤,“哎呦哎呦”的叫唤着,骂他是个倒霉玩意。
他太吵了。
男孩从地上爬起来,拿起凳子,朝着他踹自己的那条腿摔了下去。
他要是死掉,就好了。
他那时候突兀的冒出来这个想法。
可是他死掉的话,他就真的没有亲人了,所以还是活着吧。
男人断了腿,疼晕了过去。
十三减五等于八,他算了出来,坐回去把答案填在了破旧的纸张上。
好想上学啊……
睡梦中的顾凉宴被吵醒了,他听到高郁景喃喃自语,呼吸炙热,浑身都在发颤,顾凉宴打开了灯,高郁景的额头上满是大汗,半边脸都埋在了枕头中。
“高郁景。”顾凉宴推了一下梦魇中的高郁景,接着他的手就猛地被抓住了,力道发的他手腕骨头发疼。
高郁景睁开了眼睛,眸子里沉甸甸的,泛着粘稠的情绪,让人喘不过气来,他神情恍惚了几秒,才慢慢的松开了他的手。
“你做噩梦了。”顾凉宴说。
高郁景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不是梦。”
他抬手抹了把脸,该死,那个男人的身形和曾经那个人那么像,让他想起了那些被他早就忘掉的回忆,犹如永远逃不出去,恶心得令人作呕。
高郁景从床上坐起,道:“我去冲个澡。”
他坐起来,手被拉住了,微凉的指尖贴着他的手腕,掌心却又是热的。
“你在害怕什么?”顾凉宴问,他眸色黑沉的看着他,“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
“男人狼狈的时候都不会想让心爱的人看见的。”高郁景扯着嘴角,笑的表情还是有些僵硬。
顾凉宴低声重复了一遍:“心爱的人……”
高郁景凑上前,亲了下顾凉宴的侧脸,很快又退开了,眉眼带着得逞的笑意,顾凉宴手背抵着脸颊被亲过的位置,侧眼睨过去。
高郁景侧脸朝向他,头发凌乱,眉骨带着燥意,凌厉的丹凤眼微瞌,宛如沉睡的雄狮,侧脸轮廓线条分明,睡衣领口总不喜欢好好扣着,散开了两颗,歪歪斜斜的挂在身上,随意中又带着勾人的性感魅力。
顾凉宴眸色微沉:“你故意的。”
“什么?”高郁景侧过脸。
顾凉宴眼睛眯了眯:“勾引我。”
高郁景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暧昧不清的舔了舔唇:“啊……”
他食指曲着,往旁边拉了拉领口,偏头压低声音,暗哑开口:“那你被我勾引到了吗?顾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