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直沉默不语,段水泽心里也有些着急。
可是看着现在苏琰明显还是慌乱中没有回过神儿来,段水泽又不好逼着问他太多,只能将人抱在自己的怀里,不停地抚摸着他的脑袋,算是安慰。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苏琰总算是觉得自己缓过来点儿了。脑海中那些凌乱的思绪全部被他赶走,他也总算是有精神让自己从段水泽怀里退了出来,他眨眨眼,回头看向周围。
记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还停留在地板的崩塌。
现在去看周围,反而成了一片黑压压的树林。
所有的树木都是纯纯的黑色,黑的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心里压抑的难受。
展青云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位置,当归一如既往的护在他身边,看起来倒还都算平安。
见苏琰的视线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展青云便挥了挥手,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的意思非常简单,就是告诉苏琰他和当归都没有问题,不需要为他们担心。
苏琰点了点头,这才收回视线看向段水泽。
千万思绪全都涌上心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道:“阿泽,那把剑呢?”
段水泽被他问的愣了一下。
说实话,段水泽都已经想好了无数的辩解方法,只要苏琰开口问他,他就能说一个非常合情合理的借口,让苏琰打消对他所有的怀疑。
毕竟他这辈子做过什么,上辈子做过什么,手上染了多少鲜血,他自己都是心知肚明。
可是苏琰喜欢的是那个干干净净的他,他就想给自己裹上一层白白净净的外衣。
他不想让苏琰不喜欢……甚至讨厌他。
然而想了那么多,段水泽怎么也没想到,苏琰憋了半天的问题居然是问那把剑。
但是对方开口了,段水泽就不可能糊弄着不给回答。叹了口气,他摇摇头道:“让它跑了。”
苏琰满脑子问号。
他一脸疑惑的看着段水泽。
后者知道这种说法有些奇怪,所以轻咳一声,又继续解释说:“是这样的,那把剑中有魂。在我破了封印的瞬间,剑魂让上面的那层坍塌了。当时我很担心你,没空再去管那剑。等我找到你,再回去看的时候,剑已经不知去向了。”
说完之后,他似乎觉得这样不太恰当,又赶忙补充了一句说:“师兄,我这么说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那把剑不管多好,在我心里,它都没有你重要。”
苏琰笑了起来:“我知道。”
段水泽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苏琰真的没有任何的其他情绪,才稍微松了口气。扯了扯嘴角,他忍不住说:“师兄,我原本以为,你还有其他的事情想跟我说来着。”
“确实有。”苏琰点了点头,他说:“可是我觉得那都是那家伙为了骗我编出来的谎话,我又不是傻子,我怎么可能相信他呢?”
苏琰说的轻快,他也并没有太过关注段水泽的情绪。
所以他完全没有发现,在他说完的时候,段水泽脸上的表情确确实实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努力的深呼吸了两下,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缓了一些。段水泽继续问道:“师兄,能跟我说说,他都给你说了些什么吗?”
苏琰点头。
他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瞒着段水泽的。现在对方既然主动发问,那他当然也没有拒绝回答的道理。
将方才那个梦境中看到的一切,都一股脑的给段水泽说了出来。而说完之后,苏琰又补充了一句道:“对了,他说他自己是被你杀死的亡魂,一直住在我的意识世界里。我觉得这种说法实在是太玄乎了,他肯定是骗我的,对吧?”
段水泽抿了抿唇,然后缓缓点头:“没错,不管是你看到的,还是你听到的那些,全都是他为了让咱们两个人产生隔阂编出来的故事。如果师兄你信了他,就是中了他的计了。”
苏琰哈哈笑了起来,做出了一脸的骄傲:“我这么聪明,我当然不可能中计。”
段水泽看他这样子,最后一点担忧也完全消失的干干净净。
原本以为自己还需要用一些谎言和欺骗,才能把这件事情给解决过去,没想到苏琰会这么相信他,实在是太让他开心了。
眸色微沉,段水泽闭了闭眼睛。
苏琰说的那些他自己不当真,可是从段水泽眼里看来,他口中的那缕亡魂说的可都是实话。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段水泽还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如果不快点把那缕亡魂解决掉,那就随时都是一个隐患。
这样不好。
看来沉河他们,除了要帮忙寻找构成肉体凡胎的材料之外,又有新的任务要去做了。
深呼吸了两下,等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万般思绪都被段水泽自己压了回去。
再看苏琰,目光中已经平静的只剩下了往日的温柔,他说:“这树林不怎么安全,咱们得找个地方躲躲。或者……”
“为什么要躲起来?我们要去找那把剑啊。”苏琰立刻摇头打断了段水泽的提议,他说:“掉下来到这里的肯定不止我们几个人,如果大家都跟着下来,那岂不是所有人都在争夺那把剑吗?先到先得,我们不能落后啊。”
段水泽被他说的噎了一下。
随即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伸手过去在苏琰脑袋上揉了一把,他说:“师兄,想不到你对宝物,还这么执着啊?”
“也不是我执着,毕竟那东西我拿着也没啥用。”苏琰摇了摇头,停顿了一下,他又继续道:“不对,就我现在的水平,我连把它拿起来的能力都没有。可是我觉得那东西你拿着很好,能遇到就说明有缘,干嘛要把机会让给别人呢?”
段水泽眼中露出几分喜悦:“所以师兄,你想去追那把剑,是为了把它给我?”
苏琰一脸莫名其妙:“那不然呢?展兄也用不了,当归不需要剑。除了你之外,还能给谁呀?”
段水泽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
他激动的将苏琰抱紧在怀里,摇着头说:“不给别人,就给我。”
他像是个得到了所有自己想要东西的孩子一样,高兴的难得单纯。
说到底,他曾经也奢望过有人会好好待他。但是活了一辈子,他遇到的只有无尽的冷漠和伤害。
所以这辈子重来,他本来是打算杀光周围所有的人,彻底毁了这个世界来着。没想到他都已经做好了那么多的准备,却遇到了这样一个真的愿意真心待他的人。
何其讽刺。
段水泽搂着苏琰的胳膊太过用力,以至于对方总算是不满的把他给推开了。
苏琰撇了撇嘴:“干嘛那么用力?虽说是感觉不到疼,可我也觉得我关节都快被你搂断了。我又不会跑掉,你轻点儿啊。”
段水泽也不气恼,倒是换了个讨好的笑容:“好,我下次一定轻点儿。咱们现在要去追剑吗?”
苏琰用力点头。
那边儿一直把自己当成布景板的展青云听到他们的对话,也主动跟了过来。近距离看了看苏琰,确定对方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关心了一句说:“苏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傀儡身上的每一个零件都很精致,稍微有哪里不对,都会影响到你的正常行动的。”
苏琰点点头。
想了想,他又问道:“展兄,如果是精神上的问题呢?我是说,我刚刚好像进入心魔幻境一样的地方了。傀儡也会有心魔吗?”
“只要有心,就都会有出现心魔的可能。”
展青云耸了耸肩:“苏兄,这个就不是我能治愈的范围了,你可以让段兄帮帮你。”
苏琰无奈一笑:“好吧,还是谢谢展兄了。”
展青云摇了摇头,不再开口。
按照段水泽的考虑,剑去的地方,应该就是魔气最甚的地方。
几人跟着他的感官一路向前,行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还真的看到了那柄被段水泽解封的长剑。
然而情况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苏琰眨眨眼,又抬手揉了揉眼睛。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才满脸诧异的回头,朝段水泽问道:“阿泽,那边是有一个半透明的人,在拿着剑跟那群魔修对抗是吗?那是……”
段水泽开口回答:“那就是剑魂。”
第64章 共鸣
苏琰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说实话,心里确实是震了那么一下。
在他的记忆里,穿越之前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剑魂,要么是白发长髯的老者,要么是潇洒飘逸的青年。可是眼前这个剑魂……
看着他的模样,苏琰脑子里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形容词——
疯狂。
那人披头散发,一身红衣胜血。苏琰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从他不停挥剑的动作来判断,他似乎也不能控制自己似的,没有什么章 法,但是剑风中的杀意,却又无人能敌。
周围那些觊觎着他手中长剑的魔修,不停的对着他发动着自己的功法。男人本来就透明的身子,在那些功法的冲击下,更是变得有些支离破碎的起来。
可是每破一个地方,不过是一会儿到时间就会重新愈合。而重新愈合之后,他原本就浅淡的身体,又会变得更淡一些。
就好像是沾染着其他地方的墨迹,把他整个人涂的更匀称了一些一样。可不管是淡到了什么地步,他却终究没有一点要消失的意思。
“按照这样下去,只要他身上的伤口足够的多,他很快就会消失了吧?”
显然展青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回头朝一旁的段水泽问道。
现在他们几个人都看出来了,不管是从能力上来说,还是从见识上来讲,段水泽绝对是他们这个团队里面顶尖的存在。所以有什么问题问他,是准没错的。
果然,段水泽并没有辜负展青云的期待。只是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儿,他就摇摇头说:“就是他们这种功法,剑魂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说完之后,段水泽抬手,指了指所有人最为关注的那把长剑,他说:“你们能发现吗?剑身一直在吸收着周围的血液。这是一把魔剑,鲜血会让它永恒。而剑魂是从剑里诞生的,只要剑还在,剑魂就在,他的身体就算是模糊到了极致,他也有办法挥剑。毕竟他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或者说那本身就是他自己的本体。”
说完以后,他回头看向苏琰。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说:“师兄,你允许那样一个疯子,加入我们的团队吗?”
苏琰也有点犹豫这件事了。
如果说这把剑是可以操控的话,他当然是非常希望段水泽能得到它。毕竟东西本身是好的,这应当也是整个秘境里面最好的宝贝了。
可问题就是看现在这个样子,这剑本身就是个疯子,恐怕也只有真正的疯子能控制住它了吧?
看出了苏琰心中在想什么,段水泽说:“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就去毁了他。毕竟这种东西如果让别人拿上,那将来估计也是个祸患。”
“可是如果被你拿上呢?你有把握能控制好它吗?”苏琰开口问道。
说实话,他还是觉得有些舍不得的。
段水泽笑了笑,他揉了揉苏琰的脑袋。然后低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师兄,除了你之外,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不能控制的人或者东西。所以在这方面,你要对我有信心才行。”
他的声音很好听,此时故意压低了腔调,让苏琰觉得自己的木偶心脏,都开始不按照节奏的疯狂跳动了起来。
咬了咬唇,他小声问道:“为什么控制不了我?”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师兄你还需要提问?”段水泽带着笑意,他一字一顿的说:“因为咱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是你在控制我。我的一举一动每一份心思,都是师兄你牵动的。我哪儿能操控的了你呢?”
他说的非常认真,又非常深情。
说完之后,还没等苏琰反应过来,段水泽已经转身,朝着那剑魂所在的方向去了。
虽说他保证的很到位,但是作为他的道侣,苏琰说不担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赶忙回头看了眼展青云,他指了指段水泽的方向,还没来得及开口,展青云就已经了然笑了起来,他说:“苏兄,段兄都上了,咱们也不要落后啊。”
苏琰点了点头,一步当先。
展青云带着当归,跟在苏琰后面。几个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战场中心,然后他们就发现,从进入秘境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沉河等人,也在那群围绕着剑魂的魔修里面。
只不过和别人完全不一样,沉河和他身边跟着的那几个人都完全没有要对剑魂下手的意思。他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安安静静的只是旁观。
发现段水泽的接近时,沉河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亮光。张了张嘴,他正打算习惯性的喊上一声“尊上”,可视线略过后面的苏琰和展青云,到了嘴边的话就生生又卡了回去。
倒是段水泽扫了他一眼,主动开口笑了一声说:“沈兄,咱们还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沉河嘴角一抽。
虽说在这段时间里,只要有展青云和苏琰在的场合,段水泽都会这么称呼他。可是被自家顶头上司这样叫,说到底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深呼吸了两下,沉河将自己的情绪调整了一下,才开口回答说道:“不算是有缘,毕竟现在秘境里所有的人,都在朝着这个方向过来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