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在最后恢复了冷静。
再睁开眼时,他满眼的淡漠疏离:“左护法身体欠佳,不如先休息休息。”
在这安排一间客房,沈飞玹还是能做主的。实在不行还可以去他的沈府呢。
当然,不说他跟言夙的关系,就说这是他徒弟的家,他这点情面还是有的。
左护法却是不愿,只愿将小孩子留下。
沈飞玹:“……”
等言夙出来,面对的就是沈飞玹在门口心神不守的待着,一旁一个小厮头疼的看着一个小孩子。
那孩子正撅着屁股,在树下戳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糕点,不时吃上一口。
偶尔溅了点灰土在糕点上,他也毫无所觉一般就要一口咬下去。
小厮连忙上去阻拦。
这孩子是谁,什么来历,言夙自然知晓全部过程。
除了想不通那位左护法的做法,言夙并不会置喙沈飞玹多留一个孩子。
——看在贺渊的面子给一个孩子一份吃的,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言夙这会儿确实是这么想的,他正刚准备跟沈飞玹说一下贺渊的情况,就见那个好声好气过去要给男孩换糕点的小厮,竟是被男孩尖叫一声推倒在地。
小厮也是个十□□的少年了,本不该这么“柔弱易推倒”,他也只是毫无防备。
——就没在言家看到这么“喜怒无常”的孩子。
男孩推倒小厮,口中还叫骂着,语速有些快,还让人没能即刻反应过来他要表达的意思。
随即才明白过来,他是在斥责小厮胆敢抢他的东西。
这可就误会大了。
小厮下意识的要解释,都没顾得上自己第一时间爬起来,然而小男孩却不听他的话,对着小厮的腿就用力踢过去。
这一下要挨实了,虽说不会有什么重伤的后果,可疼却是会疼的。
小厮凭什么挨这一脚?言夙拧着眉头,一下摁住了小孩的肩头,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然而小孩没有踢到小厮的腿,还被人限制行动,他顿时反过身来对着肩头的手又抓又咬。
言夙当然是不会被他咬到,飞快的扯了手,看着这个撒泼的孩子,不但眉头越发的拧紧,眼中也透露出几分不耐和无措。
他还真的是第一次遇上这么“蛮不讲理”的孩子——真的误会了,给个解释的机会行不行?
脾气咋就这么大?
言夙当初遇上熊孩子——就是那个雇人堵他跟崽子们的孩子——秉着“子不教父之过”的道理,去找了孩子他爹算账。
现在看着这个不讲理的孩子,言夙的目光落到了自己刚关上的房门上。
沈飞玹也是这时候被这吵吵嚷嚷给闹“清醒”了,压下自己心头乱七八糟的心绪。
这孩子是他留下的,他自然也要承担起临时教养的责任。
他是没有当过爹,但他也是个严师,自认震慑一个胡闹的孩子还是有把握的。
然而,小孩子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厌恶、不屑。
沈飞玹恍然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蝼蚁——被一个小豆丁以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的感觉还挺新奇的。
“看什么看,那就是你的糕点脏了,人家准备给你换一块。”沈飞玹也没了好语气。
然而小孩却是冷哼一声,声音之中还带着奶腔,却说着一点也不讨喜的话:“我要他管了吗?”
“糕点都是我的,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沈飞玹:“……”
言夙:“……”
虽说不是给不起这么一碟子糕点,但是这孩子的态度未免也太理所应当的吧?
现在这放在石桌食盒里暖着的糕点,是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想吃一口都不行?
言夙拧着的眉头却是忽然松开,他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孩子,可这孩子又不是他家崽。
他没有教养他的义务与责任。要真的多管闲事,或许人家长辈反而会不开心呢。
——当然就他对贺渊的了解,他不是这种蛮横无理的人,可这孩子也不是贺渊一个人的。
言夙一边示意小厮下去,这里的事情暂时不用他管,一边看向沈飞玹这个临时监护人。
实在不行要不先把贺渊叫起来。
虽然之前贺渊的状况不好,但现在伤势治愈了,或许莫名其妙的神智受损也能莫名其妙的好了呢?
到时候就能管儿子了。
贺渊但凡直到自己醒来就喜当爹,而且是这样一个令人糟心的儿子,只怕是宁可再多睡两天。
“不用,叫他多睡一会儿吧。”沈飞玹阻止言夙,贺渊毕竟是伤的不轻,他试图用自己的内力给他调息过,对此还算清楚。
所以他才对贺渊没有立即醒来感到忧心忡忡。
言夙说治好了就是治好了,没醒来那就是要多休息。
但沈飞玹根本没想过,带个孩子能艰难到何种地步。
谁叫此前他们养的崽即便古灵精怪却也讲道理,这次遇上的却是一个能跟亲爹互甩泥巴的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章,应该在九点
两章共七千,多的是补齐昨晚没完成的,欧耶
我还是可以雄起的,粗长粗长、又粗又长
——
第171章
言夙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连家都不想回,全因家里有了一个孩子。
以前的他可心心念念都惦记着早点回家,并家里的娃娃在等着他。
而现在他宁可来不那么喜欢的皇宫——虽说时景泓不要求他,可皇宫确实是规矩多多,言夙也不好过于放纵,哪会给时景泓带去麻烦。
但是这次他送了言玥和言宸去了各自的学舍,一时半会儿的根本不想回去。
——回去不是听那小孩子尖叫、咒骂,就是看贺渊跟他打架。
贺渊到底还是没有莫名其妙恢复神智,对着这个孩子不说当爹的慈爱,也完全没有的大人的忍让。
上去就是刚。
贺渊神智是三四岁,可到底是个成年人,还有功夫在身,还真不能由着他不知轻重的出手,否则这孩子不知要死多少回了。
而沈飞玹一拦着,那孩子就不知危险了,甚至有所依仗似的,竟找着沈飞玹在的时候招惹贺渊,贺渊简直不要太委屈。
别说沈飞玹,就连言夙这个旁观、偶尔被拉壮丁管事儿的,都觉得这小子什么时候就能给自己作死。
他是实在待不下去,就留在了宫里。
原本也就想着在学舍这边待着,等到孩子们下课,反正往假山上一坐、一躺的,对他而言都是悠悠时光,春寒料峭的对他都没什么影响。
但是时景泓却不能由着他这么吹风受冻,可不得赶紧请人来招待。
只是问及家中情况的时候,就险些忍不住笑意了——时景泓只是关怀,而言夙却是不隐瞒什么,实话实说。
时景泓:“……”虽然但是,明明说的是你,为什么又霸道的不让笑了呢?
但言夙是他真心认的长辈,所以时景泓即便是当了皇帝,又能如何呢?还是得看一看言夙的“眼色”呀。
时景泓憋回笑意,改换话题,跟言夙说起两国皇帝的事情。
被“釜底抽薪”,明德帝怒火中烧但到底还能撑一撑,没有彻底倒下,但天昭帝却是快不行了。
“他武将出身,身体确实较为健壮。但也有早年的暗伤,平日看不出什么,一旦伤及根本,却是不那么容易痊愈了。”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那地宫之中的精铁栅栏没有对言夙起任何作用,却是把天昭帝折磨的不轻。
栅栏的枢密程度,能塞进去一些吃食与水,厚一些的衣服都难塞进去,更别说保暖的被褥。
等好不容易破开的缝隙足以让天昭帝钻出来了,天昭帝已经面无血色,指甲发紫。
这个时候被暖烘烘的被褥包上也已经来不及了,皇帝彻底病倒了。
——倒是本有意在地宫之中烤火,然而这地宫通风效果却并不如何。
本是只为了放置金银使用,皇帝都没想过要多少人下来,哪里会将通风做好?
“气急攻心又风邪入体,天昭帝到如今还是昏迷不醒。”他自是有他的消息渠道,知道这些消息后他可是“稳准狠”的把握时机。
言夙却只是点点头,算是自己听过了。
就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负责“偷家”,之后就都是时景泓的事情了,他可不管了。
所以现在听到这些后续与时景泓的一些应对、部署,他也没什么要说的。
时景泓看出他并不关心这些,就又转了话题,说起言家姐妹的事情。
——他也不是非要言夙一个表态,他只是想要分享一下这份激动。因为距离他一统天下的目标,已经很是接近了。
言夙听到言家姐妹们的名讳,这可就双眼歘的一亮。
还真叫时景泓一时很有压力。
“言叔、言叔,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时景泓颇有几分委屈了,他可从没有过这样的心思。
要是真的有,他这会儿也不可能在这跟言夙说。
作为言夙半散养大的孩子,他能不知道言夙的行事作风吗?但凡他对言家姐妹们有男女之情,这会儿都该是去争取女方的意思。
想以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成婚事,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还有可能被言夙打。
他连忙给言夙说这件事情的由来,还不是那些大臣们,一个个的总关心他的“后宫空虚”。
空虚不空虚是他们说了算的?他这个皇帝日理万机,每天不知道多充实呢。
“我与言叔您说这些,一是想请您问问,家中妹妹们可有心上人,我可以给赐婚的。”说到这里,他还有几分雀跃。
——他可不是为了让姐妹们结婚了来解自己的困境。
“另外就是,若是有哪位大臣到时候在您面前说这种事情,劳烦您……给留一口气。”这话里还颇有几分委屈,毕竟被逼着结婚,哪个皇帝愿意?
但是现在留下的大臣,他都是有用的。
除了逼婚让他不快,别的方面,那些能留下的,做事儿都是不差的。
所以要是那些人惹了言夙不快,叫言夙给挂树上成了腊肉,他一时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替换。
他也只能憋着委屈,请言夙“手下留情”。
——但就冲这“留一口气”的要求,也可以看出时景泓也不是那么大度。
言夙哼了一声,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只看着时景泓道:“那可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妹妹们。”
这话可还是时景泓自己说过的,他自然是不会忘记,这会儿被言夙提出来,他连连点头。
做出保证:“言叔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护着妹妹们的。”
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合适,他肯定会昭告天下认了义妹,给封公主。
——他心中敬言夙如师如父,却是不能明说。
言夙或许并不在乎流言蜚语,但时景泓不能将之置于烈火油锅。他跟言岚、言牧等人也是亲如兄弟,可也不能认亲,于他们而言也不是好事。
倒是妹妹们身为女子,倒不那么叫大臣们忌惮。
既然已经提起这些,时景泓就跟言夙透露了一下自己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还没等到时机,就有大臣提起纳言家女为妃的事儿。
当然,主要还是想送自家适龄的女眷入宫。
提起言家女不说是顺带,也是因为知道言家与皇帝的关系,觉得不论是皇帝对言家忌惮与否,都会顺水推舟的答应这事儿。
哪知道皇帝不但含糊过去,背后竟然还告状!
言夙倒也不觉得时景泓有这样的想法是如何的“皇恩浩荡”,这是他们小孩子之间的深厚情谊。也不觉得家里的闺女们撑不起这份“恩典”,她们都是很深明大义、知书达理、宠辱不惊的好孩子。
“你要是真的不想这个时候充实后宫,便不用答应。”言夙看着眼前的“皇帝”时景泓。
在他面前的时景泓带着许多小果时的神态,可见在言夙面前他是很放松的。言夙也就不免像当年那样对待他。
——言夙虽不在乎他皇帝的身份,可在外人面前又如何能不给自家的崽子撑场子?偶尔也就难改那“恭敬”的态度。
但两人相处的时候,那“恭敬”就会带着几分疏离的意味。
听到言夙这么说,时景泓一笑,哪怕对事情并没有实际的解决,可他的心里却是猛然一松。
看时景泓的神色变化,言夙就说道:“你这一统天下正是关键时刻,他们这会儿却要你沉迷美色,是不是对家派来的?”
言夙话一出口,时景泓的眼眸就是一亮——这一“抨击”点他倒也不是没想过,但那些大臣却也不是要他“沉迷美色”,只是怕他“后继无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大山压下来,对他而言也是难办的很。虽然他如今已经没有直系长辈在世,可皇室宗亲却是还有不少。
——这也是他心中对言夙如师如父却并不能宣之于口的原因之一。
所以他挂着笑脸,眼中的光芒却被压了下去。
“言叔说的是,下次我就看看谁能扛得住这罪名。”
话是这样说,但这样的话最多也只是能在私下传一传,稍微压一压那些人,让他有短暂的喘息机会。但却绝对不能更改那些人的决心。
——当皇帝的可怜,不仅仅是要抗住国库、内库空空如也的巨大压力,还要经历被逼婚。时刻都有人提醒你皇帝是个高危行业,分分钟就要命丧九泉、后继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