橱里还有便于保存的腊肉,新鲜菜蔬自然就在六叔公种的那几垄菜地里采摘。
孟婶子手脚麻利,也很有分寸,摘菜、取粮都做的是差不多的分量。
言夙要求做荤菜,孟婶子就拿一根腊排骨做了汤锅,清炒了两个小菜。
“这跟排骨肉略肥了些,要多煸一会儿,将油脂煸出来些。”
“小菜的话,口味稍淡了点。”
言夙各尝了点,提了一点建议,觉得其他方面都是还不错的。
孟婶子看了看言夙,又看了看菜,就点了点头——虽然她觉得自己已经够手重了,言夙这样一看就是个不会当家的老爷们。
但又一想,这也是人家的家事,也只有这不会勤俭持家的老爷们找厨娘,她才有机会有这样的工作不是吗?
言夙看着她应允,就说道:“那请婶子跟我去见一下崽崽们吧。”
“要是俩孩子也能跟您相处的来,咱们就定下来。”
“一个月一百文你看行吗?”
孟婶子听着,攥着手,没同意也没反对,也说道:“那,先跟孩子见见吧?”
——言夙以为是孟婶子怕孩子不喜欢她,说了月钱也没有用。
也就点头,带着孟婶子去了梁飞家。
蓉娘在家纺线,因为那流民的事情,梁飞不允许孩子们出门玩,四个孩子就在院子里玩,倒也高高兴兴的。
一见到言夙,大崽和小崽立马就抛弃手中斗的你来我往的蛐蛐,一前一后的扑到言夙的腿边。
——实在是意外惊喜,毕竟他们做好了天黑了才能见到爹爹的心里准备。
蓉娘起身打招呼,见到孟婶子时,眸底闪动着。实在是想不明白言夙怎么会和孟婶子一道进来?
言夙点头示意,就拉着两个崽崽到孟婶子跟前,蹲下身来跟崽崽们认认真真的说:“这个婆婆想在咱们家帮忙。”
——虽说孟婶子才不过四十多岁,但略显老态,而且对俩崽崽来说也确实能当婆婆、奶奶。
孟婶子露出和善的笑容,希望能让两个孩子亲近她一点。
虽说她觉得言夙招个工竟然将决定权给两个孩子,简直有点离谱,可月钱是言夙发,自然是他说什么要求,孟婶子都要照做。
小崽如今胆怯些,趴在言夙的身边只敢偷摸着瞧这个婆婆。
倒是大崽,扶着言夙的胳膊,仔细打量这个婆婆。
言夙要找个人帮忙洗衣做饭的事情,两个崽崽是都知道的——只是小崽到底年纪小,不怎么记得住。
大崽可还记得言夙烧裂了锅,差点燎了房子的事儿。
那个租给他们房子的太爷爷又生气又伤心的神色,大崽到现在都还记得。
大崽看着孟婶子问:“婆婆会做饭、洗衣吗?”
他问的一本正经,稚嫩的小嗓音极其的“老成持重”。
孟婶子笑着:“会的呀,婆婆在家也是做这些事情,做了好多年的。”
“而且婆婆家也有跟你们差不多大的孩子,从这么小一点点的时候,就是婆婆带大的。”
毕竟带大了儿女又带了几个孙子孙女,孟婶子跟孩子相处起来,还是很懂门路的。
——不过这是将来雇主家的孩子,自然也就不能露出什么严肃的神色。
大崽似模似样的点着头,跟言夙说:“那爹爹尝过婆婆做的饭菜,觉得好吃的话,就请婆婆吧。”
这就是说他对孟婶子的第一印象还可以,愿意跟孟婶子相处。
言夙应下,让大崽带着小崽接着去玩,开始跟孟婶子商量月钱的事情。
孟婶子思索了一会儿,有些小心的开口道:“不知能否再涨一些?”
——其实一百文虽不多,但也不算少。而且说句不好听的,他们这地里刨食的泥腿子,特别是女子,哪里能有轻省又挣钱的工作做。
往日为了几文钱,大冬天就着冰碴子的河水浆洗衣服的事儿也是干过。
言夙这里要做的工作实在是太轻省了。
而且今年遭了点旱灾,这工作机会就更加难能可贵。
孟婶子也是听之前言夙那话音,做最后的争取。
言夙沉吟了会儿说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吧,第一个月还是一百文,算是试用期。”
孟婶子倒不懂这试用期是什么,言夙只好解释一番。
“咱们也是第一次相处,各方面的习惯总也是要磨合一番不是?”
孟婶子心底有些不愿,这是不是表示她随时可能被辞退?
——虽说雇主随时辞退雇工是常有的事儿,可言夙在这还没开始工作的时候就提出来,总归是让她心中惴惴不安的。
“如果咱们相处的好,一直做下去,这第二月的工钱就一百二十文如何?”
言夙打算了一下,自己多采一些药草,应该能积攒一些银钱。
然后可以在落花村买地、落户、种植草药挣钱。
言夙也是到了这时候,对自己未来怎么赚钱养崽,有了一个比较明确的计划——毕竟是初当人,连饭都不怎么需要吃,“人生规划”这种东西在他的意识里可不就是不存在。
学着当人,也学着做人生规划。当然,这计划也是初定,虽是都有修改的可能。
孟婶子听着第二个月起就有一百二十文,直涨了二十文,顿时就点了头。
——本来第一个月就不算少,干的好第二月还能涨二十文,孟婶子怎么能不动心?
这会儿更加庆幸自己虽是琢磨了一夜,但到底也“果决”,不然这好工作怕是就落到了别人的手里。
孟婶子满脸喜色的说回家准备,明日就开始上工。
言夙自然也点头。
依旧将崽崽们托在梁飞家,自己继续上山。
告别时,蓉娘却是叫住言夙,神色有些许异样的低声说了一句:“孟婶子做事儿还是麻利的,不过事关孩子,你还是多上一份心的好。”
——蓉娘说的也是事实,孟婶子干活在村里是排得上名号的。
但之所以并没有直接去找她,梁飞他们也是怕言夙和孩子们与孟婶子相处不来。
言夙点点头,事关崽崽们,他肯定会多加小心了。
并不是说找到了一个保姆,就彻底将崽崽们的事儿托给保姆,自己不管不问了。
~
之前的路线,言夙都还记得,而且这次只是采摘那些较为珍贵的草药,言夙直奔目的地,可是省了不少时间。
时间充裕了,收获也就多了不少。
言夙出山的时候是满载而归。
倒是让荷锄回家的村民们疑惑不解,这个时节山上可没什么野菜了。要是昨夜下了雨,到时还能捡点蘑菇。
可偏偏这都清朗好些天了。
不过他们跟言夙也不那么熟,就没好意多问。
言夙到了梁飞家接两个崽崽——言夙也是一直采摘草药有点入迷,那可都是钱啊。
一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天色昏暗,早就过了饭食的时间。
临走时却是被梁飞塞了一块菜馅饼:“你就是再惦记着赚钱,也别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认识的最初,梁飞还各种猜测言夙的身份,但是现在,梁飞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多久没“分析”言夙的来历了。
反倒是真的把他当自家弟弟似的惦记着。
言夙拿着还温热的馅饼,虽然不饿却也没有塞回去——他总觉得这个时候塞回去,梁飞会很是不高兴。
“飞哥,明日你打猎吗?”
“我们带多点,去县城里卖一趟怎么样?”
梁飞刚想说自己是准备去的——他自己去的时候,能打到多少,那可就是全凭运气。但他也总不能跟着言夙,等言夙送他獐子吧?
却没想到言夙忽然提到要去县城,不免疑惑的问了一句。
“霍老大夫说,这些药材最近也是得到县城里的瑞安堂中才能收的了。”
——其他的地方,药铺到底小了些。不是没能力收,就是恶意压价。
梁飞这才知道言夙这两天都在采药,还是跟霍老大夫学习的辨认药材。
只是这要去县城,却是不容易的。
去镇上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脚程,这去县城之中,怕是一天是没法儿一个来回的。
“县城较远,近期那流民之事还没个准头,我不放心一走两三天。”
言夙疑惑的回望,就算是有去镇上三倍远的路,他也能一天来回的呀。
梁飞:“……”!!老子就是不想当风筝!
只是药材方面,梁飞懂得不多,怕不及时炮制,会损失药性,到时候怕是要遭到压价。
最终梁飞道:“行吧,明日上山打猎,后日就去。”
——这就是下定了决定回程的时候,别言夙扯着回来了。
不,到时候老子一定要让他背我,当弟弟的背一下哥哥又怎么了?梁飞望着言夙远去的背影,露出冷笑,绝对不会再被这小子拽着走了。
~
言夙回去将馅饼塞给沈飞玹,算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给沈少爷吃“干粮”。
沈飞玹也不嫌弃馅饼粗糙,反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可见人一旦饿狠了,吃什么都是格外的香。
——当然,沈飞玹倒也不饿,纯属就是吃汤汤水水的久了,被馋坏了。
言夙给两个崽崽洗漱、安置好,来跟沈飞玹说:“明天开始孟婶子来做饭。”
“我后天会去一趟县城,到时候麻烦你看着点两个孩子。”
——沈飞玹虽然也跟他不熟,甚至还有伤,但到底是个大人,可比小孩子清楚危险不危险。
沈飞玹吃他的喝他的,看一眼孩子怎么了?
沈少爷不情不愿的哼唧了一声,开口道:“既然去县里,就去钱庄帮我换点银子。再给我带几身衣服回来。”
沈少爷是受够了自己现在这样——哪怕身上的衣服是他往日最喜欢的布料所制,可都成为布条了,他还怎么爱的起来?
沈飞玹觉得自己都能缓慢动弹了却没想着有多远走多远,那纯属就是现在这衣服拖累的他。
言夙一听要买衣服,就有不情愿,毕竟他现在还都只有一身衣裳呢——也亏的这些天天气好,晚上洗了,白天还能穿。
不过沈飞玹说的钱庄换银子,倒是让言夙有了兴趣。还有地方能换银子?又要怎么换?
就见沈飞玹从荷包拿出之前言夙极为嫌弃的叠起来的纸张,展开后,上面是各种图案,以及大大的几个字。
“这是五十两的银票,钱庄在三王之地都有分舵,均有兑换。”
这是沈飞玹手中面额最小的一张银票,但却是言夙这么久以来听到的最多的银钱。
他诧异的捏着这张纸,竟然能兑换到这么多银子吗?
银子比铜钱大,而这银票,比银子更大?
——沈飞玹本倒是想多给一点,但想到这边又不繁华,哪怕是县城里的衣服大抵也买不到他满意的。
既然都买不到甚满意的,又何必出更多的钱呢?
言夙拿着银票,又打量沈飞玹,再看看沈飞玹的荷包。
为什么之前自己就没把这荷包据为己有呢?
沈飞玹觉得身上有点毛毛的,言夙这眼神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
“买了东西余下的银钱你都可以留下,算是我还你的药钱。”沈飞玹冷硬的道,那么几百文的药钱,给这么多银子,总是够了吧?
“不过你可得给我买舒适一些的衣服鞋袜,否则本少爷定然对你不客气。”
——沈飞玹刚才忽然想到,言夙要是为了多留下些钱给他买些粗布麻衣怎么办?
沈少爷的横眉冷目盯着言夙,大有你敢敷衍的话,本少爷就鲨了你的意思。
而言夙却是更在意这银子和银票之间的关系,根本没在意沈飞玹到底有多凶。
——当然即便注意到也没关系,反正沈飞玹也不可能打的过言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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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猎的过程依旧很是顺利,言夙说要多猎一些,最后要不是梁飞喊停,只怕言夙都能将整座山都给清扫一遍。
最后除了言夙的两筐药材,还有野鸡野兔、麂子獐子若干,整理到最后,那担子都用上了一根男人小腿粗细的木棍才能挑的起来。
——这任谁来说,都得是借个骡车、驴车赶着去城里。
可回程的时候,言夙能背一个梁飞,难道还能背着骡车一道回来?
咳,这就算言夙不觉得重,可这未免也太吓人了不是?
言夙挑起担子,哪怕没什么技巧,却比梁飞还要轻巧,速度丝毫不减。
两人天际发白就启程——也实在是不方便再举着火把,所以才等到这天色将白的时候。
昨夜言夙就跟崽崽们说好了,虽然走时两个崽崽还没醒,但昨天孟婶子和沈飞玹都看顾过崽崽,想必今天应该也能适应。
当然,蓉娘和平安两兄弟也是会去看看的。
言夙和梁飞两人快步赶路,梁飞一开始倒还能跟上,渐渐就有些体力不支,到最后言夙直接将东西都挑了过来。
路上遇上一连驴车,就要梁飞坐了上去。
——梁飞本来自然是不愿意,可看着言殊脸不红气不喘,自己却已经汗流浃背,最后还是上了车。
他是真的跟不上言夙的速度。
那驴车的车夫本还以为遇上一桩大生意——虽然这货物重的,可能让自家驴子有点吃力——哪知道确实是赚了钱,却只赚了一个人的车费。
另一个人不但不坐车,还把坐车这人身上的货物都给扛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