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季殊低低应了一声,缓慢偏头在云乔的唇上一吻,“晚安。”
他和云乔是合法夫夫,是互相喜欢的恋人,他们之间的界限要超过一般亲密关系。是他还畏手畏脚,不敢更多尝试和回应。
活两辈子并不能让他比云乔更勇敢,但他会努力去学,去适应云乔的节奏。
回到熟悉的地方,季殊不再认床,他大概还未想好以后要怎么做,就跟着云乔的呼吸节奏沉沉睡去。
这一晚他梦里是前所未有的安静和安宁。
清晨五点,云乔季殊先后醒来,刷牙洗漱后,季殊稍稍低头,在云乔的额头轻轻一吻,“早安。”
云乔扬起笑脸,感觉自己真的在季殊这句早安里焕发了新一天的全部活力。
在季殊期待的目光下,云乔在季殊嘴角回了一个早安吻。
跑步,浇水,煮汤,吃过早饭后,云乔送季殊坐车去上班,然后他再带上云阀和明心往疗养院那边去。
“哥,嫂子今天心情很好嘛。”
云阀学着老太太揶揄的神色看云乔,他就很想哪天合情合理围观一下云乔怎么哄的季殊,“绕指柔”什么的很适合形容被云乔哄顺心的季殊。
云乔看过来是,云阀立刻收起小表情,问起他真正关心的,“嫂子真的不陪我们去吗?”
“我能应对,小花儿可以相信我。”
云乔说着手往云阀头发上揉了揉,他能体会到云阀对他维护,但他确实没那么不经事儿,在云阀和季殊都这般在意的情况下,他更不会让自己吃亏。
“好的。”
云阀乖乖点头,不再纠结有没有季殊镇场的问题。
抵达疗养院后,冯铮陪云阀去看望小金瞳,云乔领着明心去进行更系统全面的检查,也把明心的身体情况如实相告。
“你的发声带只需要一个小手术就能好,当然,这种好是发声生理条件达成,你还得跟着发声老师学习怎么说话,至多半年时间,你就能和我们正常交流了。”
明心闻言点点头,双眸明亮,充满了希冀,半年对他才刚开始的人生而言一点都不漫长。
他朝云乔弯了弯大拇指,【谢谢!】
云乔轻轻点头,继续把剩余的体检报告调出到投屏上。
“但更严重的是你的心脏,先天和后天的因素都有,治疗期相对漫长,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
云乔教明心识别先天发育不全的心脏和正常人的心脏的区别在哪儿,以及相应的医学知识,三到五年在没有他们介入治疗的情况下,是明心可能活的时间。
同时明心还有随时猝死的可能,一次剧烈运动后,一次过于寒冷的夜里……明心身上的病气和他拜了多少佛无关,是真的在生病。
“现在开始,你的饮食要由我全部做主。别担心,今天还是给你吃素斋。我们慢慢来。”
明心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主观上有些不敢相信,但应对云乔说的那些症状,他几乎全对上了,只是他说不出话,没法告诉三智师傅和主持。
寺里养了那么多人很不容易,他能被捡回去抚养长大已经很幸运了,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
“现在,拿上它,我们去办住院手续。”
云乔把一套全新的病服给明心,明心的情况需要住院观察,入户口手续的事儿,云乔已经委托李胜帮他去办,一周内能弄好。
之后他就是明心户口本上的监护人。
现在明心还得靠季殊的关系,在疗养院先进行第一次手术前的调理。
明心双手接过衣服,再习惯性地合十朝云乔拜了拜。
云乔轻轻一笑,“除了饮食和学习方面,其他都可以继续按你的喜好来。”
云乔领着明心去完成了住院手续,单人房,不是独栋病苑那边,而是主楼心脏科室的重症病房,护士和医生的巡房更频繁,或有问题也能得到更及时的治疗。
下午三点,云乔来到明心的病房来接云阀,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明心主治医师之一的刘珺。
“……我弟弟拜托你照顾了。”
“放心,你弟弟就是我弟弟。”
刘珺朝明心露出尽量和善的笑容,再一拍云乔的肩膀。
云乔走到明心的病床前,他俯身下来,手在明心的额头按了按,再扬起浅笑,“我教你的记账学会了吗?”
明心点头,并把老太太送他礼物的平板里调出记账本,给云乔看他的记录。
事无巨细,包括云乔给他吃的那颗糖,他都单独记下来了。并且这个记录还在完善和增加中,他还想把他此前在西隍寺的吃穿住也以记账的形式记下来。
“好。”
云乔扫一眼就不细看,他站起身,再斟酌了一下语句,和明心继续说明,“等你情况好一些,能给在家里治疗了,我就接你回去。”
第二次下山的明心刚到季家第二天就长住医院,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但明心的情况每耽搁一天就多一分风险。
明心点头,再朝一直在病房里陪他的云阀笑了笑,比划起来。
【不用为我担心,我听医生的话。】
“我明天也和我哥来看你,记住这个……”
云阀已经在病房里教了半天明心手表和君诺小程序的使用技巧了,在开放权限的时间段内,他们是能联系上的。
云阀交代完,就背上自己的背包到云乔身侧,他们从明心的病房走出来。
这几天,云阀的成长和感悟很多,人性之恶,以及生命的脆弱和无常。
“如果我们前天没去寺里,明心和小妹妹怎么办?”
云阀的眉毛蹙成了八字,莫名有一种后怕,仿佛自己也差点参与进两条生命消逝的推手群里了一般。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人在死,病痛,灾难或者纯粹意外。你,你嫂子,我,都是普通人,是人就有局限,我们救不了所有人。”
云乔给云阀系好安全带后,自己也坐好,对上云阀依旧迷茫的目光,他轻轻一笑,“我们问心无愧即可。”
没有视而不见,没有助纣为虐,而是力所能及做了该做和能做的。
“你不需要完全接受我的回答,你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
云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头的那点沉重散去了部分。
总归明心和那个女婴没有真的死去,这比什么都重要。
“大舅舅讨厌爸,也不喜欢我和云闲。对你的话,我估摸大舅舅和大表哥不会给你脸色。但大舅妈和小表姐就不一定了。”
云阀努力给云乔分析苏家那边的人情关系,约摸有些复杂。总之,他长到八岁,除了和苏曼青每年去看一两次外婆,平时都不和苏家那边往来。
上次云乔和季殊的大婚,云晖和苏曼青应该也是送了请帖过去,但苏家那边没一个人现身。
“小舅舅我就见过一次!有点记不清他了……但很帅就对了。”
云阀努力回忆,约摸是在他的三周岁生日宴会见过小舅舅苏尹青,苏尹青长居国外,偶有回国也很难见着人。
这次听苏曼青的语气,苏外婆的身体不太好,云阀也不确定他会不会现身。
云乔也不打断云阀的碎碎念,他的目的很纯粹,就是去看望血缘上的外婆,其他苏家人对他们什么态度都不重要。
他秉持对待云家人的一样的态度,能处就处,不能处就远离。
如今苏家的和云家家底相当,但在二三十年前,苏家会更显清贵,往来接触的人家比较固定,偶有举办宴会邀请的人都比较固定。
与云晖交恶后,苏家就再没有往云宅送过一封请帖,与苏曼青的电话内容也只局限在苏外婆身体相关的话题上。
而做出这个决定的,不是苏家长子苏长青,而是患病前的苏老太。
苏宅门口,云乔抱云阀下车来,先苏家人迎上来的,是更早十分钟抵达的苏曼青。
“阿乔,这是你大舅舅。”
云乔朝苏曼青身后几步的苏长青半鞠躬,“舅舅好。”
“舅舅好。”
已经换苏曼青抱的云阀也跟着问了好。
苏长青收起目光里的打量,朝云乔和云阀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进来吧。”
“妈,我自己走。”
云阀说完踢了踢脚儿后,才被苏曼青放下来。
“我以前是虚胖,现在是强壮。”
云阀举了举自己的小胳膊,他现在看着瘦了一点,但体重一点都没变少,还长高了一厘米,苏曼青这靠一周两三次瑜伽锻炼的,再多抱他一会儿就会感觉手酸了。
苏曼青揉了一下云阀的头发,神情缓和了许多。
他们一行进入苏宅后,没有在客厅多停留,而是被领去了苏老太的居所。
苏家的家庭医生从卧室里走出,朝苏长青低声说明,“刚喝了药,可能还要闹一会儿才会睡。”
毕竟苏老太的年岁和体力在那儿,即便真闹起来,也不会和刚发病时那样伤人伤己,需要好几个护工才能控制住她。
“你们进去看看就出来吧,妈……已经认不得人了。”
不仅仅不记不住云阀,不认苏曼青,他们这些长年和她住一起也难记住了。
苏曼青点头,要再去抱云阀时,他已经给云乔单手抱起了。
“我来。”
云乔另一只按在苏曼青的肩上,轻轻一拍,他先进卧室里。
一张靠墙两米大床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白发老太太,嘴.巴里念念叨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云乔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她说的话也不是国语,而是非洲地区的小语种。
恰巧云乔曾经为了找资料,专门学过相近的小语种,能听明白苏老太话里的一部分内容。
“妈,曼青带她两个孩子来看你了。”
苏长青跟进来,站在床边对苏老太说明了一句,随后他看向云乔。
大抵等着云乔和云阀一两句问好后,他就能把人领出来,再送出苏家去了。
“什么是错的?合成方式不对吗?”
苏长青苏曼青以及云乔肩头的云阀都偏了偏耳朵,云乔说的话,他们也听不懂。
“你是谁?你怎么出现在我的实验室的?”
苏老太抬眸十分警惕地看着云乔。
云乔继续用小语种和她对话,“我是实验室新来的同事,你可以叫我Joe,我对你研究项目的新材料很感兴趣,或许我能帮上你的忙。”
“真的?”
苏老太无缝切换回国语,警惕和敌意散去少许,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在牵涉到实验室项目相关时,都用非洲小语种在内的语言进行思考和设定相关的暗码。
云乔没有说是或者不是,而是快速用小语种和苏老太阐述他看过的一些相关论文内容,现在各国相竞研究更高级的生物材料,相关的论文和专利不时就有更新。
云乔对着方面比较关注,所以能苏老太聊起来。
而苏家的产业和医疗器械相关,有自己的研究所,更早年的时候是苏家二老亲自主持。
云乔和苏老太一聊就是小半个小时,苏老太也完全放下了对云乔的戒备,把他当成了苏家研究所的新生力量。
“你结婚了吗?我女儿曼青正在找对象,我介绍你们认识。”
“妈……”
苏曼青哭笑不得地喊一句苏老太,这句话她听懂了。
“我结婚了,我丈夫叫季殊。”
云乔笑了笑,倒不觉得尴尬。
“我真正的职业是医生,你已经连续工作几天了,你现在最需要休息。”
苏老太也确实感觉到困意,就按照云乔的要求躺下,任由云乔帮她把被子盖上,她笑了笑,“你这个小伙子挺会照顾人,我家曼青可惜了。”
“她有她的幸福,我也有我的。”
云乔说着抱着云阀直起身,“听医生的话,养好身体,研究所和你的家人都离不开你。”
苏老太眼睛缓缓闭上,在药物和云乔的语言安抚下很快睡着。
卧室里完全安静下来,苏长青许久才收起脸上的惊色,这个房间已经很久没有过类似的温馨和宁静了。
每次他们试图和苏老太沟通或者唤醒她记忆时,都会遭到不同程度的暴力抵抗,更经常是靠药物将她控制住。
到如今,包括苏曼青在内都有共识,认为苏老太活着比死了要受罪。
出了房间后,云乔开口和苏长青说他的判断。
“外婆的敌意,源自对刺探研究所情报的相关臆想。你们与她交流时尽量不要询问或试探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要做什么这些,她大概率不会剧烈反抗。”
“好……好的。”
苏长青点了点头,抬起目光不由得又打量了云乔一眼。
“我哥哥是很厉害的医生!”
云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苏长青,不希望他怀疑云乔的专业能力。
云乔倒不在意苏长青怎么看他,他抱着云阀去到隔壁家庭医生的办公场所,和他更多了解一下苏老太的病情,以及她现在正在用的药。
“哥?怎么了?”
云阀最能感觉云乔的情绪突然地下沉。
云乔轻轻揉了一下云阀的后颈,“回家再说。”
苏长青和苏曼青最后从苏老太的卧室里出来。
苏长青低语道,“你这个儿子还行。”
苏曼青略讶异地看一眼苏长青,这是苏长青第一次和她提起云乔相关的话题,云乔认亲到现在半年多时间,苏家包括苏长青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