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组织的人明白,副盟主不可能是担心变成腾蛇会引起众人怀疑。
现在时间紧迫,离正午只差一个时辰。以他们对孟汮的了解,如果万不得已,对方宁可暴露青龙原形,也会带大家去北方找到獬豸。现在孟汮不动,应该是在寻找更好的办法。
孟汮转过头来,笑道:“怎么看出来的?”
他的手掌仍然抵着那块坚冰。坚冰仿佛往前移动了些许,但孟汮又往前踏了一小步,掩盖了自己和冰面之间距离的异样。
一个堂主传音道:“‘顺天’的人没有直接飞过去。只有走到死胡同的时候,他们才会往前飞一段距离。若真是好办法,他们为什么不用?”
“逆”组织这边的气氛冷静和谐,而隔着几道墙之外的某些组织已经开始慌乱。
他们的原形不会飞,通过裂谷时采取了和虺蛇一族类似的办法,要么祭出法宝拦截相柳,要么用修士塞住相柳的九张蛇口,趁机通过。
见附近的不少组织都走了,寐鱼一族忍不住开始寻求毕方一族的帮助:“如果带我们通过这关,事成之后,族中的灵石和美人分你们……”
天空中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多已经飞远的人被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灵力击中,空气里弥漫着羽毛烧焦的气息。獬豸浑厚的声音传来:“一旦犯规,直接淘汰。”
转瞬之间,坠落的人就被从秘境中弹了出去。在獬豸手中的羊皮纸上,这些人的名字也全部被抹除。适才还在寻求庇护的寐鱼一族大吃一惊,马上闭口不提刚刚的事情了。
“逆”组织众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九寨城的堂主恍然大悟:“獬豸的规则是‘走到’最北端。如果飞行距离过长,就会被视为犯规。”
毕方的族长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他留了个心眼,既没有效仿鸾鸟等族的举动,也没有盲从“顺天”,而是在原地静观其变。
确定短途飞行无事,而长途飞行犯规之后,他当即命令族人变回原形,越过冰墙,丝毫没管向他们求助的族群。
这迷宫本就占据了秘境中一半的面积,想在午时之前走出迷宫,争分夺秒尚且赶不上,他们哪有闲心带着竞争对手离开?
冰川上的温度越来越低,被困众人的脚都要被冻在地面上了。但玄武统领制造的冰墙尚未被融化,他们又飞不过去,除了骂骂咧咧,并无其他办法。
孟汮若无其事地离开冰墙,分别给“逆”组织的人传音。左护法收起了用于取暖的火焰,和九寨城的堂主分别按上了周围的两道冰墙。
发现“逆”组织的动作,旁边很多组织都诧异地看着他们。
这是要融冰?可根据厚度来判断,这两道冰墙是天地意志的产物,根本无法被融化!
“嗤——”寐鱼族长不屑地拉长了声音,还是想寻求其他族群的庇护。但下一秒,他的话就被周围人的惊叫打断:“冰墙动了!”
“逆”组织的人或推或拉,转瞬之间就改变了许多冰墙的位置,势如破竹地开出一条路来。
冰墙被移动,迷宫的构造也随之发生变化。原本的死胡同可能会消失,原本的坦途也可能会被堵上。寐鱼一族的人看见“逆”组织的人迅速离开,忍不住道:“喂,等等我们!”
他们不知道究竟哪些冰墙该推,哪些冰墙该拉?哪些能动,哪些又不能动?
有些组织心思活络,虽然不知道正确的破阵方法,但一阵乱试之下,也强行开辟出路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移动冰墙,便有人故意用冰墙堵住对手的道路。
由天地意志创造的冰墙被移动后,在一柱香的时间内,不能被再次移动。虺蛇族长的所有下属都折在了裂谷里面,他一个人推冰墙的速度赶不上其他组织四面合围的速度,很快就被死死地困在了冰墙中。
在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关卡的名称,或许可以叫做“合作”。而现在,已经没有下属可以帮他了。
水镜外面,神兽夫诸柔柔地笑道:“他们终于发现了冰川迷宫真正的玩法。”
“早在通过裂谷的时候,他们就应该发现,森林那边的土地,是沿东西方向滚动的。所以出发时间不同的组织,会散落在裂谷的不同区域。那边炽热,这边寒冷。那边的土地可以移动,这边地面上的东西就可以移动。”
它对獬豸道:“我有些看好第一个发现迷宫能够移动的人。”
“顺天”的人已经领先了很长一段距离,却忽然听见后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甚至还有冰块滑动的声音。依附“顺天”的几个组织转过头去,发现他们费心寻找了半天路线的迷宫,竟然正在被人暴力移动!
玄武统领火冒三丈,看见最前面的是“逆”组织的人,稍稍一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他脸色又红又青,对下属怒道:“你们看见了么?有的冰墙可以移动,有的不能移动,但那几个人在里面走得游刃有余,仿佛知道该动哪些冰墙似的。‘逆’组织的护山大阵就是这种变来变去的阵法,做出这种秘境,那两个神兽分明是向着‘逆’组织!”
他话音未落,“逆”组织的人就追了上来。孟汮和众人从不同方向移动冰墙,直逼“顺天”剩下的四个人。
“顺天”的人也移动冰墙反抗,但他们实在不了解阵法,很快就被“逆”组织逼得无处可去。玄武统领刚推开面前的冰墙,就被后面的冰墙砸进了寒潭里。四面冰墙合围,牢牢地困住了他。
孟汮冷笑道:“你困住我们,我们也困住你,一报还一报。”
玄武统领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刺骨的寒意从他的四肢百骸升起。水族血脉最怕的就是过冷、过热,或者脏污的水,无论修为多高,这些东西都会让他们生理不适。
“你等着,下个关卡我就弄死你。”玄武统领用灵力抵御着寒潭里的冰水,脸色铁青,“等你死了,‘逆’组织就不可能有人中选天地共主——”
他瞪着孟汮,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眼中的一抹诧异。
玄武统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阴险地大笑道:“他们不会没告诉过你吧?‘逆’组织这次来的所有人,除了你之外,都是参加过上次选拔的。”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在獬豸的羊皮纸上,他们的名字是暗金色的。暗金色的名字,只比彻底消失好一些。”
左护法心头巨震,因为身边孟汮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
“无论是世人意志还是天地意志,都是非常挑剔的东西。”玄武统领眯起眼睛,话语宛如毒蛇吐信,“被淘汰过的人,不会有被选中的可能了。真正对我们有威胁的人,只有你一个。”
孟汮的脸色愈发不好,是“逆”组织众人很少见过的神情。他转过身来,左护法忍不住道:“副盟主!我们以为,盟主会告诉你……”
她的话声渐渐小了,像是心虚似的。在组织里,大家都不想揭盟主的伤疤,因此没人愿意主动提起盟主曾经失败过的事情。
这位新任副盟主年轻,不知道“逆”组织创建的经过。只要对方不问,他们也不会明说。因为一旦说了,就必然逃不开失败的事情去。
孟汮深深地吐了口气,神色又冷静得一如既往。
他立刻想到,既然师兄参加过上次选拔,成为天地共主应该也是师兄的梦想。
那么,这么长时间以来,师兄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告诉他,想让他成为天地共主的?
他知道师兄有秘密。但出于尊重和信任,关于师兄的事情,向来是对方不说,他就不问,组织里的其他人更不会主动向他提起。没想到……
他现在很想见师兄。
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在正午前找到獬豸。
左护法等人感到周身的气压都降低了。孟汮按下复杂的思绪,淡淡地道:“我们先离开这里,过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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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逆”组织的人沿着冰川迷宫远去,有些懂得阵法的组织勉强能够跟上,但不懂阵法的组织胡乱移动冰墙,反而容易把自己困在死路里。
眼见“逆”组织众人的背影已经缩小成几个黑点,毕方族长忍不住出声道:“前面‘逆’组织的人,要不要合作?”
“合作?”孟汮的声线非常冷淡,“怎么合作?”
他和“逆”组织的人一边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移动冰墙,一边迅速向迷宫尽头奔去。距离正午还有半个时辰,迷宫才走了一半。后面还要寻找獬豸,他们必须加快速度。
毕方一族原本在迷宫中占据领先地位,但在“逆”组织迎头赶上后,毕方族长就意识到了对方的潜力。
他传音道:“你们和‘顺天’有仇,我们也和他们不共戴天。百年前许多世家大族都被打成了低等血脉,其中某些族群联合在了一起,形成了新的组织,叫做‘凰’,我就是这个组织的人。下一关很可能是竞争,到时候我们联合起来,一起对‘顺天’下手。”
取凤凰的凰作为名称,原形同为神鸟的毕方一族大概率是这个组织的核心。毕方族长的合作请求,应当是有一定分量的。
孟汮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清朗的声音遥遥传来:“可以,但你们要立血誓。”
很快,滴有血液的契约纸朝毕方族长飞掷而来。毕方族长代表“凰”组织滴上鲜血,在前两个关卡内合作对付“顺天”,不得反水的契约顺利签订。
作为回报,孟汮用传讯符告诉了他们破阵的方法。
“凰”组织和“顺天”早有积怨,几个同样和“顺天”有仇的组织隐约猜到了毕方族长提出的条件,也开始向“逆”组织寻求合作:
“我们在森林里被‘顺天’困住,很多人都被那些植物吃了,对付‘顺天’的事情,也算上我们!”
陆陆续续地,这些组织都接到了“逆”组织众人扔过来的契约纸。
有些组织略懂阵法,觉得自己能在正午前走出迷宫,没有寻求合作,但更多的组织没有这样的把握。
寐鱼一族就完全不懂阵法。他们从前不是什么世家,获取灵石的主要方法是售卖族中的美人。他们和“顺天”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对方还算他们的大主顾。
寐鱼族长并不想开罪“顺天”,趁着孟汮走出他的传音范围之前,迅速地道:“我们可以用美人换合作吗?被调|教好的美人,能永久维持鱼尾,腔体敏感带水……”
回复他的是带着森然寒意的一声暴喝,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滚。”
寐鱼族长当场呆滞。
“逆”组织的盟主就是出名的美人,可惜是杂血,好像没有原形。他提起美人,到底为什么会触及这位副盟主的逆鳞?
等到冰墙终于可以移动,玄武统领脸色铁青地从水潭中爬了出来。依附“顺天”的几个组织中有人懂得阵法,在玄武统领的驱使下,众人合力推开冰墙,一路向北飞奔而去。
“逆”组织已经彻底离开了迷宫。在他们面前,又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森林。只是这片森林非常平静,并没有那些会吃人的植物。
绿色的太阳仍然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上,拖着长长尾羽的鸟类神兽从空中经过,和他们来时的景象十分相似。
一个堂主疑惑地道:“这又是什么地方?如果裂谷是这片秘境的中心,按我们走的距离来说,早该走到最北端了才对。要说是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那也不对。这里的植物没有变异,土地也没有副盟主早先提过的滚动情况。”
在推动冰墙之前,孟汮将森林处土地会滚动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土灵根的那位堂主恍然大悟,之后便一直将部分注意力移到脚下,感知地面是否在滚动。
孟汮道:“不要再往前走了。”
他盯着那轮墨绿色的太阳,不一会儿,忽然道:“你们觉得,刚才惩罚违规者的獬豸,是在哪里出手的?它在秘境里的什么位置,才能看到我们所有人的反应?”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空中。”
如果獬豸想在秘境里观察他们,躲在神鸟背上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项。
孟汮仰望着空中的神鸟,对木灵根的堂主道,“虽然我的猜测不一定准确,但是……我们变一棵足够高大的梧桐树出来。”
他不确定那是不是凤凰。
但木灵根的修士,在整个秘境里都没有太特殊的作用。
很多神鸟的习性在这片大陆上已经失传,但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一句话,凤栖于梧。目光扫过面前的森林,他并没有发现梧桐树。或许这就是獬豸能一直在空中观察他们的原因。
那位堂主明白了孟汮的意思,但他询问道:“副盟主,我们要不要用弓?”
如果直接把凤凰射下来,是不是更快些?
孟汮道:“别忘了獬豸说过,这个关卡可以叫……‘合作’。既然不适合杀人,我们最好也不要伤害神兽。”
说到“合作”的时候,不知为何,他忽然顿了一下。
那个堂主领命,参天大树拔地而起。众目睽睽之下,高空中的神鸟绕着极其高大的梧桐树飞了几圈,终于落在了树枝上,发出一声疲惫的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