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陆奶奶颤颤巍巍抓住陆爷爷的手,管家连忙在她站起前,让佣人捧起画卷,好让两位老人看个真切。
岑星在网上查到,陆奶奶是位国宝级琵琶演奏家,他找到陆奶奶年轻时演出的照片,顺藤摸瓜看到婚后采访,提到陆爷爷常亲自给爱妻画像,他便将照片上的琵琶美人用国画重现。
他想得明白,以陆爷爷和陆奶奶的地位,什么都不缺,只有用真心,才能打动。
被冷落的陆明燊这时淡淡开口:“是小星自己画的。”
岑星心中一动:他怎么知道?
“真的吗?”孟谦没想到陆明燊为了岑星,这种弥天大谎也说得出口,他勉力维持笑容,故作惊奇道:“我怎么没听过星哥哥会画画?什么时候给我们露一手?”
“因为我画得不好,怕爷爷看不上。”早知他会这么说,岑星低下头,谦虚道:“听说您这里的温室有一株名芍药‘醉娇红’,我想画下来、挂在和明燊的新房,可以请爷爷指点一二吗?”
“那可太好了。”陆爷爷戴上老花镜,握住老伴的手,赞不绝口:“这画好,线条流畅、色彩沉稳,没十年以上的画工,我是不信,小星不错。”
岑星脸一红:“是因为画里人好看。”
陆奶奶高兴得合不拢嘴:“看这孩子,长得多俊、还会说话,有你陪着明燊,奶奶就放心。”
看着和陆爷爷、陆奶奶谈笑自如的岑星,还有一旁眼里满是他的陆明燊,孟谦把掌心掐出血痕:他不会输的!
快到晚饭前,在楼上不知道谈了多久的陆、孟两夫妇,方姗姗来迟。孟家夫妇一眼不看岑星,径直坐到孟谦旁边,三人说悄悄话;陆夫人则是推了推陆父,自己坐在陆爷爷身旁。
“你就是小星吧,”陆父把孟家三人的举动尽收眼底,看到岑星,主动上前向他伸出手:“以后明燊就请你多多照顾。”
岑星客气道:“你的儿子这么优秀,能和他在一起,是我的幸运才对。”
“对了,”陆父在陆明燊身边坐下,他和大儿子一样,讲话单刀直入:“听说小星在马场做直播?年轻人的东西我不是很懂,明燊你能跟我说说吗?”
“新式营销。”对父亲的问题,陆明燊早有准备,点开手机中的报表:“小星直播至今不超过72小时,马场客流量增加……学员数量增加……流量与营业额的转化率为……期望能达到……”
“原来是这样,”看到数据,陆父心里有数,还没答话,便听陆爷爷怪责道:“整天就知道和儿子谈生意。”
瞥见公公婆婆看岑星的眼神,陆夫人脸色一变,强作镇定道:“小星,我新买了几条钻石项链,你能过来帮我看看吗?”
岑星正看陆明燊手机的折线图看得眼花,听到喊自己的名字,没注意是谁,随口答:“好。”
等他站起来,对上陆夫人看他的目光,心下一凛,脑中不由浮现起童年阴影:容嬷嬷扎针。
果然,陆夫人捏住他手肘暗暗用力,将他扯到偏厅,打了个眼色让佣人关上门,一把推开岑星,方才端庄和睦的脸此刻乌云密布:“你很得意是么?”
岑星不禁失笑:“我不懂你的意思。”
“别以为仗着爷爷奶奶喜欢,就在这里放肆。”陆夫人交叉手臂,昂起头看他,咬牙切齿道:“给你两天时间,不管在搞什么,立刻停掉。”她盯着岑星,眼里喷出怒火,嘴唇哆嗦:“让你进门,是伺候明燊,不是让你想些有的没的。天天往马场跑,是有心要刺激明燊吗?你怎么这么歹毒?丑话说在前面,万一你坠马断腿断手、瘫痪,我家不会养一个废人。”
静静看她气得五官扭曲,岑星眼底毫无波澜,他克制到对方说完,冷漠开口:“第一,我是和陆明燊结婚,并不代表你有权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第二,我选择马术,风险由我自己承担,不劳你费心;第三,我尊敬你是陆明燊的母亲,才想心平气和跟你沟通,希望你不要把儿子想成一个遇到挫折就一蹶不振的懦夫,我清楚他不是。”
双手握紧拳头,岑星眼中寒光乍现,像天边裂开的闪电,正颜厉色道:“你自以为他因意外残疾,就以后都不想再看到马,看似是为他好,其实是不相信他能面对,也不认为他能站起来。是,他是双腿残疾,因此他更需要被一视同仁的尊重和肯定。这种特殊对待,其实是在贬低、伤害他。”
明明岑星在长辈前温顺乖巧,此刻眼神锋利得像出鞘利刃,惊得陆夫人心底发虚,不知不觉没了底气:“你懂什么……”
“没什么事我先回去。”岑星礼貌退后一步,决绝转身,一拉开门,顿时怔住:陆父和陆明燊在门前,不知道待了多久。
“我们就是来喊你俩,”陆父责备看向呆若木鸡的妻子:“该吃饭了。”
晚饭表面上风平浪静,岑星坐在陆明燊身边,好几次偷瞄他的神色,刚他到底有没有听到?
饭后,趁所有人还在桌边,陆明燊发话:“小星不是说要和爷爷奶奶去画芍药?眼下有时间,我让钱叔在书房备好文房四宝。”余光瞥见孟谦想起身,他心底冷笑一声,不容争辩道:“其他人请留步。”
“来吧,小星。”爷爷向岑星招手,笑呵呵道:“让你看看爷爷收藏的墨宝。”
等岑星、陆爷爷和陆奶奶的身影消失在二楼,陆明燊面不改色,扫过对面的孟家三人……
*
“不错。”陆爷爷坐在太师椅,优哉游哉摇着扇子,见岑星收笔,他健步走到书桌旁:“画工这东西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穿越前,岑星从小跟外婆学书法字画,纵使技巧有些生疏,下笔见功底。他虚心道:“是有一段时间没练,让爷爷见笑了。”
“你别听他的,”听到两人谈话,陆奶奶从外面进来:“净会找茬。”
岑星放下笔,只见陆奶奶走到他身边,握起他的手,将一个沉甸甸的锦袋放在他手中,笑道:“明燊终于能定下来,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开心。”
岑星当自己只是履行职责,做不到骗老人,迟疑道:“奶奶,这不好……”
“好不好由我们说了算,”陆爷爷拍拍他的肩,与老伴会心一笑,感慨道:“明燊是我带大的,他的眼光我相信。”他似意有所指:“我们没老糊涂到看不清人。”
等岑星从爷爷奶奶的书房出来,大厅只剩陆明燊和陆父,父子坐在沙发上对饮,孟家人似乎已离开,陆夫人不见踪影。
“有空多过来吃饭。”陆父送儿子夫夫到门外,等陆明燊的轮椅升到车中,他小声在岑星耳边说:“他妈妈的性格就是那样,她是关心明燊,用错方式,给爸一个面子?”
既然陆父听到了陆夫人的话,意味着陆明燊同样听到,岑星笑了笑:“她说的我全忘了。”“谢谢爸。”
“明燊现在的情况,有一部分担子要落在你身上。”陆明燊是陆氏寄予厚望的继承人,陆父难免伤感:“只要他高兴,陆家不会亏待你的。”
回去路上,两人分别坐在车后座隔得最远的两边,岑星看对面的人一言不发,忍不住打破沉默:“刚才……”
“好好说话,不要乱动。”陆明燊面无表情,沉声提醒:“坐好。”岑星一靠近,他会闻到那人身上的香气,让他思路不畅。
我是会吃了你咋地?岑星忿忿想,他不就向前探了探身体!
按捺住不爽,岑星将陆奶奶给他的锦袋推到两人中间,低眉道:“这是刚才爷爷奶奶给我的,你收好吧,给你真正的伴侣。”
里面是一只翡翠玉坠,成色苍翠古朴,尤其陆奶奶提到“只留给长孙儿婿”,他万万不能收。
却听陆明燊道:“他们给你,你就收下。”
岑星皱眉:“可是……”
陆明燊斩钉截铁道:“没有收了当天还回去的道理。”
岑星悻悻道:“你的意思是等合同结束一起还吗?”那好,回头他列个单子记下,该退的退,没拖没欠。
陆明燊不说话。
车内安静了一会,岑星见他在望窗外,又问:“陆夫人是不是给过你压力?”
蹙起眉头,陆明燊警告道:“我喜欢在车里保持安静,不要问与你无关的事,不要越线。”
岑星:……
车一停定,岑星一声不吭踏下车,气鼓鼓跑进别墅,站在窗前看陆明燊的车开走,叉起腰,对玻璃做出个鬼脸,捏起嗓子:“我是AI总裁陆明燊,我能帮你,就能毁你,颤抖吧凡人……”
屋顶角落,摄像头一闪一闪。
作者有话要说:
1.岑星: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陆明燊:我错了QAQ
2.岑星:我学得像吗?
陆明燊:……
引用: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曹雪芹-《红楼梦》
第8章
马场新的一天天没亮就开启,晨曦和煦不刺眼,草地上的露珠还没化,像镶嵌在草尖的钻石。
照夜白的马鞍脱敏训练进展良好,过两天能上人,岑星的骑术重拾得差不多,他计划去找格里沙教练,商量是时候挑选新马,为将来参加正式比赛做准备。
“放开我!救命!”
经过兽医室时,岑星隐约听到极其微弱的呼救声,当他的手触到门把手,只听一声响亮的“啪!”,紧接一个男人轻蔑的骂声:“装什么装!以为我不知道这有隔音,哦,还是想添点乐趣?那就来……”
“放开他!”岑星一脚踹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将另一个两眼泛泪的青年压在桌上。后者脸上有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嘴角带血丝,颤声向他喊:“救我!”
暗暗去摸门边的棍子,岑星依稀有印象,青年是新来的兽医,另一人是谁?
“闭嘴!”男人不耐烦,反扣住兽医的手,粗鲁的动作让对方痛得冷汗直冒,他阴恻恻望向岑星:“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们是家务事,情侣游戏,别多事!”
“他不愿意,你就是犯法。”瞥了不住流泪摇头的兽医一眼,岑星沉下脸,握起棒球棍,挺直身板,傲然不退:“你不滚我就报警。”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岑星,我当是什么东西,”瞄到岑星身前的工作牌,男人冷笑出声,一把甩开兽医,本想推他一把,顾忌他手上的棍子,居高临下嘲讽:“靠爬床陆家的废物,了不起?跟他一样,是个没男人会死的垃圾!”
直面他鄙视的眼神,岑星岿然不动,寒声警告:“滚不滚!”
“呵呵,”男人狠狠剜了他一眼,手指先指向岑星,再指向抱住手的兽医,咬牙切齿道:“好!好!你们等着。”
“砰!”
男人摔门用力得玻璃窗震动,岑星看到兽医无力跌落在地,上前担心问:“你有没有事?”
江望潮——岑星看到兽医员工卡上的名字,地上的人脸色苍白,嘴唇咬出血,身体无法控制般颤抖,宛如惊弓之鸟。
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岑星一时想不起来,给他倒了杯热水,不经意瞥见,江望潮纤细的手腕上,除去抓痕,还有几道可怖的刀疤。
“谢谢你。”江望潮在岑星的搀扶下坐到凳子上,接过他递来的杯子,哽咽道:“对不起,把你拉下水,是我的错……”
“不管怎样,动手就是不对。”岑星温和顺着他的背,小心问:“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男人的反应显然要报复,除去孟谦又多一个搞事的,岑星不后悔,但总得有点防备。
“他是杨筑,你不认识?”见岑星摇头,江望潮似乎想起些什么,哭着说:“杨氏集团的执行总裁,他不会善罢甘休,真的很对不起。”
“不是很了解,听起来好low。”说出口后,岑星记起男人刚说的“家务事”,多少猜到两人关系,委婉道:“谢谢你提醒,我会注意的。”
从兽医室出来,岑星在手机上搜“杨筑”,第一条新闻便是一张油腻的脸,网页上杨筑的双眼与今早一样,阴险毒辣,让人联想到臭水沟里的老鼠,一身高档西装掩盖不住骨子里的老奸巨猾,还好意思买一堆吹捧他财大气粗、英气逼人的通稿。
还不如陆明燊的一半好看!岑星关掉网页,意识到不对,陆明燊只是性格奇怪,人品可没问题,长相更是人畜有别,跟这货相提并论简直侮辱。
在公司刚开完会,陆明燊一眼看到手机弹出的预览:“报告甲方”。
发件人是岑星,陆明燊眼眉挑了挑,点开是一封长邮件,里面原原本本说明兽医室发生的事,以及杨筑的威胁。一目十行读完,他指尖有节奏地敲打扶手,抬头问助理:“江望潮,江家的二儿子?”
助理点头,将平板递给他:“两年前的丑闻。”
发出邮件后,岑星准备好迎接狂风骤雨,没想到陆明燊不到五分钟即回复,只有两字:已阅。
岑星炸了:“什么意思?”还能不能正常聊天?
他以为陆明燊会怪他多管闲事,与杨筑有关的八卦新闻里,江望潮这个名字时不时出现。看完岑星才明白,为什么江兽医会说“对不起把你拖下水”,这位曾经的贵公子,如今说不定能和他在名声上比烂。
幸好,不到一分钟,陆明燊便回复:“你抗议杨筑在马场骚扰兽医,我会让人处理。”
真的假的?岑星翻来覆去看手机上的字,连小马工喊了他好几声都没听见:陆明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