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幻阵显然是为了柳渡夜而做,所以阵眼自然是柳渡夜,但戚陌根本无法唤醒柳渡夜。
他试过许多种办法,逼着柳渡夜说话,绑着他不让他活动,但这个幻境,除了戚陌能自动破除之外,它每四个时辰还会自己重置。
所以如果他不打破幻象,四个时辰后,柳渡夜又会从门外进来,与他再喝一次交杯酒。
戚陌叫醒识海里的命源,“我们现在何处?”
命源此刻十分惬意,他方才吸收了不少灵力,所以现在胖了一小圈,“在……大约在雪焰中心。”
“你不确定。”戚陌将它的魂体揪出来,就看到原本可爱的小姑娘现在成了一个俊秀的少年,少年两颊微鼓,看上去有些可爱。
“我之前被雪焰烧过,与他不对付,你抓我出来做什么。”命源小心翼翼道,“它暴烈得很,你们还是躲远一些。”
戚陌看他一句话也说不到点子上,有些无奈地敲他额头,结果手指停在他额前分毫处。
“你究竟想要如何?我待你不好吗,你为何要背叛我?”戚陌突然被一人从身后紧紧抱住,那人一双手在他腰上扣的死紧,几乎要将他勒断气。
“柳渡夜?”
*
柳渡夜梦见自己与戚陌两情相悦,他看着眼前对他笑得温柔的人,心也不自觉软下来。
但他醒过来,还是在一个黑暗的山洞中,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水滴滴下来的声音。
周围太过安静,所以滴水声格外清晰,吵得他心烦意乱。
他从这里走出去,就看到不远处一座山峰,那座峰上住着他梦里的人。
自小他的爹娘就被叔叔一家逼迫,不得已到山林里猎妖兽,结果尸骨无存。爹娘死后,他和兄长的处境越发艰难,叔伯因为他们资质过差,不给他们修炼资源,甚至有时候饭也不给他们。
他和兄长相依为命,好不容易到了十四岁,终于能够入仙府修仙,结果被叔伯借口逼进山林。
兄长为救他死在妖兽手下,而他则是被一朵业火入侵,熬过筋脉尽断的苦痛之后,他忽而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杀死了杀他兄长的妖修,将操纵妖兽的人剁成了烂肉,而后他昏死过去。
他没有一日不在受烈火灼心之苦,直到他遇见戚陌。
戚陌是个十分善良的人,每日和他待在一起,给他疗伤,而他待在戚陌身边,也惬意无必,逐渐,他心生了许多贪念,他想将这个人据为己有。
去凡间看了许多话本之后,他备好了结亲所需的一切,特意让成衣铺做了最好的两件喜服,他捧着小心从山林里采来的花,走到戚陌眼前。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他说自己要和人结为道侣,那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一时之间,柳渡夜犹如被雷劈了,他看着手中的那一捧花,久久说不出话,直到戚陌笑着跟他说:“我的道侣大典,你一定要来。”
他心内才陡然生出一个阴暗想法,他看着戚陌的笑脸,在暗处,露出一点疯狂的心绪。
他把戚陌囚禁在了一间屋子里,为两人穿上喜服,然后每日端着合卺酒,但戚陌对他从开始怨恨居多,开始时还会与他讲道理,之后,就不再愿意与他多言,看着他的眼神,也由开始的怨恨成了平静无波。
但他不后悔,只要看着人,也心满意足。
可是,可是他只不过是出去几个时辰,回来就见到戚陌一脸宠溺看着一人,在看清那人的脸时,柳渡夜脑中犹如被重石击中,他忍不住想要发疯。
可在他恨不得杀死戚陌,恨不得一起毁了这个世界时,他听到那个人终于愿意叫他的名字,甚至还有些温柔。
*
戚陌回身,看到柳渡夜呆愣在原地,眼中此刻一点神采也没有,他将一股灵力赶紧打进了柳渡夜体内。
没想到误打误撞,柳渡夜的幻境竟然和他的幻境重合了。
缓了许久,柳渡夜眼睛中才出现了一丝神采,看到戚陌他脸上一喜,然而喜悦还没有片刻,就因为脑海里的记忆,尴尬的脸色发红。
幻境中发生的那些,都让他恨不得立刻去将刚才的自己打醒,他甚至在幻境里,还欲强迫戚陌。
所以现在看见戚陌,他的眼神闪烁,主动避开戚陌。
戚陌很奇怪,自从柳渡夜从幻境中醒来,对他的态度就有些奇怪,又想靠近,又想躲开的感觉。
他有些不解,想问,却突然感觉脚下的土地一阵晃动,而后整片地面开始下陷,扬起漫天的灰尘。
两个人被一股灵力压着,一路压到了地下不知道多深。
戚陌再睁开眼时,就看到一个圆台,这圆台向四周蔓延百余里,上有数万条纠缠在一起的深渠,在圆台中心的凹陷处,十几条铁链从天而降,悬挂在那里。
戚陌心里无端跳了一下,他觉得此处的景象有些熟悉。
“有什么东西。”柳渡夜盯着看了会儿,突然说,他手在圆台边缘一撑,人就站了上去。
戚陌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一路移到中心。
柳渡夜蹲下身,在铁链中间寻找着什么,那些铁链搭在他身侧,戚陌越看心底的熟悉感越重,直到柳渡夜回头对他说了句什么。
戚陌突然怔在原地。
“让开。”他大喊,从没有这一刻这么惊慌,催动灵力一瞬就到了柳渡夜身侧,但在他接近柳渡夜的瞬间,有股力量还是将他们两个人震开了。
柳渡夜被从中心翻涌出的魔气卷了进去,戚陌坐在圆盘上,看着这上的一条条沟,突然就将自己的灵力打下去,而后被全部返还。
戚陌闭上眼,关于这里的记忆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这里是魅魔的巢穴,原书中,柳渡夜寻到第一块碎片后就在秘境中修炼,成功从元婴修炼到了化神,他和穆蝉衣他们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结果发现了一只被镇压在下面的魅魔。
但那时候柳渡夜已然是化神,所以与魅魔那一战虽说受了些伤,但最终还是斩杀了魔物,得到了魅魔生前积攒下的财宝。
但现在柳渡夜还是元婴。
戚陌起身,翻出储物戒中所有有关这里的记载,开始看起来。
这里叫镇魔台,是数千年前,仙界为了制约魔修而建,但是随着魔修被封困在魔界前年不出,这里也荒废下来。
除非同时有数十名出窍期修士输入灵力,镇魔台才能开启。
第39章
没找到什么突破进去的方法, 戚陌在四周查看了一番,发现这里仿佛过了许多年头,所有石柱上都积着厚厚一层灰。
他走上中/央巨大的圆台, 朝前方那一片空地看去, 那里竖着十八根柱子。上面的灰尘方才被他用净尘符清除, 所以现在从他这个方向看去,就能看到石柱上十八只辟邪兽的眼睛连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这个图案乍看不合理, 但仔细观察, 就能发现他每一处连接都环环相扣。
戚陌看着那个图案, 在原地待了许久, 才从储物戒中拿出三两本与阵法相关的书,细细一页一页翻找起来。
那十八只眼睛恰巧能组成一个困阵,每三个一组, 总共困住六个方向,圆台则用来当做中心困人, 还有一个方向,就是可以入手破阵的地方。
戚陌再三与书页上的对过, 确认这就是一个辟邪困阵,于是决定自学阵法, 至少破了眼前这个困阵,去将柳渡夜救出来。
破阵需要阵盘, 这是阵法师决定做阵法师时就应该自己备好的,戚陌只好现做了一个, 用上了之前得来的玄木。
约莫一日过去,戚陌会解简单的低级困阵,他看着书上越来越复杂的内容, 制出了几个傀儡,将书上描写的破阵方法通过玉简灌入他们体内,再由他们一步步演示出来。
这回戚陌学习的速度更快了,毕竟他只是简单学怎么破除困阵,所以只专精这一项,大约用了四五日,戚陌就能破四级的困阵。
他看了一眼阵法的方向,最终还是端着自己那一方破烂木制阵盘走了过去。
命源跟在他身后,这时候倒是不害怕了,一走过去就蹲在一根石柱上。
“小心,不要破坏阵法。”戚陌分别在阵法几个方向打入一道灵力,片刻后,困阵就颤巍巍亮起来,将这一片天地囊括在其中。
命源蹲着的那根石柱也抖动起来,将命源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看着戚陌,眼睛里带了些埋怨,“你怎么不提前告知我。”
戚陌懒得理他,全心全意破阵,找出维系阵法运转的阵眼,从几个方向攻击了片刻,就感觉到护在他周围的亮光有了几条裂缝,又猛地用了点力,那光罩碎成了几块。
也是在这时,那些石柱开始飞速移动,尘土飞扬下,很快就转出一条缝隙,戚陌用灵力将那缝隙扯大了一些,刚要进去,就听到一个孩童幼稚的声音,脚上也传来一阵灼热。
戚陌低下头,就看到命源风一般冲自己的脸而来,他要伸手挡,命源就化作一团光进了他的眉心。
戚陌眼前一花,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就和一团雪白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对上了眼。
这团小东西看上去软绵绵的,浮在他眼前,散发着灼热的光,说话声音神气,“你干什么把我叫醒,我还没睡醒。”
戚陌看着他头顶火苗一样的形状,心下了然,露出一个笑,“我只是破了一个困阵。”
“哼。”它绕着戚陌飞了一圈,“我都在里面睡了千年,都是你太吵了。”然后它又看着戚陌的眉心半晌,“我方才感觉到命源那家伙的气息了,他在你这里?”
戚陌对他傲慢的态度并不在意,继续往那道缝隙走去。
“不准进去,魅魔那家伙在里面。”白团挡在戚陌面前,忽然散发出一股猛烈的热意。
戚陌定定看着他,在他不服气要开口时,手指猛地从他身后落下,一指戳到了火焰体内。
一阵灼烫热意,戚陌赶紧将后面的契文念完,一道亮光突然自两人相连的地方发出,照亮了天地。
与此同时,玄古秘境外。
修真界众宗门一齐看向小岛的另一端。混在人群中的大尊者看着那道通天的光芒,眼里除了震惊,又有了几分不甘与恨意。
“应当是玄古秘境现世。”
话音方落,众人就急匆匆赶了过去。
*
“你竟敢偷袭我,你这小人。”雪焰被戚陌捉在一个小笼子里,正气冲冲撞向笼子内壁,一边试图放出火烧。
被戚陌随便伸了一下手指,就将刚吐出的火焰全部咽了回去。
戚陌看着雪焰被这一下弄得瘫坐在笼中,气息萎靡的样子,说道:“你与困在阵里的魅魔相熟?”
“你竟敢趁我不注意契约我。”雪焰还在抱怨,一双大眼睛里带着控诉,仿佛被强抢回山寨的小媳妇。
戚陌一阵恶寒,他看着识海里笑作一团的命源,将他揪了出来。
原本雪焰还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直到命源毫不掩饰的大笑声涌进他耳朵,他看着站在戚陌身侧的小孩,突然坐起,脸色严肃。
“命源,终于让我逮到你了。”
“逮到了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被主人契约了。”
“是他偷袭,不讲武德。”
“呵呵。”
戚陌原意是让命源刺激雪焰,让他尽快认自己为主,好供驱使,所以两只小东西在那里你讽一下我刺一句,他也没有多加干涉。
从那条缝隙进入后,里面漆黑一片,戚陌身侧有雪焰,所以能看见眼前方圆之地。
这是一条狭长的通道,两侧石壁上,刻着一幅幅并不清晰的画,但刻痕很新鲜,像是最近才刻上去。
戚陌留意了一下,其中一张图上面,刻着一个长发女子,虽说其他画都模糊不已,但戚陌发现,所有的画中,有这女子出现的地方,她的脸被刻的尤其清晰。
只是刻画的人功底太差,戚陌分辨许久,也没看出画上的人是谁。
他略顿了顿脚步,将这些画连成的几个片段记下来,等到重新开始往里面走时,命源与雪焰的争斗早就停了,两个人气呼呼瞪着对方。
雪焰这回气得头顶冒气儿,雪白的火苗仿佛要渗出一片红来,“他也是我的主人。”
“谁要和你一个主人,他是我的。”命源立刻反唇相讥。
戚陌看到前方一处光亮,脚步加快些许,等听到里面传来刀兵相接的声音,就停下了脚步。
他是想将雪焰和命源收起来,但雪焰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原本还对他不屑一顾,结果等戚陌转头,要将它先收到丹田时,它却先一步撞了进去。
灵焰只有自己认主,契约他的人才能与火焰灵力相通,进而驱使它为自己做事。
所以雪焰这一甘心,戚陌丹田里莫名就多了一股灵力,这股灵力洗涤着他的经脉,而后不断吸收周围的灵力,硬生生将戚陌的修为往上提了一阶,变成了元婴后期。
而他的身体因为灵力增加,染过的头发瞬间褪色,变成了雪白,脸上用来伪装伤疤的面具也被震开。
光亮处忽然出现一道人影,那人还拿着剑,戚陌心下一震,迅速从储物戒里掏出了寒玉笛。
但那人站在那里半晌没动,戚陌做好了被认出的准备,走过去,却见柳渡夜背对着他,浑身黑气缭绕,一个人被他捅穿了肩膀钉在地下。
戚陌立刻顾不上自己会不会被认出,立刻输了一股灵力进柳渡夜体内。
“戚陌。”他听到身前的人有些疲惫又庆幸的声音,然后就看着他倒进了自己怀里。